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好带着芷娴坐上了萧氏的马车。
萧氏一向和芷娴不亲近,她随意扫了眼,倒是没有说话。
一边紧张的三太太见此松了口气,这才款款上了马车瘙。
马车开动,静好亲昵的坐在萧氏身边,一手挽着她的胳膊,娇憨的说:“祖母今日穿了这件衣服,真的特别好看!不过怎么不见你用帕子?项”
萧氏自衣袖里拿出折叠好了的帕子,抖了一下,锦帕轻轻散开。
静好得意的眯了眯眼。
芷娴羡慕的看着静好,能够肆意的在祖母身边撒娇,她跟祖母同坐一辆马车还会紧张得掌心冒汗。
静好眼珠子溜溜转动,想着芷娴的性子,有意拉近她和萧氏的关系。
不单对芷娴好,也对萧氏好。
多一个孙女承欢膝下,她也能多一份开怀。
“三妹妹,祖母这一身衣裳是我做的,好看吗?”
芷娴诧异的张着小嘴,刚才听她们对话猜出了这是静好的心意,这会儿听静好说是她本人做的,难免惊讶。
三太太平日里约束着芷娴,别看家里姐妹众多,但是芷娴与谁都不亲近,就一个在屋里。
芷娴刚才一眼就出了萧氏的衣服出自名家之手,手中的帕子更是世间少有的双面刺绣。
双面绣是锦绣庄的独门绝活,绝不可能外传。
因此,芷娴就算猜到了,也是猜测,这是静好花了心思,替萧氏买来的。
“大姐姐这帕子能借我看看吗?”
此时帕子在静好手里,芷娴才有此一问。
若是捏在萧氏手里,她是不敢开口的。
“好啊!”静好将帕子一递,侧了一个身,坐在了萧氏和芷娴的中间。
芷娴拿着帕子,啧啧称奇的看着,眼神发亮,双颊微红的说:“我娘还一直说我绣活好,和大姐姐一比,我差太多了。”
静好看过芷娴的绣件,安抚的拍拍她的手说:“三妹妹不要妄自菲薄了。”
芷娴脸上黯淡了几分,她的女红,还是请了出名的绣娘子来教的。
而静好喜爱诗书,虽然也学过,但却不像她学了这么长的时间。
想来还真是挫败。
“我知道三妹妹做的鞋面可好了,三叔一直夸奖,你什么时候也给我和祖母做一双呗,也让我们沾沾光。”
静好说话时,拿了眼睛睃萧氏。
芷娴怔了下,懂了静好的意思,微皮有些泛红,却是期盼的看着萧氏问:“祖母,回来了,我去佛堂拿双您的旧鞋,可好?”
萧氏目光掠过芷娴,在静好面上落了下,才轻应了一声。
“我也要,我也要!长姐如母,你应该也给我做一双。”静好高兴的举高了手,一副得了便宜的得意样。
芷娴笑得极含蓄的说:“嗯,回去了我也去清幽小筑里拿双旧鞋。”
静好脑袋一歪,亲近的倚在芷娴的肩上说:“啊,有妹妹就是好啊!”
