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家大院里,一百余人被绳子拴在一起,钱老二被单独绑了起来。陈华清来到柴家大院里时,钱老二还在昏迷着,盐丁们虽然醒着但萎靡不振,一个个毫无形象的躺在院子里。
陈华清走到钱老二旁边,朝着柴丰问道:“他什么时候醒?”
柴丰回道:“再过一阵。”
陈华清摇摇头,直接对跟在自己身边的卫所军士兵道:“把所有人弄到军营里!”
“是!”
在临离开柴家时,陈华清淡淡道:“柴家主,我想在涪陵给死去的兄弟们设个灵堂,你觉得怎么样?”
柴丰赶紧回道:“卫所军的兄弟们在涪陵遇害,是该设。大人,设灵堂一事我们柴家替兄弟们办了。”
陈华清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带着人回到了军营。
盐丁们被带到军营后,钱老二还没醒,陈华清没耐心等钱老二自然醒,“把他泼醒!”
一桶冷水下去,钱老二的身体打了个哆嗦,随即睁开了眼,嘴里含糊道:“这是哪啊?”
陈华清走上前去,用手拍了拍钱老二的脸颊,冷笑道:“看清我是谁不?”
钱老二一下醒了,挣扎着道:“是你!”
“说吧,是谁派你来的,说了的话我会给你个痛快。”陈华清站起身道。
钱老二挣了一阵,发现挣不开绳子,强笑道:“你都要我的命了,我凭什么跟你说。”
陈华清用奇怪的表情看了一眼钱老二,然后对着站在自己旁边的石当说道:“石当,你说对于一个必死之人,痛快的死去舒服还是慢腾腾的死去好受?”
石当回道:“当然是痛快的死去舒服。”
陈华清又拍了拍钱老二的脸颊,说道:“你听清楚了吧,知道该怎么做了没?”
钱老二不说话,用沉默回应了陈华清。
陈华清等了片刻后,冷笑了一声,出了营帐。抓了一百来人,想问出点东西还是很简单的。
钱老二手下的盐丁可没钱老二硬气,在几军棍打下去后有啥说啥。
很快,陈华清就知道袭击自己的人是谁。
“武陵龚大海,他为什么要袭击自己?”陈华清很奇怪,到现在为止他跟龚大海根本没有什么正面冲突。陈华清慢慢地在自己脑海中梳理了自己在重庆卫干的事,最后放在了严珍的那口盐井和涪陵柴家身上,现在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陈华清的行为已经影响到了龚大海在盐方面的威信。
“可单凭着龚大海一个人他应该不敢对重庆卫下手,应该还有着什么力量在撑着他。”想到这,陈华清立刻传令情报司的人,迅速往武陵派人,关注龚大海这几天跟什么人见面。
三个时辰后,柴家派人过来说是搭好了灵堂。
陈华清和卫所军赶往灵堂,人人胳膊上缠一圈白布,后面押着盐丁和地主,涪陵的宣传队和代表们紧随其后,在他们的后面还跟着大群百姓。
灵堂里共摆着九十二个灵位,都是此次遇害的士兵。对着灵位,陈华清带着卫所军恭恭敬敬的鞠了三个躬,后面被押着的地主和盐丁全都被强迫跪了下来。
鞠完躬后,石当拿起一份名单,念道:“钱老二,李狗子,张顺条……。”
石当每念出一个人名,卫所军的士兵就把那个人推到前面,最后,一共推出二十五人,其中盐丁十八人,地主七人。这二十五人,除了策划袭击一事的钱老二和地主们,其他人都参与了割卫所军的人头。
陈华清点了三炷香,恭恭敬敬的摆在了香案上。回过身来,对押着二十五人士兵说道:“从现在起,让这二十五人磕头,他们不磕你们压着磕!”
“大人,磕到什么时候?”有士兵问道。
“磕到什么时候?”陈华清看了一眼钱老二,“磕到他们死为止!”
后面跪着的盐丁和地主们被这话吓傻了,一时响起一片哭泣声,倒与这灵堂的气氛相符合。
陈华清祭拜完后,后面跟着祭拜的有卫所军的军官,柴家的人,涪陵的代表等,在这些人上前祭拜的时候,那二十五人依旧被压着在磕头。士兵们的动作可不温柔,这二十五人的额头一片血淋淋。
晚上,陈华清在守夜。压着二十五人磕头的士兵已经换了两拨。终于,钱老二第一个撑不住,大骂道:“陈华清,你这狗娘养的,不得好死啊,呃呃……”一口气没上来,钱老二活活被憋死。
人的生命虽很顽强,但终究是有限度的,另外二十四人有八人受不了咬舌自尽,有九人用头撞地而死,剩下的七人最终被累死,而此时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
把这二十五人的尸体埋了之后,陈华清突然有些哀伤,既哀伤卫所军士兵的死,也哀伤自己的残忍。愣愣的看着灰白色的灵堂,陈华清仿佛看见了那些不甘死去的灵魂,在灵堂的上空不断漂浮着。
“大人,剩下的那些人怎么处理?”石当打断了陈华清的发愣。
“那些盐丁全部押回重庆卫,制砖厂不是缺人么,什么活最苦最累就让他们干什么。那些地主,一个一个审,我要知道有多少人知情不报!”
