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宓臻身心疲惫地走进公司大楼，几部电梯前早已挨满了密密的人头，宓臻自忖没有过人的体力，老老实实站在人群之外，直等到两轮乘坐高峰之后，才被人流推进电梯内。正值高峰时段，电梯几乎每层都要停靠。宓臻艰难地从四面围城中抬手揉了揉头，凌晨时骂人骂狠了，电话挂断后隔了很久才再次入睡，早上起床时感觉像坐完过山车一样难受，直到现在还带着些起床气，平时司空见惯的现象，此时看来却格外令人烦闷。宓臻自嘲地想，难道自己也得了“星期一综合症”？
电梯终于爬上了公司所在的楼层。隔着玻璃门，“天洋广告”的大铭牌赫然在目。自中文系毕业后，宓臻就在这里的平面广告部任职。天洋的老板年轻有为，据说当年拒绝进自家的大公司做事，转而独立创业。经过几年的奋斗，如今的天洋已颇具规模，虽不是业内的龙头企业，但公司的客户都很优质，同事们也都很好相处，整个公司的氛围轻松愉快。因此，宓臻喜欢自己的工作，喜欢办公室生活。唯一让宓臻接受不能的是公司每周的例会。在学生时代，宓臻最厌恶各类冗长的报告、讲座，原以为毕业后终于得到解脱，不曾想却仍要受此折磨。想到待会的会议，宓臻觉得脑仁更疼了。
洗手泡茶，醒了醒神后，宓臻随众人走进会议室。会议照例是由王副总主持，其实王副总是公司出了名的老好人，四十出头的年纪，踏实稳重，业务熟练。但却是个话痨，从没有直奔主题的讲话习惯，每次会议由国际国内形势开场，以名人励志故事明星八卦结尾，中间穿插些主题思想。浑浑噩噩中宓臻似乎听到了战争、油价上调等字眼，随后会议中断。王副总出去接完电话再次回归，按照以往的经验，他讲话的思路一旦被打断，是很难再继续的。经过一轮复读机式的回放，会议终于在最近一次的红毯秀上某女星的着装亮点中结束。此时已近中午。
浪费了一上午的时间，中午宓臻只简单地叫了份外卖，草草解决了午饭。趁着同事们外出就餐未回，宓臻拿出正在赶稿的文案，试图在午间安静的办公室内寻找些灵感。
春日暖阳透过窗玻璃洒落在室内，微小的浮沉在光束中跃动。宓臻时而望着窗外凝神思考，时而低头敲击键盘。正当一切渐入佳境时，耳边却传来朱茱姐的魔音穿耳。宓臻轻拍额头，自己竟然忘了每周一的另一项例行公事。朱茱姐正在念小学的儿子每周末都要参加校外辅导班，于是周一朱茱姐就会带着疑难杂题向一位数学系毕业的同事求教。听着他们讨论的内容，宓臻就在琢磨，这小朋友学的究竟是数学还是生物学，不然他们老师怎么总把小动物们关在一起，再出题给小朋友做。
宓臻深吸了口气，起身向两人走去。隔着点距离，宓臻一边笑得谄媚，一边肉麻兮兮地叫了声“朱茱姐”，见前面的人微侧过头，便接着道：“能不能麻烦您稍微小点声，我这边正在赶稿，刚有的些灵感都被你的小动物们吓跑了！”
“过来，小臻臻，告诉姐姐这上面都写的什么字！”
有时候宓臻还真是个实诚孩子，从善如流地照着桌上的台历一字字念道。：“妇女节，劳动节。”
“我说你是要做三八红旗手呢，还是想当劳模？这么卖力给谁看？不就是'华舜'那个案子吗，他们今早来说了，周五才来看样稿。”说着拿起一个布丁塞给宓臻，“一边玩去，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
宓臻郁闷地啃了口布丁走回座位。
下午的时光最是漫长难熬。手头工作告一段落后，宓臻呆楞楞地对着电脑屏幕犯春困。突然，一道身影跨入办公室直奔宓臻而来，口中嚷嚷着：“告诉你们一个劲爆的消息！”
见惯了陆小美的一惊一诧，宓臻只瞥了她一眼并不作声。
“你猜我在女厕所看到了什么？”
“有人在厕所里向你兜售内衣裤？”宓臻凉凉地接口。
“这种事怎能刺激到我！”陆小美用一种“你太不了解我”的眼神看了宓臻一眼。“女厕所里贴了张告示，上书：近期有业主反映在女厕所遭偷窥，请各位女性提高警惕。同时，楼内保安也会加强巡逻。”