芷娴被说得脸皮更加红艳了,双眼却是下意识的偷窥了萧氏几眼,见她神色淡淡,眼底却带了笑意,这才不再这么紧张了。
到了宫门,下了马车,静好才想起,她忘了让萧氏提点芷娴宫中礼仪事情。
至于她自己,重生前,贵为皇后,宫中的礼仪早就烂熟与心,就跟呼吸一样简单了,根本就没什么可担心的。
“待会儿你就和我一起,刚才说得高兴,也忘了要祖母告诉你宫中礼仪了。”静好轻轻握了一下芷娴的手便放开了。
芷娴本来有些紧张,想要回到三太太身边,见静好目光温润的望着她,眼带关心,这才微微松懈下来,露出笑脸。
温相和萧氏带着温家众人浩浩荡荡进了宫。
沿路遇上的大臣及家眷都是如此,人数都不在少数。
晚宴设在御花园。
漆黑的夜里,被红艳的灯笼照得灯火通明,宫婢端在托盘,穿梭其中。
男女眷分席而坐,每个座位也都有严苛的安排,丞相府这次的座位在臣子席的第一位。
毕竟静好这次立了大功,越过郡主她们坐在首座,也是应当的。
皇上左右两边,一边是公主席,一边是皇子席。
大臣席前后共三列,官位小的,都在末座离得甚远,甚至连天颜都看不清楚。
静好她们刚进来,便有宫婢将她们领到位置上面。
她四下打量了一眼,除了首座尚空,臣子席已经坐无虚席,该来的人都来得差不多了。
“皇上驾到……”一声高喝,帝后相携而入。
身后还跟了众位皇子及公主,只是皇子身边站的两位人特别显现,倒不是他们长相奇怪,而是他们的穿着。
和服,木屐,这不是倭寇吗?
上一世,清猗他们几次立下战功,就是和倭寇开战。
静好下意识的看向清猗,清猗目光呆滞的看着眼前两位身着和服,脚踩木屐的倭寇。
像是察有所觉一样,清猗回眸看了一眼静好,有些得意的扬了扬下唇。
刚才她听到两位倭寇用日语交流,而静好不过是一个山坳的土村姑,肯定不会说日语。
想到这里,清猗难免会露出得意的神色。
原本喧闹的御花园,静默了一瞬,众人一会便反应过来,纷纷跪下,“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参见皇后,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帝后入座了,才道:“平身吧!”
众人又是一阵叩谢,才起身入座。
两位倭寇由于是贵客,就坐在皇子的下座。
“这一次南边受灾,全赖温静好出谋划策,七皇子为百姓操劳,才使得南边的灾情得到了很好的控制,百姓不至于流离失所。”
“容华,温静好……”
皇上目光两边看了一下,两人迅速出列,一起跪在了皇上的面前。
静好微咬了下唇瓣,有些紧张的侧目偷窥了一下七皇子的侧面,却是极快的收回了目光。
七皇子面色平淡,什么也看不出来。
皇上笑意吟吟的抬了手,他身后的公公立马拿出一块明黄的圣旨,上前一步,高声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七子君容华,俊秀笃学,颖才具备。忠心为国,造福万民。因平定南边灾情有功,今册封为肃亲爷,赏王爷府,赐万金。”
“丞相府长女静好,名门佳媛,温正恭良,勤勉柔顺,慈心向善,谦虚恭顺深得朕心,因此次南边受灾替朕分忧,聪慧大义,其心可嘉,今册封为怀敏县主……”
静好低垂眼帘,微微有些诧异。
竟然封了她县主,这事家里事先竟然一点都不知情。
若是封了她县主的话,肃亲王妃的人选十之七八是不会落在她的头上的。
不知为何,静好只觉得嘴里有些苦涩。
本来不打算争取,可是真的知道与她无缘时,又有些落寞。
“谢父皇。”
身边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静好才跟着回话,“谢皇上恩典。”
俩人起身,一片贺声。
随后,开了宴,皇帝不时侧目和两位倭寇说话。
看这样子,倭寇应该已经来了数日了,皇上才会没有特意介绍。
宴会进行到一半,皇后娘娘笑吟吟的开口。
“今儿正逢大喜,各家小姐拿出看家本领助兴一番,可好?”
皇后娘娘说话了,自然是不可以也是可以的。
而且宴到一半,再说这话,大家也知道目的是为何。
众家故娘小意的看了一眼肃亲王,脸红耳赤的收回目光,脸儿红红,一副怀春的样子。
“不如就由怀敏县主抛砖引玉,也不枉这大喜的日子,可好?”皇后又接着说话。
静好一时没有听清,直到见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她才后知后觉,脸色红艳的站了起来。
皇后娘娘掩唇轻笑,“怀敏县主这才被册封,还不习惯呢!”