“是。”
审讯出来的结果很是令陈华清愤怒,这次袭击陈华清的事所有地主都知情,有的地主还掏了钱。得知这个结果后,陈华清被压下去的怒火又喷了上来,驻在涪陵的那个连就是被这些人给联合害死,“我命令,把所有地主的家都给抄了,人都给我抓来!”
土地问题根本就不是一个能和平解决的问题,特别是陈华清解决的办法相当暴力。这些地主们饱读诗书,他们比陈华清更明白以现在的情势继续下去农民们必定会暴动,但他们仍不做出任何改变,他们被贪婪蒙蔽了双眼,他们以为那天罗地网般的条条框框能限制住百姓。但时代变了,环境变了,以前一亩地能让一个人不饿死,现在年年歉收,两亩地甚至三亩地都没法保证一个人的生存,而这些地主们还一个个收着高地租,放着高利贷,继续统治着农村,盘剥着农民。
以前的陈华清对于阶级这个概念仅仅是把它当作一个概念,有时甚至觉得它是一种虚妄的东西。但现在陈华清不再这么认为了,血淋淋的教训让陈华清深刻感受到阶级矛盾是存在的,特别是当前天灾人祸的大环境下,矛盾只会越来越剧烈。
川北发生的民变就是没有活路的百姓开始吃大户、杀大户,最后抢上瘾,到处流窜破大户。社会的秩序一旦破坏,就别想在短时间内恢复,现在的川北,县官的命令出不了县衙。重庆也好不到哪去,先是叛军,后是流寇,中间还夹杂着明军自己,现在的重庆连重庆巡抚的命令都出不了府衙。
陈华清想了很多很多,有这个时代的现状,也有自己那个时代的想法。最后,陈华清决定了,现在本就是个乱世,人命如草芥,自己辛辛苦苦维护一方的平安不被这些人认可,那就让他们去死好了。乱世,总归是要流一些血的,既然自己侥幸活了过来,那就让这些人流血吧。
七日后,守灵结束,陈华清撤掉了灵堂。此次卫所军在涪陵一共抓了七十四个地主,磕头磕死了七个,剩下的六十七个全部被押到一片空地上,他们的家属也都被控制了起来。
砍人头一般是在午时,陈华清遵守了这个好习惯。坐在专门搭建的高台上,手中拿着令箭,慢慢等着午时的来到。
在陈华清等时间的功夫里,远在重庆卫,小草姑娘担心自己哥哥的安危,便央求着黄诚要去涪陵看望陈华清。被磨了五六天后,黄诚估摸着陈华清把该处理的事应该都处理完了,便准许小草去见陈华清。朱胜也很担忧陈华清的安危,便和小草一起出发了。和小草要好的沐启眉本想跟着小草一起去,但被黄诚给拦下了,沐启眉的身份不合适。
朱胜和小草走了差不多一个上午,到了涪陵的地界,远远地就看见卫所军在路口设的岗哨。
负责岗哨的刚好是常驻重庆卫的一个班,对小草很熟悉,随便问了两句后便放行了。朱胜听见涪陵内时不时的传来一阵欢呼声,不由得奇道:“这位小哥,涪陵发生了什么事,在这儿都能听见欢呼声?”
那士兵笑着回道:“能发生什么事,大人正在处理那些土豪劣绅,这些人平日里就知道欺负我们这些庄稼汉,大人算是给我们解了气。哎,你还别说,大人说的这土豪劣绅还真挺适合这些人的。”
朱胜没听出士兵打趣的口气,在听到陈华清要处理土豪劣绅时就知道事情不妙了。朱胜可是知道陈华清要分地的,这土豪劣绅可不是一个两个地主,而是一大群地主啊。朱胜顾不得等小草了,直接飞奔往涪陵,无论如何,朱胜都要阻止陈华清。
涪陵,距离午时越来越近了,原本不停欢呼的人群也渐渐静了下来。终于,负责看时间的士兵朝陈华清打了个手势,表示午时已到。
陈华清抬起头来,眯着眼看了看正处于天空正中的太阳。由于是冬天,阳光并不刺眼,反而给人暖洋洋的感觉。
手中拿起令箭,陈华清拿起令箭,正要往下扔时,人群中突然传出一声高呼:“刀下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