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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箜篌曲(1 / 1)

妖马车在一个山谷里停了下来,他们走下马车时天已经黑透了,一弯上弦月泛着惨白的光,周围挂着几颗疏疏落落的星子,暗沉如深海。

深秋的夜晚已经很冷了,所以他们都披上了斗篷。象俣走到一处石壁前停了下来:“殿下们请跟我来。”

山谷里没有草木,到处都是黑峻峻的大小石头,千裳不小心踢到一块,那声音在寂静的山谷里格外清晰响亮,一只乌鸦惊得从巨石上腾起,“嘎嘎”叫着拍打着翅膀飞走了。

等到几人都聚集到象俣身边,他才开始敲敲打打地摆弄起那块石壁,不一会儿,石壁上就出现了一个山洞。千裳下意识看了他一眼——如果这个地方真的像药铺掌柜说的那样神秘危险,那么,他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的确切位置?或者说,他为什么要暴露出他知道?

山洞十分低矮,象俣不得不将身子弯的极低才能通过,千裳他们跟在象俣身后,走在最后的珩离墨刚一进去,洞口就无声无息的合上了。

山洞里没有一点光源,坑坑洼洼的地面带着积水,他们不得不扶着粗糙的石壁向前走,即便这样,他们还是常常被石头绊到或一脚踩进水洼里。

转过一个弯,又转过一个弯,一道强烈刺眼的光射过来,他们适应了黑暗的眼睛一时间什么都看不见了。等到他们再次睁开眼睛,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吃惊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眼前出现的,是一个类似露天市场的地方,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黑暗、肮脏,相反的,这里所有的摊位都干净整洁,从上面不知道什么地方投射下来一大片阳光,又温暖又明亮。

在经过了那个幽长、黑暗的山洞后见到的居然是这样一个光明的地方,千裳简直怀疑自己是走错了地方。

“这里是......幽隙夜场?”千裳迟疑地问。

“可以算是。”象俣表情严肃,“严格来说,子时以后才能算是真正的幽隙夜场,但那时的危险难以估量。殿下们需要的物品现在就可以买到,请务必在子时以前离开。”

他们走进幽隙夜场,那里的摊位很干净,东西摆放整齐有序,老板亲切和善,乍一看,这里甚至比一些大型商坪都要规矩有序,但一旦看清了他们所买卖的物品,就会叫人不寒而栗。

他们穿过一排人脑袋那么大的干瘪的毒蜘蛛、一个在骷髅头里点蜡烛照明的干尸摊、一个摆满食品的小吃铺(看上去像生的**和肠子,后面的老太婆极其热情地招呼他们去吃)、一个挂着布帘子的摊子(帘子后有蒸汽不断地朝外扩散,前面挂着个大木牌,上面写着:纯正人血浴,不掺一滴水)、还有一个纽扣摊,小盒子里装满了长短、大小不一,颜色、种类各异的指甲。等他们终于找到一个药铺的时候,脸色已经白得发青了。

站在一个摆满瓶瓶罐罐的摊子前,摊子的老板——一个长胡子老头——非常热情地招呼他们,脸上堆满了笑容:“来来来,几位要点儿什么?我这里的东西可都是老字号,有质量有信誉,包你们满意!”

“呃,”千裳看了看玉简,“我们要断鸿声里、落日沙和残骨鸣,一样五份,谢谢。”

“啊,你们来我这里可真是来对了,”老头高兴地说,弯身从架子底下掏出一支大牛角,“告诉你们,整个幽隙夜场,绝对找不到比我质量更好价格更低的了!哪,上等的断鸿声里——用了九十九种毒药炼制,又在人血里浸泡了半个月——一牛角只要一百个紫晶!”

“一牛角是几份?”焱云舞问。

“十份!”老头用黑色的眼睛瞅了她一眼,“一两一份,这里有十两。”他在牛角上扣了个盖子递给千裳,然后又从下面抱出一个坛子(看上去像是用什么妖兽的头骨制成的)和一捆骨头。

“落日沙!”老头掀开坛子盖,陶醉地闻了闻,“香甜的味道——做毒酒最好,可以以最快的速度腐蚀掉人的心智!”

他把那些黑得发亮的细沙倒了一些出来,用一把骨秤称了,分装在小水晶瓶中递给凤魅。凤魅皱着鼻子接了——他可一点不觉得这死蟑螂的味道好闻。

“最后一个!也是最精彩的!”老头大声说,那捆骨头里抽了一根,又拿出一把血迹斑斑的大斧,直接在摊子上剁起来。“独家秘制的残骨鸣,可以让任何一个闻到它的人走火入魔!只要一点点骨渣,就可以使整个人失心疯!”