被皇后娘娘打趣一番,静好更加面红耳赤。
她低垂了脸颊,只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的。
“臣女这次未做准备,表现得不好,还望皇后娘娘不要见怪!”
静好说完这话,不自在的微微侧目,对上肃亲王的眼神。
眼神疏远似冰渣,夹杂着浓浓的失望,好像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错事一样。
静好抿了抿唇,错开了视线。
在皇后娘娘的催促之下,静好手指微动,一时有些犹豫。
容不得静好多想,她已经走到席间,接过明月递来的玉箫。
她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肃亲王,只见他阴沉着脸,正在独酌,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玉箫置于唇间,却是久久未响。
“怎么了?”皇后娘娘关切的问起。
“娘娘,可否借臣女琵琶一用?”清脆的声音响起,静好怔了下,才察觉这话竟然是出自自己的口中。
她有意识的去看了一眼肃亲王,只见他端着酒杯朝她望来,眼里的寒霜也退散了不少。
皇后娘娘一声令下,立马有人将一切准备妥当。
静好缓缓走入中间,抱琵琶而坐,一袭月牙色长裙及地,裙脚上绣有一只蝴蝶在一片花丛中翩翩起舞,身披浅蓝色薄纱,显得清澈透明,亦真亦幻,美得如此不食人间烟火。
腰间坠有流苏,即显清新又不失单调,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一种高雅的气质。
头上三尺青丝黑得发亮,斜插一支白玉钗,与这身素装相得益彰。
玉手在琵琶上拨动着,声音宛然动听,有节奏,宛如天籁之音,众人如痴如醉。
六皇子更是一双眼瞳灼热的盯着静好的面颊,脸上绽放出璀璨的笑容,笑容如三月春花,十分亮眼。
过了许久,静好结束了这首曲子的弹奏,缓缓站起。
皇上拍着双手,大声赞叹,“怀敏县主不愧为我们大魏第一才女,一首春江花月夜弹得如此动听,这世间怕是再也寻不出第二人。”
“多谢皇上赞誉草民。”
静好福了身子入了座,目光不经意的瞥过肃亲王。
只见他虽然没有望过来,但嘴角却是隐隐带有笑容,手边的酒也没有再喝了。
有了怀敏的抛砖引玉,但并没有让各位小姐立马出场表现,毕竟静好的琵琶弹得太过出色。
紧跟她之后表现才艺,会被大打折扣的。
还是皇后随意指了一位小姐,这施展才艺的活动才继续下去。
酒过三巡,各家小姐也都表现得差不多了。
就连清猗和芷娴也都有上场,不过在场所有的姑娘,都有意与静好避开,竟然未有一人弹琴。
倭寇操着一口蹩脚的音,与魏明帝说:“这样有何乐趣,不如我们做点更有趣的事情,就是不知道贵国有没有这样的能人。”
魏明帝略有不悦,却也没有失了怏怏大国的风采。
“我大魏王朝人杰地灵,难道还有什么事能难倒我们大魏。”
“好,我们就以十座城池为赌注,大魏皇上,你敢不敢?”倭寇眼中闪过一抹算计。
魏明帝目光一沉,神色十分的难看。
“你起码得先告诉朕,我们赌的何物吧?”
“魏国皇上难道没有胆量吗?”倭寇并不明说赌的是什么,而是不断的激着魏明帝。
魏明帝眼中聚集怒火,低沉的喝斥:“朕有什么不敢,不过你们做得了主吗?竟然就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自然是做得了主的,此次大魏之行,一切由我两人定人。”倭寇中另一人回话。
他神色也是极轻松,好像轻易间就能拿去大魏十座城池似的。
“大魏皇上你也不用怕,不过是让你猜一件东西,你若是认得出来,就算你胜了,你如果认不出来,就是你输了。”
皇上一阵沉默,百官都紧张的看着皇上,一时无话。
只剩下倭寇两人用母语嚣张的对话。
清猗望了一眼在场所有人,竟然没有人懂倭寇的话,难怪他们敢这么嚣张的说话。
清猗起身笑吟吟的对两个倭寇说了几句话,两个倭寇脸色大变。
皇上也惊讶的看向清猗,“你会倭寇语?”
