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三更。下章六点。
魏铜连连点头,忧心道:“我就是不放心小铁。他自小身子弱,我就担心……黎兄弟你接着说。”瞥了一眼钱明,“不用理他。等到了战场上,老子看见敌人砍他也不救。”
钱明顿时傻眼,急忙叫道:“魏老大,你不能这样。我错了还不成嘛……”
秦淼和魏铁都笑了起来。
板栗也不理他,细细地跟魏铜说了训练的想法,“先把咱们这一火的人鼓动起来,早晚勤练,每天少睡些。命都要没了,睡这几晚上管什么用,还是先想着保命要紧。”
说得振奋起来,魏铜、钱明和板栗就在月光下对练起来,又对魏铁和秦淼两个进行追杀,让他们躲闪还击,直到四更天才回帐篷去睡。
自此后,魏铜对这一火的人严加训练,除了校场操练外,还将人拉到山林里实地厮杀。
其他火的人见了惊奇不已,待听说了缘由,再也不敢怠惰,也跟着苦练起来。一时间,军营忽然沸腾起来。
几日后,队长高林亲自带着他们练习;后来营指挥使程望发动全营的人都跟着苦练,最后扩展到其他营。
可惜,这种情形并未持续多久,九月底,他们就开往前线去了。
何霆将军统领的十万大军驻扎在岷州与南雀国交界的眉山县境内。中军营寨设在眉山正南的丘陵地带。背后五十里是眉城,作为第二道关卡,也驻扎了五万后备军队。
这里没有西北凌云关那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峻地势,这里无论从眉山西南、正南、东南,敌人都可以进入靖国,因此这些地方都驻扎了靖军。
之所以将主战场放在眉山正南,乃是因为从这里翻过两百里山林,就可以直达南雀国国都——孔雀城。因此,无论是南雀国,还是靖国,都视此地为必争之地。
自永平十五年三月底与南雀国开战以来,中间停了六、七、八三个月,其余时候。均是摩擦争斗不断,双方各有伤亡。
进入十月,情势忽然紧张起来,大战一触即发。
板栗他们到了主战场,才停留了两天。就接到出战的命令,由副将军何风领着他们迎击敌人。
集合出发时,望着黑压压的新军散布在山坡下。虽然也是旌旗蔽日、枪戟林立,但细看之下,却有些杂乱无章,且那些军士脸上都带着惶惑不安。
板栗只觉不对劲。
可是,他不过是个小小的军士,根本不知道上面将官是何用意,整个战局更是一概不知。
他再无嬉笑模样,和魏铜对视一眼。均面色严峻。
侧身对秦淼低声道:“等会跟紧我。不必一心杀敌,只要跟紧我,千万不能冲散了。”
秦淼觉得喉咙干巴巴的。艰难地咽了下口水,用力点头。
她右手握着一把轻便的长剑,这是板栗特意为她配制的。刀枪之类的。怕她拿不动。除此之外,左手还攥着一把匕首,袖内更是藏了三根钢针。
这一战,她能活下来吗?
望着远处的山峦,她又想起葫芦哥哥,他是不是还活着呢?
到了这生死关头,她才对这点产生疑惑,不再像平日那般笃定葫芦还活着。
大战在眉山西南爆发。
至此,板栗终于确定,他们这些新军是被当做弃子来用的,为了吸引拖住敌人的,靖军主力肯定另有行动。
这哪里是打仗,这是屠杀!
这是一场胜负悬殊的屠杀!
这西南战场跟北方战场不同,没有一望无垠的战地,双方在山地丛林中厮杀。南雀军士身姿矫健,在山林中如鱼得水。相比之下,靖国新招募的军队简直不能看,故而一败涂地。
板栗暗自庆幸他曾带着秦淼在山中历练了几个月,加上他自身的战力,秦淼反应也灵活,且魏铜始终将这一火十人拢在身边,大家相互照应,居然在严酷的形势中存活下来,暂时没有一个死亡的。
板栗高喝道:“就这样杀!想活命的,大伙儿就要齐心。”
魏铜紧张地护着弟弟魏铁,也不住高喝:“兄弟们,要活着回去!咱们一定要活着回去!老子一定要活着回去!”
他们在山林中穿插,遭遇一拨又一拨的南雀军士。每当这时,板栗和魏铜、钱明就充当主战,秦淼、魏铁、王大爷等人就协助,合力杀敌。
钱明这时才发现,黎章不但武功高强,而且凶狠异常,只怕几个他也不是对手。他暗自捏了一把冷汗,紧紧追随在他身后。
战场上岂能容得一丝侥幸?
他们的好运气并没有持续多久,首先是王大爷,被一根流失射中后背,颓然倒地。
板栗心中一酸,他本来是可以帮他拨开那支箭的,可是,秦淼正跟一个敌军对战,他立即赶了过去:他不允许秦淼有一点危险,只好放弃旁人了。
他始终不离秦淼左右。
一个披散无数小辫子的敌军凶狠地扑过来,疯狂地用弯刀砍向板栗,一边冲另外一个南雀军士大喊道:“杀了那个小疤脸!”
