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臣妾瞧着您这气色可是比前些天好多了,都怪儿媳有四皇子要照看实在脱不开身,不过想必冯妹妹代替臣妾也一定会尽心尽力,要不儿媳还真是要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呢”皇后捻着手中的帕子,笑吟吟地说道。
受了这老太婆这么多年的气,前几年以她行事不够周到为由总是当着妃子的面给她没脸,近几年又老是说她多年无嫡子后宫子嗣也不丰,反正无论她做什么这老太婆总能找出不喜的理由来,偏偏她还必须得受着!
皇后感觉憋闷在自己心中多年的一口恶气终于得以疏散,再看太后那病怏怏的脸色没有一丝往日的威严,更是痛快。她那两个侄女儿脑子又都不好使,冯家还能蹦跶几年,皇上的母亲又如何,要皇上把她当母亲那才算呢。
太后冷笑一声,听着皇后先是嘲讽冯月舞失了孩子,又是炫耀自己的趾高气扬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且再让你得意几天吧,“本宫老了,年轻人瞧不上也是有的,好在本宫的儿媳妇儿多,倒不至于老了老了连个侍奉得人都没有”
手中的茶盏重重地落到桌上,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在座的妃子无一人出声,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一个太后一个皇后,这两个女人就没有一个是好惹的,看她们现在狗咬狗倒是乐意,就是怕这把火一不留神就烧到了自己身上。
皇后听着太后明里暗里说自己不孝,也不在意,她只要抓住权利,淑云再抓住皇上的心,这后宫还不被江家牢牢抓在手心里,何必去和个要死的老女人置气呢,自己痛快了才是真。
冯月灵安静地站在太后身后,没有往日的半分嚣张,看起来老实又木讷,这副姿态倒也没叫多少人注意到她,像个隐形人一般静静地听着太后和皇后你来我往唇舌交锋,心里却是有一丝快意的,太后放弃她扶植冯月舞,冯家也都向着冯月舞,她这么聪明的妹妹也有今天,真是活该。
众人小坐了一会儿,看了一场戏,太后便挥手说累了,众人起身按着品级往外走,叶汐墨刚走了几步,就听太后苍老带些沙哑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听说洵昭仪茶泡得不错,不如今日留下来叫本宫尝尝”
叶汐墨只微微愣了一瞬便停下了脚步,答了一声“是”,不少人几乎都要掩饰不住自己脸上的幸灾乐祸了,太后对叶汐墨的态度,大家又不是不知道,当初回宫第一天就命人掌掴了叶汐墨,后来的冷脸更是没少过,这单独把人留下来能有什么好事儿,肯定是在皇后这受了气无处发泄找个人出出气儿呗。
叶汐墨倒是没有多害怕,一是她并不觉得太后现在还有什么心思来找她的麻烦,就是想出气也不会这么蠢的众目睽睽之下把她留下来,太后可不是那两个只有些小聪明的冯家姑娘。二是就算太后昏了头真就是想拿她出出气,也不敢做的太过,毕竟她现在也算是宠妃了,顶多受些皮肉苦,她觉得自己还受得了。
欣桐很客气地在椅子上垫上了舒适的软垫,又端上了几碟儿精致的点心,就回到了太后身边,这个态度倒是让叶汐墨心里开始有点打鼓了,后宫里不怕硬着来的,就怕软刀子。
“洵昭仪近来可好”太后悠悠地开了口,没有提什么泡茶,毕竟两人都知道这不过是个借口,也没有必要再浪费时间了。
“还好”叶汐墨已经决定了不管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所以眼下倒也还算镇静。
看着叶汐墨镇静的模样,太后暗暗点了点头,心道果然没看错人,“也是,你现下也没什么不好的了,皇上的宠爱有了,孩子也有了,本宫曾经小瞧了你,觉得你没什么大造化,却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在后宫站住了脚跟,本宫再想打压也来不及了”
太后的坦然让叶汐墨有些吃惊,但还没等她说些什么,太后又接着说道“就是本宫当年生了皇上也没有你这么风光,那时候皇上在本宫这里养了不到一个月,本宫还没出月子呢,就被抱到了先皇后宫里,本宫哭也哭了求也求了,都没有什么用,皇上十六岁的时候,那个女人死了,可也没有本宫什么事儿,直到皇上登基了,本宫才能听他叫本宫一声母后”
这些已经属于后宫秘辛了,于情于理叶汐墨都不应该听下去,可是眼看着太后已经陷入了回忆,她想找个借口走也不行了,也只能半无奈半疑惑地听下去,要知道她和太后的关系不说水深火热可也绝对算不上友好,更别提好到可以听太后说她回忆录的地步了,如今这样,还不知道要生什么幺蛾子呢。
