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就是这么喜欢捉弄人，倘若我还没有买那件夏季版的战士装，刚才完全可以豪气干云地掏出38枚金币扔到加加里脸上，问题是我买了，还穿上了，游戏里的物品一经购入，想再卖还给商家价格就必须打对折，我即使把这身装备脱下来再还回去也凑不回那38金了。
没办法，先把背包里能卖的都卖了看能凑多少吧。
我在暗巷里找了一家卖魔法制品的店铺，店主是名长得像巫婆一样的老妇人，当我从背包里取出积攒的回城卷轴想卖给她时，她指着我手里的卷轴说这些卷轴都是她做的，硬是只给我算2银币50铜币一个。
我收起回城卷轴，转而卖了些可有可无的道具，离开魔法商店又跑了几家店铺，发现每家店都有几样物品的收购价和其他店不一样，其中回城卷轴的价差是最大的，最高可达3银币20铜币。我以这个价位爽快地卖光了卷轴，除此之外还卖掉了身上穿的一些装备，只保留了能加速度的鞋子跟配饰——我在队伍里的定位是辅助，速度以外的属性都是次要的。
钱可以再赚，装备可以再换，等级可以找迪特和温莎妮娅带刷，加加里定的价位却是个随机数，我这次要是没能拿下法杖，按他56金收购70金卖出的尿性，我又表现得这么想要，拖到未来只会被敲诈得更惨。
我匆匆来往于几家店铺贱卖我所拥有的一切，在路旁歇息时脑海里忽地闪过一个疑问：为什么我要为了一根用来送人的法杖做到如此地步呢？
紧接着我的心自己作出了回答：因为凯恩对你来说很重要。为了重要的朋友做什么都是值得的，赴汤蹈火两肋插刀在所不惜。
——好像没什么不对。
换了身低级的战士装，凑足38金的我回到了里之武器店，房间里的石桌已经翻回去了，加加里正细心擦拭着“白翼”的杖身，见我进来他特意提醒道：“还差五秒就过去十二分钟了。”
我懒得理会他，径自把零零散散的钱币丢在石桌上，几十枚钱币被桌面反弹起来轻巧地跳跃着，当啷作响。
加加里竖着耳朵听了会儿，满意地挂起笑容道：“点好了，38金不多不少。”他拉开胯边的衣兜轻轻念了句什么咒语，桌上的钱币便全都浮空飞进了他的衣兜里，仿佛落入一个无底的黑洞般没有发出一丝儿声响。
加加里放开手让衣兜自动合上，走到我面前交出了“白翼”，我小心地接过这根白色荧光棒似的法杖，那一刻杖头柔软的羽毛无风自动，给人以圣洁的印象。
“您已获得38积分。”加加里道。
我的背包里有什么东西随之跳动了一下，大概是那张会员积分卡。
在暗巷闲晃了会儿捡了点东西，回到旅馆时赶上了饭点，我毫不犹豫走向食堂，见凯恩正端着几盘香气四溢的咖喱饭在桌旁摆盘，我朝他打了个招呼，凯恩调整好餐盘和刀叉的位置才笑着转过头要回应我的呼唤。
我们的目光一对上，凯恩的笑容就凝固住了：“阿尔西斯，你怎么……穿着1级的装备？”
可以的话我也不想穿得那么寒酸，凯恩看到了必然会追究原因，等他知道了前因后果，定然不愿再收我的“重礼”……这些我都明白，但我实在没办法在这种钱财匮乏的情况下去做什么万无一失的伪装，我现在可是和初出茅庐时一样的两袖空空啊。
因此我装傻道：“最近太热了，这么穿比较凉快。”继而生硬地转换了话题，“我有件东西想让你瞧瞧。”
我从背包里取出暖光莹莹的“白翼”，同时将它设立为“工作勤奋奖”发给了凯恩，凯恩大概还没来得及看清我手中法杖的外貌就收到了系统的反馈提示，他那吓了一跳的模样非常有趣。
“白翼”从我手上消失，然后在凯恩的手中出现，凯恩轻捧着法杖细细端详，爱不释手地抚摸过洁白的杖身，眼里满含赞赏：“这是‘伊卡洛斯之梦’的仿制品中最接近原形的一作——‘白翼’。”
买来的礼物能得到凯恩的喜欢，我很欣慰。我问道：“这根法杖很好吗？”
凯恩连连点头：“当然好，虽然比不上‘伊尔塔之光’，但在相同价格的法杖中它算是佼佼者……”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探寻的眼神在我和“白翼”间来回环顾，一双湛蓝的眼瞳越睁越大，最后迟疑地出声：“你……花了多少钱？”
我就算在这里隐瞒，凯恩也会去加加里处求证的，所以我只得如实相告：“38金。”
在凯恩开口前我又补了一句：“你可别想着退回去，那太不划算了，好好使用它，不要辜负我的一番心意。”
凯恩握紧“白翼”，低下头定定地凝视它，随即微弱地“嗯”了一声，先前高兴的表情已杳无踪迹。
我有些奇怪，难道凯恩不喜欢别人送他礼物？我本想给他一个惊喜，现看来貌似惊大于喜了？如果我的行为给他添了麻烦那就本末倒置了。