清猗浅浅一笑,略弯了腰,说:“皇上,臣女年幼时,救过一个倭寇女子,可惜她没有撑过半年还是去世了,当时年幼无知,又住在别庄,为了收留她,便学了倭寇话。”
皇上皱眉看了一眼温相。
温相脸色十分的难看,看向清猗的眉眼是紧紧深锁的,显然他并不清楚清猗懂倭寇话。
皇上脸色这才好转一些,问:“他们刚才说什么。”
“他们说,这次拿来的东西,就连他们也不认识,就不信皇上能猜出来,反正不论皇上说什么,他们都说错了,然后轻易取得十座城池。”清猗细细解释,清脆的声音响透整个御花园。
“大胆!”皇上一声喝斥,自然是朝着倭寇。
清猗冷笑的对着倭寇又说了几句话。
皇后的脸色也不大好看的问:“刚才说什么?”
清猗福身道:“回娘娘,臣女是告诉他们,我们大魏王朝不是他们可以欺负的,皇上更不是他们能够唬弄的。”
皇上脸色缓了一些,喝斥道:“朕倒要看看,你们拿了什么了不起的东西来。”
魏明帝已经明显动怒,也对两人动了杀意,倭寇没有想到,有人懂他们的话,也害怕起来了。
没再多耍嘴皮子便将他们带来的东西献了上来。
静好和清猗同时轻呼,“竟然是水晶。”
清猗眼里透着喜爱,而静好的目光却是极为复杂的。
水晶怎么出现得这么早,不是还要再过两三年吗?
清猗很喜欢水晶,名字也是她命名的,也因为她的喜爱,水晶的价格疯涨,当时都快赶上玉的价值了。
“你们都认识?”皇后娘娘狐疑的看着静好和清猗。
俩人对视一眼,倒是十分有默契的说:“不记得在一本什么书上看到过。”
皇后不太信任的看着两人,却没有继续追问。
皇上捏着一块紫水晶,表情怪异的说:“这有什么用?”
清猗对水晶知之甚详,谈起水晶,喜爱溢于言表。
她侃侃而谈的说道:“传说水晶是澄澈的机体,旷世的精灵。它蕴藏着天地间的灵秀之气,流泻着宇宙里的雄浑之韵。”
“像皇上手中所拿的这块紫水晶,能开发智能,平稳情绪,提高直觉力、帮助思考、集中念力、增加记忆能力,增进人际关系,给人勇气与力量。”
“紫水晶也代表高洁坚贞的爱情,常做为情人间的定情石。被称为爱的守护石,能赋予夫妻间深厚之爱、贞节、诚实及勇气。”
皇上诧异的说:“有这么一说?”
“对的!而且水晶还有各色颜色,书中形容,水晶能建筑宫殿,人住在里面,也能延年益寿。”
“每一种颜色的水晶所代表的含义也都不一样。”
皇上托腮倾听,十分感兴趣,或者是一句延年益寿抓住了他的心思。
晚宴就在清猗的侃侃而谈中结束。
回到相府,夜已经深了,温相几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你小时候什么时候去别院住过,又什么时候收留过倭寇女子?”温相声音沉沉,带有怒火。
刚才她在皇上面前如此说,很有可能把相府推向灭亡,让皇上猜测相府是否和倭寇有勾洁。
“我也不记得我怎么听得懂会说的,便随口编了一个谎言。”清猗敷衍的答话。
看出温相脸色不好却是一句累了,就溜回了未央宫。
直到次日,一道圣旨打破了丞相府的平静。
温清猗被皇上指婚给了肃亲王,只待清猗年满十五,俩人便择日完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