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送走了绿姝,应织初捂着咕咕叫的肚子出了屋。
庭院凉风呼呼,抬眼便见星河悬空,心间放肆出一股异样之感。
她熟轻熟路地溜去了厨房。
本以为熄火的灶台,却飘散出一股好闻的饭香。
舔‘嘴唇的功夫,少女已推开了木门,好奇地张望过去。
“咦,你也饿了?”她搭着话走到黑衣少年跟前,望向那锅吃食的目光格外有趣。
戚凉争冷眼瞧她,嗤笑道:“小猪睡醒了?”
“我哪里像猪,你见过饿这么瘦的猪么?”她比划着自己,气问道。
“瘦?”少年略有意见的目光扫在她脸上,终是没有下文。
应织初纳闷歪头,后知后觉道:“对了,我是怎么回来的,我怎么都不记得了。”
戚凉争脸色没缘由地沉下来,抬手盛了碗汤面递了过去。
“吃吧。”
少女接过面碗,坐在小地桌旁,先是吃了两口,便点头称赞:“手艺不错,很好吃哎。”
戚凉争立在她不远处,抄手悠闲地看着她。
待到面碗空了,他自然接过来,转身又盛满一碗。
“你说桃花现在怎么样了?”少女走到他跟前,闲聊道。
“不知道。”少年冷声道,示意她可以继续吃面。
少女便端着面碗,立在少年身侧。
小口吸溜起来,脸上眼里皆是满足。
戚凉争不由挑起眉眼,“看来在付追那,是饿坏你了。”
“……才没有,付追大哥成日里忙着办案,我都没见过他几面,倒是惊尘,每天都会从九知味带好吃的回来,我在那儿伙食很好的。”少女转着眼珠,答道。
戚凉争点漆眸子一眯,嘴角勾起凉笑。
“惊尘?!”
少女看他一眼,怔怔道:“可能是暗卫最近发薪水了?”
戚凉争这一提,她也觉得惊尘大方的有点反常,很不符合他以往的性格。
“莫非?”少女蹙眉猜测。
“莫非什么?”少年接话。
应织初放下吃到一半的面碗,认真地看着少年,郑重其事道:“莫非惊尘他,有了龙阳之好?”
她说话的声音,蓦地压低,仿佛这是个不可告人却很是惊人的秘密。
……惊尘他,
省了老婆本,甚至走上了可能被包养的小命运啦?
戚凉争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过了好久才嫌弃地叹气。
“吃饱了是吧?跟我来。”
说完,少年便抬腿带路。
“去哪啊?”嘴里问着,应织初亦是乖乖跟上了。
想到他会找自己长谈一番,甚至审问个没完没了。
毕竟她失踪这么多天,又在付追身边待了许久。
少年总会借着自己探听点什么小道消息吧。
他不是连七怜都收为己用了么,可见其腹黑……
却没想到,他竟然带她出府了。
少年牵着雪毛马匹过来时,应织初抬眼望了望天色。
月黑风高的,这是几个意思?
“找什么呢?”戚凉争冷哼问道。
“我在想……”少女看着眼前人,尽量语气平复,“大晚上的,戚大人是要逃婚么?”
“嘁,你也太看得起你了。为你,我逃婚?”少年奚落着上马,银月冷光下,垂下的眸光里溺着些许不屑,可伸出去的手却温烫如火。
借着少年臂力,女子轻松地骑上了马。
而后,她留在嘴里的问话携着风声,飘散出来。
“所以,到底去哪呀?”
少年双腿夹紧马腹,骏马飞奔跑远。
过了许久,久到女子都忘了。
耳后才淡淡飘来二字。
“出城。”
……
有着鹰卫统领戚大人同行,果然出城是方便到不行。
甚至,顺利的出乎意料。
出城后,少年腾只手将她软腰收紧,亦是能感觉到女子的微微不适。
寻思着可能是夜风有毒,她还没顺利消食的缘故。
只能冷声问道:“你怎么了?”
应织初侧头望向已成小黑点的城门守卫,一脸担忧道:“大人你真的不是逃婚么,他们会不会等我们走了就跑回去告密啊!会不会有暗箭什么的射过来呀!”
“……”
“要不要那啥,我们找棵树躲一下,观察下情势再做打算。”
“……闭嘴。”
“好吧。”
少女果然乖乖闭上了嘴,不自主地贴上了少年的胸膛。
寒夜的风,真是肆无忌惮的冷啊。
因着她不经意的小动作,戚凉争面上的霜色才微微散去。
呼啸的冷风和马鸣中传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半个时辰后,戚凉争将气喘吁吁的马匹扔在道路一旁。
望了眼身后女子,道:“过来。”
夜间的城郊景色如沿山走墨,伸出五指都看不太清楚。
只依稀觉得这里亦是处空地,脚下披了冷霜的杂草踩下去,咯吱声一声赛过一声。
在冷寂黑夜格外清晰。
应织初听着脚步声,便分了神,直到撞到了身前男子,她才摸着鼻子抬头。
戚凉争笔直站在那儿,也没回头打量她的意思。
应织初好奇侧头,嘴里嘟囔道:“你在看什么,这里有什么呀?”
她话音一落,脸上的好奇转换成惊色。
再抬步的身影都不自觉裹上了哀伤。
眼前,隐在杂草中的,是一座小坟包。
那冷立的石碑上,除了染霜风土,再无一字。
可应织初还是不自觉地捂上了嘴,大着胆子朝之走过去。
“那小叫花子就葬在这儿。”戚凉争补充一句。
也不知她听见没有。
只见她慢慢蹲下身子,终于是两颗泪水砸了下来,落到草泥间,亮光瞬息不见。
少年眸间未有动容,语调却不自觉暖了,“付追闯银鞭楼救他的那夜,这小叫花咬舌自尽了。”
解释一句,他便转身走远。
给了少女与石碑独处的机会。
“雨生,他说的是真的么?”手指胡拉开挡住碑面的杂草,她哽咽问道。
“他骗我做什么?你不知道,他这个人呀,坏的不行,却敢做敢认。”
应织初心里是信戚凉争的,也明白了他此举只是为了让自己再“见”雨生一面。
这少年连句多余的解释都没有,却更让她生不出一丁点的怀疑。
或许,是因为他们皆是一种人吧。
想到这里,她心间阴乌团团散去。
而眼里亦只剩责怪,“……你怎么这么傻,这么傻呀。”
再也不压制哭声,让它们一点点渗透进这个寒夜中。
耳边是虫鸣幽声,嘴角是冰凉水痕。
小小的娇影缩在坟包前,远看如景。
……
戚凉争与白马大眼对马眼地望了许久,才听到女子脚步声。
他回眸看她,果然那张冻坏的小脸上多了两道丑陋水痕。
少年不由得拧眉。
“你哭成这样回城,旁人看去还以为我把你怎么着了。”
少女没听懂他话中深意,只挫败地捂着肚子。
“怎么,肚子不舒服?”忍不住关心道。
应织初却摇摇头,哀怨地看着少年,说出一句他绝对想不到的话,“我不该吃那碗面的,我该带来让雨生吃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