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钰宸看着齐钰清的模样,知道他嘴上虽然没有表示,但是心里面一定已经起了怀疑。
心中冷笑一声,齐钰宸眼底闪过一道暗芒:怀疑了那就去查,最好能惊动父皇,陈文涛不管表面上是谁的人,实际上却是个死忠保皇党,只要父皇不死,新帝不继,他只会是皇帝的人。
安阳吃着菜,默默地在心里分析着两人的对话,他觉得既然齐钰宸会提出这个新任汴梁巡抚陈大人,那么他肯定不是齐钰宸的人,否则,一方实权大员是绝对不可能被当做棋子来随意牺牲。
那么可能这个陈大人表面上是太子的人,实际上却出了大问题,而且是太子一查就会惹出麻烦的大事。
那到底是什么事呢,陈大人也不太像是别的皇子的人,反正诸皇子肯定是面和心不合的,只要太子查出来后,只需要暗暗对陈大人提高警惕,还能利用他给别的皇子传递些假消息,齐钰宸反而相当于是变相帮了太子。
那……
安阳想到一个最大的可能,顿时冷汗直下,只觉得皇室争权夺利这档子事儿实在不是常人玩的转的,最可怕的人恐怕就是那个高坐皇位的老皇帝。
老皇帝恐怕一开始就知道原汴梁巡抚和江南水路都督是太子的人,得到两人插手盐政的证据后,将跟太子一母同胞的宸王齐钰宸派去江南查盐政。
不管齐钰宸当时能不能查到原汴梁巡抚和江南水路都督两人的事情,这个皇帝党陈大人都会将两人贪墨的证据送到宸王的手上,回来以后,齐钰宸和太子这对本应该是关系最好的同胞兄弟必将因此反目。
老皇帝分化了两个心怀鬼胎的皇子稳固了皇权,又顺理成章地将忠于自己的心腹提拔上位,打击了太子的势力,最后还因为严惩贪腐而得了一个好名声。
这简直就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不着痕迹地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安阳瞄向齐钰宸的目光更是充满了担心,没跟太子决裂之前,只要太子安全上位,齐钰宸凭着一母同胞的身份,怎么都能当个闲散王爷。
现在跟太子决裂,除非他自己当皇帝,否则不管是谁上位他都不会好过。
不过,想到剧情里,齐钰宸就是最后的赢家,安阳稍稍放下了心。
这次跟太子见过面后,齐钰宸更加忙碌,安阳有时候甚至一连几天都看不到他的人影。
不过,五皇子齐钰墨大婚的消息稍稍转移了他的视线,安阳知道,还有三年,剧情就要开始了,看样子自己也要先做点准备才行。
那这么说的话,齐钰宸最近一年一定能当上皇帝,因为剧情里说女主刚穿过来问了句现在是什么时候,她身边的丫鬟回答说是景宸二年三月十八。
换句话说,女主穿过来时,齐钰宸已经当了两年皇帝。
果不其然,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朝堂上便风云色变,先是传出老皇帝在大朝会上晕倒的消息,然后是京营接管了京城治安,各方戒严,实行宵禁。
紧接着北直隶铁卫军奉旨进京,拱卫皇城,将各处皇子府邸和重要大臣府邸严密的监视了起来。
又过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老皇帝的身体丝毫没有好转,反而越发严重,他终于紧急召集了各位内阁大臣商议国事。
然后就是,宸王府突然被解除了监禁,三皇子宸亲王齐钰宸奉召捉拿逆党——太子齐钰清。
兵围东宫的时候,东宫一片死寂,只有齐钰清一脸默然地坐在堂上的上首,默默地擦拭着掌中的利剑。听到脚步的走动声,齐钰清没有抬头,而是将剑竖在了眼前道:“三弟觉得,这把剑可能杀你?”
齐钰宸看了一眼锐利的剑锋,诚实地点了点头道:“足够。”
太子这才抬起了头,三十多岁的年纪正是一个男人最有魅力的时候,成熟稳重内敛,更何况,太子还有一副跟齐钰宸相似的好皮囊。
目光微动地看着眼前这个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太子指了指旁边桌子上的一个小酒坛子,又扫了一眼安子宸身后披甲跨刀的兵士道:“可敢与孤共饮这最后一坛酒?”
齐钰宸笑了笑,迈步走到了桌子左边的椅子上坐下,道:“有何不敢!”
然后又扬手挥退了身后那些提着陌刀的士兵,看那些士兵不愿意退出去,才开口道:“本王亲自送太子上路,你们下去吧!”