听了这话,几个人立刻朝后退了几步,生怕那些四溅的骨头渣子落到身上。

“好了!”老头终于把整根骨头砸成了碎末,装到瓷瓶里递过去,焱云舞很不情愿的接了过来。

“怎么,不再要点儿别的了吗?”老头看了看不远处的象俣,压低声音道,“只要一点点毒粉就可以在无声无息中要了你们那个傻大个儿侍卫的命,怎么样?”千裳他们拼命摇头,老头略有些失望,但很快又振作起来:“不然来点儿绞肠散?让你们讨厌的老师或者同学尝尝滋味!嗯?”

千裳把钱往桌子上一扔,几个人飞快地跑走了。

跑了一阵,他们在一个卖内脏标本的摊子前停了下来。

“我真的......”凤魅脸色很难看,“再也不想看见那个人了。”

千裳赞同地点头,冷不防一只手从她身后伸过来,一个老太婆露出满嘴的黄牙冲她笑:“小姑娘,要不要人皮荷包?保证是真皮的!我这店干了好几百年了,一向童叟无欺,最有信誉了!”

千裳惊恐地看着眼前的荷包,那上面的毛孔清楚可见,一团黑发在上面绣了个不知名的图案,系绳上还挂着一颗腐烂的牙齿作装饰。

“不......不用了......”千裳能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我不......不太喜欢这些东西......”

“别听她的,”千裳对面一个妖娆少妇笑意盈盈地说,“她的荷包都是劣质品,皮子都是老头老太太的。来看看我的货吧,尸油,怎么样,搽上可以润泽肌肤;还有尸粉,可以让你的脸蛋白里透红;对了,我这里有新到的假发,要不要试一下?”她举起一个散着长发的女人脑袋,“我们这里都是现杀现卖的,新鲜货。”

千裳强忍着恶心才没吐出来,她左右一看,脸色顿时变得煞白:“象俣哪儿去了?”

“可能是我们刚才跑的时候他跟丢了,”凤魅说,他的脸色也难看极了,“我们往回走找找吧。”

他们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一路上又有无数的小贩向他们推荐商品。过了一会儿,明亮的太阳光暗了下来,四周渐渐变得黑了。千裳猛地刹住脚,踢翻了一只桶,里面的吸血虫撒得满地都是,但她根本没有注意到:“快午夜了!”她的脸更白了,“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象俣!”她大喊起来。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几秒钟过后,整个市场变得一片漆黑,一些绿色的鬼火慢慢飘起来。

“不——”千裳喃喃了一句,几个人紧紧靠在一起,尽可能轻地朝出口走去。

摊主们的脸不再和气,他们的笑容在鬼火的映衬下显得十分狰狞,每个人都用一种阴森森的目光打量着他们。

他们见到了之前卖药的那个老头,现在他的笑容咧得更大了。他从摊子后走出来,一步一步朝他们逼近。

“留下一个人。”他用一种古怪的调子说。

市场中其他的顾客也遇到了这种情况,整个市场都响起了那种古怪的调子:“留下一个人。”摊主们逼近自己的顾客,奇怪的是,他们并不急着冲上去,而是很有节奏的,不疾不徐,慢慢地走过去,仿佛算准了这些顾客逃不出去,只能乖乖地束手就擒。

老头挥舞着那把砸残骨鸣的大斧子朝他们走来:“留下一个人,或者,你们都留下。”

“不——”千裳由于恐惧尖叫起来,“象俣,象俣!”没有回答,除了“留下一个人”,市场里再没有任何说话声。也许他也被困住了,也许他已经自己逃走了——

千裳拼命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才意识到自己紧紧地抓住了宫商的手。随后,她感觉到宫商向外抽了一下手,她立刻明白过来反手抓住她的手:“别过去!”

宫商轻轻地挣了挣:“放开我,你们可以走。我——我不会有事的。”

“别傻了,”千裳感觉到宫商在颤抖,“他的话怎么能信!”