他早就发现板栗护着秦淼,认为这是他的弱点,遂两边齐上。
板栗岂会上当?
他闪避开来,根本不接招,却从衣袋里掏出一粒石子,“嗖”地一声砸向攻击秦淼的敌人,正中他面颊。
虽然力道不大,并未造成大的伤害,却让那人吓了一跳,手势一顿,板栗大喝:“阿水,刺他——”
秦淼紧张得手心冒汗,开战以来,她都在板栗的护持下作战,没有人能伤得了她,可她也没有杀死一个敌人。
此时听见板栗叫喊,想也不想地一扬手,长剑迅疾地插入那人咽喉,一击毙命!
看着那异族汉子喉部鲜血汩汩而流,她傻呆了——她想着刺他缺盆穴的。杀人了!
可不就是想要杀人么,要不干嘛刺那儿?
她手上拿的可是长剑,不是银针!
板栗早奔了过来,见她第一次杀人吓傻了,忙喝道:“就这样。你不杀他,他……”
他也说不下去了。那满头发辫的敌军怒吼着扑过来,嘴里怒喝,弯刀闪着蓝汪汪的光芒,惑人心神。
板栗挺刀就跟他战在一处。
一边对秦淼大喊:“帮我!”
他用自己的安危唤醒秦淼,不然的话。在战场上发呆,那不是找死么!
秦淼见那可恶的家伙一刀接一刀地砍向板栗哥哥,果然生气了。从震惊中醒过来,上前帮忙。
板栗其实能对付那人,但他有意训练秦淼,刀砍头部,脚踢手腕,一边暴喝:“再刺!”
秦淼正位于那人身侧,长剑一指,刺入他腰胁下的章门穴。其迅疾稳准。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以为她是什么高手呢。殊不知她这一刻心无旁骛,神思凝聚。盯着就近凑手的穴位,顺势刺出。
大夫果然可怕,名医教出来的闺女更可怕。全不像旁人乱砍乱刺,她是剑剑致命!
满头发辫的南雀军不可置信地低头看向腰侧:这是怎么回事?
明明这个小疤脸看上去缩手缩脚,是个不中用的,怎么出剑这么利落?
不等他抬头,劲风过处,被板栗一脚踢飞,重重地砸在一棵松树上。临死时,眼中还满是不解和不甘。
板栗和秦淼刚解决这两人,随即又被另外几个南雀军包围,陷入新一轮苦战。
任凭魏铜和板栗如何勇猛,并且将手下人协调得跟老军有的一比,但双拳难敌四手。随着一面倒的屠杀进行,靖军越来越少,南雀军越来越多,他们身边倒下的同伴也越来越多。
最后,只剩下魏铜、板栗、钱明、魏铁和秦淼五人,钱明腿上挨了一刀,魏铜和板栗也受了些轻伤。
板栗和魏铜背靠背,飞快说道:“咱们靠拢,往那边杀。”
他指向树林深处,想倚仗林木掩护。
魏铜也发现他在树林里似乎特别灵活,遂点头,一拉堂弟魏铁,再招呼钱明一声,一起往树林深处杀去。
可是,入眼好像全是南雀军,杀了一个又一个,杀不完的敌军涌过来,让人感到绝望和无奈。
板栗才拨落一只射向秦淼的厉箭,眼瞥见一个大胡子敌军挺枪直刺魏铁。那少年却跟傻了一样,呆呆地站着等死。遂高高跃起,弹腿踢歪了长枪,跟着手中刀劈下,将那人劈作两半。
还没喘口气,就见秦淼被人追杀。
秦淼那两下子,也就在适当的时机,才能发挥作用。若让她跟人对战,便有些手忙脚乱了。躲闪的工夫又没练到家,因此处境岌岌可危。
板栗心一缩,不要命地赶过去。
半空射来一只飞箭,钉入他的肩头。他一个踉跄前扑,脚下却不停,杀向追赶秦淼的敌军。
秦淼见板栗哥哥被箭射中了,惊叫道:“板……大哥……”
钱明刚解决一个敌军,顺手捡起一柄弯刀,掷向跟板栗对阵的敌军,才使他得以喘口气。
秦淼扑到板栗跟前,惊慌地喊道:“你……你受伤了?”
板栗忙对她摇头,快速低声道:“不要紧。你忘了我穿着藤甲。”
秦淼这才明白,放下一颗心,却不敢离开他半步了。她提着长剑虎视眈眈地对着那些虎狼般的南雀敌人,摆出拼命的架势,似乎突然变厉害起来。
魏铜带着弟弟魏铁也赶过来,对板栗道:“多谢黎兄弟救了小铁。黎兄弟,再这样下去,咱们就撑不住了。怎么办?”
板栗心直往下沉:能怎么办?
他们已经被抛弃了,大战进行了几个时辰,却连救兵的影子也没发现。
树林中大多是南雀军,只散布着三三两两的靖军,还被敌人追得惨叫逃跑。
难道,他和淼淼就要死在这眉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