“可本宫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十个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在别人跟前养了几年就跟本宫隔了一层了”太后见叶汐墨皱眉想要说什么,抬了抬手示意别说话,“你也不用担心,本宫今天也不是要算计你什么,跟你说这些也不是要谁可怜,只是后宫里我们那一代人都死干净了,就剩了本宫一个,倒是清静,却也连个说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太后自己说着说着突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笑出声来,“当年比本宫风光的大有人在,权势皇宠孩子,本宫样样儿都不是头等,可是你看看,最后还不是只有本宫笑到最后”
“年轻人啊,目光都说不上多长远,嘴上不说,心里那股劲儿傲着呢,可是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你现下看着是风光了,等再过上几年,容貌不在了,后宫里一批批地进新人,皇上还记着你是个谁呢”太后似笑非笑地打量叶汐墨,这一番话被她说来,三分警告七分劝诫,竟也显得无比诚恳,就像是一个真正的长辈提点后辈那样。
叶汐墨那棵一直七上八下的心却在太后说完这番话后落了下来,太后的用意,说到这里,她倒是多多少少猜到了。
果然,太后接着说道,“本宫家里的两个小辈儿你也知道,都不是争气的,本宫在这后宫里过了一辈子,多少手里还是有些东西的,你是个聪明的,不过你父亲只留下了一个空名号给你们娘仨儿,你家里的势力到底比不得旁人,若是你我联手,便是两边儿都能得了好处的”
太后还想继续劝导,却被叶汐墨直接打断,“太后娘娘不必说了,大选还有一年,冯家年纪合适的姑娘也不是没有,汐墨却是没有这个心思的”
这话已经说得极为不客气了,太后的脸色有一瞬的不自在,似是没有想到叶汐墨会这么直接回绝,不过还是说道,“后宫里已经有了月灵她们姐妹俩,皇上又怎么会让冯家的人再进来,就算是旁支也是不行的,而且谁又知道进来的会是什么货色,本宫已经老了,等不了几年了,再也禁不起这么折腾了”
“臣妾相信皇上”叶汐墨说得斩钉截铁。
“什么”太后正准备继续循循诱导,不想叶汐墨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楞了一下子,待想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又忍不住笑起来,“你也未免太过天真,皇上现在愿意宠着你,不过因着你有几分好容貌,皇家向来不讲感情,你相信他你倒是说说你相信他什么”
叶汐墨没有被太后的冷嘲热讽打击到,继续扮演陷入爱情不能自拔的小天真,硬邦邦地答道“天子之家不讲感情,只不过是您没有遇上罢了,皇上待我好,我也喜欢他,这样便够了,至于将来的事儿会怎么样,这谁也说不准,反正我信他,不会帮着别人算计他,这事儿您不用多说了”说完也不待太后再说什么,竟是直接站起来转身走了。
太后身边的欣桐简直瞠目结舌,怎么还会有这样的宫妃,竟然也在后宫站住了脚,“主子,依奴婢看来这位叶主子可不像是个聪明的,虽然现在得宠,也不知道能坚持多久,与这样的人合作风险也太大了,而且她看起来对皇上的爱慕极深,怕是不会答应的”
太后摇摇头没说话,朝欣桐使了个眼色,欣桐马上明白过来,把窗户关上了,又把外间打扫侍奉的小宫女撵出去,看了看没什么不妥了,才又转身走回去,太后坐在软椅上,嘴角噙着一抹笑,“欣桐,这次你可看走了眼,正是她今日的表现才证明本宫选择她是对的,你以为她今日这一番做派是对着本宫么,本宫却觉得她是对着宫里墙外的这些耳朵呢”
欣桐张了张嘴,半晌没说出话来,诺诺开口,“那您”
“今日不过卖个好给她罢了,否则这种事怎么能开着窗谈”太后摇了摇头,不愿意多说,她身子确实不大好了,今日这么一场小交锋,就让她累得厉害。
锦言在外头等得着急,要是叶汐墨再不出来,她估计就要去请皇上了,见叶汐墨走出来,上下打量一番见没什么伤才松了口气,但也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安安静静地跟在叶汐墨身后回去了。
叶汐墨当然不是真的对皇上情真意切了,也不是就对皇上那么信任,只是她更不相信太后就是了。
而且她觉得太后今日也只是想要试探一下她,那打开着的两扇雕花木窗本来叶汐墨还没注意到,后来吱呀响起的窗页却一下子叫她吃了一颗定心丸,太后应该是觉着若是自己说了不恰当的话叫那位知道了那也只能自认倒霉,她大不了另找个人也没什么损失,可若是自己还算是个有点脑子的,那她就算给自己卖了个好,真是两面都不吃亏。
太后与皇上的关系果然快要撕破脸了,多这一桩不痛不痒的事儿想必两人都不会多在乎。
今日也算在轩辕赋那儿露了一回脸吧,自己这深情不悔的模样又能加多少分呢,叶汐墨挑挑眉,说出那番话来的时候连她自己都有点牙酸呢。
不过皇上竟然真的能在水泼不进的福寿宫安□□人去倒是也挺让人吃惊,而且太后竟然还知道了,还利用的这件事,这母子俩的关系可真是有意思。
合作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可就遭了,在后宫里小心翼翼了三年才有了如今这点地位,万事都需谨慎才行。
当天晚上,轩辕赋不负所望来了粹曦宫,神情举止比往日更多了些温柔,更叫叶汐墨确定了自己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