“我没事。”宫商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已经极其坚定,“我说过我不会有事的。”

“已经晚了,”老头阴阴地逼过来,“现在全都留下!”随着他的接近,他身上的尸臭味也越发浓烈,熏人欲呕。

宫商脸色白了白,然后开始唱歌——一种非常古怪的调子,没有歌词,没有节拍,但是非常好听,仿佛是从灵魂深处传来的一丝绮念与梦想,轻而易举就能诱人沉沦。

市场里的人都停住了动作,好像时间就此静止。老头放下他的大板斧,连空气都有些凝固,鬼火也不再颤动。千裳他们也沉浸在这歌声里,直到宫商狠狠打了她一下,她才猛然清醒:“快跑!”

“宫商怎么办?”焱云舞斩钉截铁,“把她弄出去!”

可是没有办法,只要宫商轻轻一动,她的声音就会出现涟漪,就会有人恢复神智。

怎么办!难道真的要让他们牺牲别人的生命自己逃走?

宫商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唱歌,好像一座会发声的雕像,有一缕血丝,顺着她的唇角蜿蜒而下。

“宫商?”千裳声音发抖地轻轻喊着,有一种无形的的恐惧攫住了她的心。宫商嘴角的血流越来越大,她的声音出现了裂缝,一些人脱离了她的掌控,缓慢地朝他们走来。

你们快走啊!宫商用目光示意。

明明只是今天刚认识,她却用生命保护他们——这样还能安心逃走的人,与畜生何异!

看着越来越多朝他们走来的人,千裳想起了那把匕首,心一横把它拿了出来。

求求你了,她在心里默念,不管你是什么,不管这样做有什么后果,求求你现在救救我们。

匕首上诡异的红光越发明亮,千裳抖着手举起匕首,她隐隐约约感受到匕首嗜血的渴望,也许、也许今天她的双手就会沾上鲜血——

就在这时,一个巨大的黑影冲过来,把围着他们的人都撞到了,千裳认出那是象俣,立刻大叫起来:“象俣!快过来!快救救宫商!”

象俣一伸手便把他们都抱在怀里,清醒过来的人们怒哄着冲上来,但象俣比他们更快,连着撞倒几个摊主,他从山洞中迅速地跑出来,撞得洞壁哗哗往下掉石屑。

合上的洞口将那些摊主拦在了里面,象俣把他们放上马车,毫不耽误时间的打马出发返回皇幼院。

妖马车刚一上天,宫商就直接一口血喷在千裳手上,那血是凉的——如同冰雪。血溅到匕首上,匕首发出“嗤嗤”的声音,腾起一股白烟。

五个人都僵在马车里,动弹不得。千裳想说点什么,但此刻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她张了张嘴,觉得自己的语言能力已经在幽隙夜场的惊吓中丧失了。

宫商猛地咳了起来,她捂着嘴,血从指缝中不断的溢出来,苍白的手指与殷红的鲜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千裳被这红色刺了一下,恢复了意识:“宫商?你怎么样了?”

宫商虚弱地摇了摇头,把手放下:“带我......回去......”

“什么?”千裳没有听清。

宫商又猛咳了一阵:“我会沉睡很久......带我回去。”她的头垂了下来,身上发出幽蓝色的柔光,千裳看到她就在这柔光中慢慢化成一架巨大的凤首箜篌,又慢慢变小,直到缩得如同扇坠般大才停止。千裳把箜篌握在手心,不知是因为她玉石的质地还是其他的原因,那箜篌凉寒入骨,透彻心扉。

回去的速度比来时快得多,马车停在皇幼院门口时,千裳下了车,才想起自己还要通过指环才能回去。焱云舞仍然处在惊吓中,不过从外表看去同平时已经没什么区别了。她接过指环,同去时一样回到了皇幼院中。

千裳再一次进入了指环空间,直到这一刻她才意识到匕首仍然被她握在手中。

很奇怪,匕首没有吸收宫商的血,血液在上面凝结住了,而匕首则变得更加凹凸不平,一些洞出现在上面,像是被强硫酸腐蚀了。千裳想起匕首先前冒的烟,她仿佛能感受到匕首现在很痛苦、很愤怒,红光越发明亮刺眼,琴印一亮一灭。

没等千裳继续想下去,焱云舞已经把她叫出了指环。把买来的断鸿声里分给大家时,千裳不禁打了个寒颤:“端冥让我们去买、去用这些东西......她是想让我们死吗?”

“应该只是个考验,”珩离墨声音很不确定,“她并没有规定用多少,我们可以只用极少的一点。”

谁也没说话,因为谁也没有准确的答案。他们沉默地离开,千裳手中攥着那架缩小了的玉石箜篌,心思从未有过的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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