众士兵想到即使让太子跑了,这最有可能继位的未来皇帝就在这儿,将来也不可能找他们的麻烦,于是纷纷退出了门外,最后面的那个士兵还帮两人关上了房门。
“哈哈哈,好,痛快!”太子大笑着一掌拍开酒坛上的泥封,然后提起酒坛仰头灌了一大口,递给齐钰宸,看着他也好不拘泥地猛灌了一口,才再次开口道:“三弟,你放孤离开!”
齐钰宸放下酒坛,盯着太子一直平静无比的脸色道:“大哥,父皇并未下旨诛你,何来放之一字。”
太子脸上露出一丝冷意:“你我都知道,活比死难受,孤被捉拿回去,跑不了一个终身监-禁的结果。”
眼见齐钰宸并没有丝毫放松的意味,太子脸上露出一丝浅笑:“三弟,你那安小护卫的滋味儿不错吧?若是父皇知道了,最后的大位恐怕就会便宜了别的兄弟。”
齐钰宸眼中露出森然,修长的手指在酒坛的封口上来回摩擦:“大哥,你逃不掉!”
“不曾试过,孤从不会轻易下决定。”
“好!”
一个好字落下,齐钰宸从袖中掏出一把短匕,然后狠狠地在胳膊上画了一道深深的口子,顿时皮肉翻卷,血流如注。伸出那只没有受伤的手,做出了一个牵引的动作:“大哥,请!”
太子的视线从齐钰宸的伤口处缓缓移到了他的脸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后,微微拱手道:“多谢!三弟,大哥不如你!”
说完,太子一手提着长袍,一手提剑,一脚踹开了房门。
外面驻守的士兵见状顿时围了上来,太子趁着众兵士还没有反应过来,提着剑一连刺死了三四人,冲出了五六步。
一开始士兵们顾着他太子的身份,老皇帝又是下旨活捉,不敢下死手。只是团团围住太子,但是即便是这样,还是让他冲到了东宫外面。
但是随着派回皇宫询问圣意的传令兵带回“若有反抗、格杀勿论”的旨意,士兵们不再顾忌。
太子双拳难敌四手,一把长矛刺穿了他的胸膛,将他带得连退了几步,太子用剑插在地上支撑着身体,不让自己倒下。
士兵见状拔出了长矛,看着太子嘴里呕出鲜血,又一下刺穿了他的肋骨。
太子目光悠远地越过刺在身上的长矛,越过脸色冷漠的士兵,落在了远处静静看着自己的齐钰宸身上。
他自幼便知自己的对手唯有这个一母同胞的兄弟,二弟荒唐好淫,四弟顽劣,五弟城府不深容易感情用事,七弟八弟一个帮着四弟,一个是五弟的小跟班,九弟出身低微,其他兄弟又还太小,只有这个一母同胞的三弟,可堪为自己的对手。
只是,他还是败了,怎么败的?为什么会败?
似乎是因为一个人,那个宸王府的小护卫,三弟的救命恩人——安阳。
当他意外得知三弟的心思后,欣喜若狂,觉得自己抓住了三弟的把柄,只要用的好,皇位必然会是自己的。
所以,他的心不静了,只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行事之间少了平日的谨慎小心。
不,不止这些。
太子的目光又落在齐钰宸还在流血的手臂上,他的确不如三弟,易地而处,他绝不会陪三弟喝酒,也不会挥退士兵,更不会放三弟出那个房门。
三弟比他,更多了一份从容,或者该说,那是一种自信。
是了,所以,三弟从未主动插手过官员的调动之事,一切都只是顺水推舟。
对,三弟独爱阳谋,就如那日在安庆楼,三弟引他去查陈文涛,即便明知三弟不怀好意,他却还是不得不去查,以至于惊动了父皇。
那他却偏爱阴谋,是不是就是因为不那么从容,没那么自信?
想来可笑,自己唯一一次用了堂堂正正的阳谋,就是方才,酒后壮胆临死前的挣扎。
太子收回了放在齐钰宸身上的目光,悠远地看向月光下巍峨冷寂的皇宫,只觉得那就是一只洪荒巨兽,张着血盆大口要将自己吞吃入腹,日后,又不知还会有谁被他辉煌耀眼的外表迷惑,心甘情愿地走进他的口中。
忍不住咧嘴笑起,太子最后模糊不清地吐出几个字:“呵呵,权势啊……”
在士兵再次拔出长矛后,太子曾经高大挺拔的身躯终于直挺挺地倒在了地面上,掀起一层尘土,但是连死,都没能让太子的脊背和膝盖弯曲一分一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