“啊！谁那么变态呀？”
“不会吧，厕所里都有小隔间，怎么看？”
一时间，原本闷头做事的众人都沸腾了。
陆小美执起宓臻一只手，在她不解的眼光中说道：“臻臻，陪我去厕所替我把风吧！”
“没兴趣！”
“别这样嘛，好歹姐妹一场，刚才跑这么个来回，我已经快憋不住了！”
趁着等陆小美的间隙，宓臻打量起那张告示。
“宓臻，你也看到告示啦？”
原来是隔壁旅游代理公司号称“绝代双娇”的小A和小B。大家同在一个楼层上班，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尤其在女厕所这个群聊私聊的绝佳场所，起初彼此碰了面也只是擦身而过，直到某次那两人主动和宓臻搭话，＂美女，你是对面广告公司的吧？能不能帮忙打听一下昨天你们前台穿的漂亮鞋子在哪儿买的？拜托啦！＂
宓臻不明白，她们怎么不去问陆小美本人？况且整个天洋那么多女职员，为什么偏偏选择和她搭讪。
“真相只有一个！”事后朱茱姐帮她分析。
“你跟你儿子一起柯南看多了吧！”宓臻不敢指望她能说出什么好话。
“你一副天然呆的表情根本就是求搭讪。”朱茱姐最后总结性发言。
“谁那么白痴在这儿偷看，也不怕脑袋被门板夹住！”只见小A站在小隔间外探头探脑。
“你傻啊，现在都是高科技犯罪，只要装个高清摄像头，想看什么就拍什么。”说着，小B抬头看向顶上的通风口，每个通风口正对着底下的小隔间。
这时，门外又走进一人。可能刚从旅游公司办完委托出来，来人还向双娇微笑点头。宓臻只看到两排亮晃晃的大白牙从眼前一闪而过，随即对着刚落锁的小隔间努了努嘴，压低声音道：“要真像你说的，顶上装了摄像头，那对着这颗黑珍珠能拍到什么？除了一片漆黑，就是漆黑一片！”
一旁洗手的陆小美“噗嗤”一声笑开了，“宓臻你坏死了，你这是红果果的种族歧视！”
说笑间，双娇各自掏出一个口罩戴在脸上。宓臻惊问：“这是干嘛？”
“这可是本季明星同款，防狼防PM2.5必备之神器！”隔着口罩小B瓮声瓮气道，“虽说每个人的长相各有不同，但底下那张脸却都是大同小异的。只要我绝招一出，任他怎么拍也辨识不出谁是谁，不必担心艳照外泄！”
宓臻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这二人，只能抚额走出女厕所。
***
在键盘上敲好最后一个字，宓臻靠在椅背上长出一口气，抬头就见陆小美又站在自己桌旁，宓臻已记不清这是两小时内的第几次了，“我说小美，就算是尿频尿急，也没频成你这样的。”
“没办法，我这人越是紧张就越是感觉强烈。小时候，每次考试前我的小伙伴们都在教室里临阵磨枪，就我一个人在教室和厕所间疲于奔命。”
等陆小美最后一次从厕所出来也到了下班时间，忙碌而刺激的周一就这样结束了。
***
伴随着厕所疑云，日子一天天过去。这天，宓臻见蒋婷登录了手机Q/Q，刚想和她打声招呼，屏幕上已跳出了她的对话框。
“臻臻，我还在闭关培训中。赶紧登录我的账号，把购物车里的商品拍下付款，错过今天就没有折扣了。”
“有什么好处？”
“晚上请你吃饭唱歌嫖/鸭/子。”
“带上你的钱包，老娘要点最好最贵的鸭子！”
“行，别忘了帮我把事办好，现在就去拍！”
片刻之后，蒋婷的头像再次亮起，“你是宓臻本人吗？”
“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
“你还健在？我以为你早就被人报复完毕毁尸灭迹鸟！＂
“亲，你想多了，真当别人那么闲，还记得找我这种小人物寻仇？”
“嘿嘿！”蒋婷这次是真的下线了。
好久没去“池记”吃饭了，到底是吃烧鸭呢还是吃烧鹅？直到下班前，宓臻仍纠结于鸭鹅之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