我怕他一个人闷起来纠结，想再说几句话让他不要过意不去，脑里蓦然响起的提示音却打断了我的念头：“亲密度系统开启，勇者凯恩亲密度激活，现已能查询具体数值。”
我愣了好一会儿才呆呆地问引导者：（凯恩对我的亲密度有多少？）
“凯恩对您的亲密度是80点，勇者大人。”引导者答道。
达到60点就是挚友了，超过60点的话……我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了。
我们的关系有这么好吗？
“凯恩。”我隐约抓到了点感觉，但暂时无法看清那种感觉到底是什么，只好直接问他，“能告诉我……我对你的亲密度是多少吗？”
根据上次的经历，我这边的亲密度系统开启后凯恩也会得到他的引导者的反馈，不管这是不是一个傻问题，它都是一个关键的问题。
凯恩抬起头困惑地看了看我，视线游移道：“这个……没什么好问的吧，一般亲密度达到60点左右就会自动开启了，你的也一样，我的不是吗？”
就是说我对他的亲密度只有六十多咯？
“那么，超过60点很多代表什么级别呢？”我又问。
我不确定抓到的那种感觉是否正确，所谓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我需要多试探几次，以免被自我意识影响了判断力。
“超过60点，只能是比挚友还亲密的灵魂之友吧。”凯恩丝毫没意识到我话里的玄机。
我想我已经知道凯恩前阵子的那些异常反应是怎么回事了。
我无奈地走近他，这个距离下连对方3D模型的边缘锯齿都清晰可见，认真地看着他那张有些滑稽的Q版圆脸，我开口道：“凯恩，你对我的亲密度是80点，原来在你心里我是比挚友更亲密的灵魂之友，我真是太开心了。”
于是接下来我观赏到了凯恩的脸唰地染红又迅速转白再慢慢变得比前面更红的戏剧性一幕。
他错开我直勾勾打过去的视线，支吾着说：“说、说不定是数据出问题了，这个系统肯定还不完善，真实度不同的勇者之间亲密度的计算可能有误差，等你升到拟真3D后亲密度就会下降到正常的60点了。”
说得似乎很有道理。
（有这个说法吗？）
引导者呵呵笑道：“请不要污蔑造物主，亲密度系统并不存在这样的误差，数值的计算是百分百精准的，勇者大人还请放心。”
嗯……那就是凯恩有鬼。
我的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心跳渐快，此时此刻呈现在我脸上的一定是个很蠢的表情。
天气可真热啊。
我的手搭上凯恩的肩，他条件反射地别过头，金发下泛红的耳根暴露在我眼前。唉，这么容易害羞可不行。
我也许是个彻头彻尾的坏心眼，因为捉弄凯恩让我得到了不亚于睡懒觉吃美食的乐趣。
我一本正经地说：“这根法杖是答谢你为我画的那几张地图，有没有感觉赚到了？不过我觉得这根法杖的价值还远远不够……”
手下凯恩的身体有些僵硬，他小声说了些什么，对话框里只显示出一串省略号，为了听清他的话我不由离他更近了点，谁知被他一把推开，往后一踉跄撞到桌沿才止住了栽倒的趋势。
“阿尔西斯，你没事吧！”凯恩关切地扶起我。
我摇摇头，揉了揉撞到的部位。
“我有这么吓人吗？”我故作委屈道。
“呃，不……”凯恩收回手，“等你达到拟真3D的真实度我会把钱还给你的。”
“为什么要还？”我搬了个凳子坐下来，“朋友间讲什么钱。”
“这礼太重了。”他说。
我托起下巴道：“送礼不讲价钱的，讲的是情谊，你给我画的地图和我为你买的法杖，两者间的情谊理应不相上下，所以根本不算重。”
凯恩声如蚊蚋道：“不一样。”
“怎么会不一样呢？”我跟不上他的思维了，“你说到底哪里不一样？”
话音刚落我醒悟了过来，一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我的问题没有得到凯恩的回复，我也找不到适合的话头，我们就一直默不吭声地面对面杵着，在咖喱饭的香味熏陶中双双发呆。
“喂，凯恩，什么时候开饭——”
温莎妮娅的尖嗓门儿打破了食堂里沉默的气氛，我们像解冻了的机器恢复了行动，凯恩将法杖收进了背包，我则装模作样地抓起饭匙吃了起来。
温莎妮娅和迪特的身后跟着三三两两的客人，他们很快占据了食堂里的一半座位，两名员工自然而然落座在我这张桌子旁，凯恩却走开和附近几名客人坐了同一张，温莎妮娅见状问我道：“你们这是吵架了啊？”
我埋首专注于盘里的食物，自始至终没有回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