福阳县城西,安家厨房中,安萍儿一边往锅里放材料一边轻声嘟囔着:“苹果……雪梨……银耳……杏……”本来材料就多而且还要注意重量配比,搞得安萍儿很是小心翼翼,生怕一不留神就出差错。
“咳!”在厨房门口站了半天的安父实在看不下去了。“平安,你熬个甜汤而已,用得着这么紧张吗?你那苹果银耳梨的,多一点少一点能怎样,又毒不死人。”
“哼!”安萍儿轻哼一声,继续专注将其它的食材放进锅里。最后拿起一块陈皮和两株新鲜的采药,冲着她爹示威式的摇晃了一下,然后放进锅里,盖好锅盖,大功告成地松了一口气。弯腰看了看炉膛里的火,确认一切都没问题后,她这才回答说:“爹,虽然这熬甜汤不是配药材,多一点少一点的无害性命,但会影响口感的,马虎不得。”
“影响口感、马虎不得?”安父冷哼一声,很不客气地拆穿女儿。“你前一锅里放了两苹果,这一锅放了半个苹果,一会我一样乘一碗,我看你到底能不能尝出不一样来。”
安萍儿冲着她爹撅了撅嘴,没理会这茬,继续小心翼翼地看着火。
说实在的,这些材料多一点少一点安萍儿确实尝不出差别来,但她怕周远良这位生长在富贵人家的公子嘴巴刁。
是的,安萍儿费劲巴力地练习熬甜汤就是想找个机会在周远良面前露一手。做饭这事太难,安萍儿自认没天分,一点学习的兴趣都没有。但熬甜汤就容易多了,她跟着安母看了两次,现在熬出来的几款甜汤已经有模有样了,很适合拿出来炫耀。
其实前些天安萍儿就想显摆给周远良看了,但每每张嘴想说时又打了退堂鼓,害怕自己熬的甜汤不够好喝而被周远良嫌弃。于是这些天她一有时间就钻进厨房里练。甜汤熬了一锅又一锅,但信心只涨了一点点。唉,不知道哪天才能攒够勇气把甜汤端到周远良跟前。
当然了,这些都是安萍儿的小心思,她打死也不会告诉爹娘的。
安父此时确实不知道女儿的想法,但难得安萍儿有被调侃却无力还嘴的时候,于是他开心地坐在厨房门口,一边休息一边继续调侃宝贝闺女。“你娘熬甜汤时都是放水果、蔬菜,你怎么还往里放草药呀?就为了口感好?”
一提到这个,安萍儿顿时眼睛亮晶晶。“我这是改良、创新。娘熬的甜汤只是好喝、提神醒脑,我加点草药进去就不一样了,除了口感更特别以外,还能清肺、活血。”
“是药三分毒,你可悠着点。”
“放心吧,爹,我加这些草药都是有把握的,保证害不了……”安萍儿忽然警觉,把将将要说出来的“周远良”三个字又咽了回去。“……喝汤的人。神农尝百草,有些草被归类成药、有些草被归类成菜,而有些草既是药也是菜,配合着水果熬甜汤是绝对没问题的。”
安父微微皱眉。“净胡说,那药和菜能一样吗?这都谁教你的?”
“我娘。”
“……”安父和安母早就有过约定,在关于教育安萍儿的问题上尽量做到互相不质疑对方,所以虽然安父此时依然认为女儿在胡说却也不能再掰扯下去了,只能转移话题。“平安,你这些天左一锅甜汤又一锅甜汤的,买水果花了不少钱吧?”
“我刚刚领了第一个月的薪俸,娘允许我随意支配。”安萍儿仰着下巴,得意得很,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赚了大钱呢。
安父很是宠惯安萍儿,一点也不觉得女儿这副得瑟样有何不妥,但该打击的还是要打击的。“既然拿了捕快的薪俸,那就要做好捕快的工作。你这大白天的在家熬甜汤的,不太好吧?”
“这两天衙门里没事,周大人批准我休假。反正咱家离县衙也不远,有事的话他们就来找我了。”
“不会是整个衙门的人都休息了吧?”
“没有,大家轮班休息。这些天周大人一直在处理各种文书,我们也帮不上忙,搞不好还帮倒忙。”说到这里安萍儿忽然想到一件事。“爹,也许你能给我们帮个忙。”
安父的态度很明确。“我决不给官府帮忙!”
“……”安萍儿被噎得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爹,不是给官府帮忙,是给我帮个忙。呃,给我和周大人帮个忙。”
“说!”
“爹,是这样,”安萍儿将在翠叶山上抓住山贼以及他们的口供简要地说了一遍。“那伙恶人有可能就是杀害游县令一家的凶手,周大人觉得这伙人不简单,有可能是江湖人士。爹,江湖上有没有一个叫张爷或者外号张爷的人?”
“姓zhang?弓长张还是立早章?”
安萍儿摇头。“不知道。那伙毛贼当时都被吓傻了,哪有心情问人家是弓长张还是立早章呀,他们应该只是听到那伙人之间互相称呼的时候记住这么一个。也不知道是名字还是外号。”
安父低头,蹙眉沉思。
有戏!安萍儿知道她爹是不会逗她玩的,他的这副表情证明他正在认真思考,于是安萍儿继续启发思路:“其实这两个字也不一定准,也许说话的人有口音,谐音也是有可能的。张野,张叶,张毅……”
安父猛然抬头。“账爷!”
“咦,听着有点耳熟。”
“君子堂。”安父提示关键词。
“哦哦,想起来了。”安萍儿打小就喜欢听安父讲那些江湖故事,曾听说过君子堂,只是印象很淡薄了。“爹,那个君子堂不是正派的江湖组织吗?他们也干杀人的买卖?”
安父冷哼一声,说:“什么正派不正派的,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钱给到位了君家人什么不敢干?”
“这倒也是。”安萍儿记得安父说过这君子堂是创建有五十年之久的江湖组织,历时三代,实力在同类江湖组织中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了。君子堂有如此大的规模,想来要养活的人也必定不少,自然需要很多钱。杀人嘛,这算是全江湖侠士的主业、副业吧,只是有人收钱有人不收钱而已。
安父双眼微眯,似乎在回忆往事。“如果那些山贼遇到的真是账爷的话,那还真有可能是雇凶杀人。”
安萍儿完全不顾那锅甜汤了,专心致志地听爹爹讲那来自江湖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