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处偏远的别墅,三面环山,一面傍水。每幢别墅间的距离很大,以至于看起来不像是高档别墅区,反而像是独居山林间一处豪宅。
佣人们早已等在庭院内了,见凌亦琛的车停下来,她们赶忙迎上前来。
在此之前,安小染曾特地调查了凌亦琛的资产分布。他平时都住在京都一环内的那处别墅里,偶尔也会在环球商贸旁的高档公寓小住。再不济,还有五环处的一个大别墅,那里东西两楼气派非凡,独具中欧资本主义色彩。这里,她倒是没有调查清楚。
这别墅的位置地处偏僻,距离城区要足足两三个小时的路程,凌亦琛为什么会在这里安置一处宅子呢?
安小染失神片刻,凌亦琛已经率先走了进去。一阵寒风袭来,安小染只觉得后背发凉,不敢再多停留,也跟着走了进去。
“凌先生,视讯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您看……”乔安推了推眼镜,看到随后跟进来的安小染,身形一怔。
凌亦琛脱下外套,随手递到乔安手里。
“告诉他们马上开始。”
“是。”
安小染被女佣引领着走上楼,总觉得背后有一抹目光,带着若有似无的敌意,寒冷无比,可转身看去,却并没有什么异样。安小染摇摇头,大概是她太敏感了吧。
洗过澡换过衣服,女佣又为安小染端来一杯热腾腾的奶茶。她们对安小染的身份并不好奇,如果不是训练有素,那么就是凌亦琛带回来的女人太多了,她们根本无需过问。不过,安小染更相信前者,因为不似其他阔绰的少爷,凌亦琛的花边新闻实在不多,几乎没有媒体能够拍到他和哪个女人同进同出。
“安小姐洗漱完毕可以在这里等候少爷,少爷说开完会就会来找您。”
“好的,麻烦了。”
凌亦琛这一路的沉默,让安小染多少感觉到了不安。他莫名其妙把她带到这里是什么意思?
这是主楼顶层的一处房间,是一间书房,清一色的欧洲古典风格装潢,精致而大气。厚重的书架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各种各样的书籍。安小染随意翻开一本,密密麻麻的德文,她却怎么也看不懂。
安小染无奈地笑了笑,又把书放回原处。
在巴黎,她平时只顾着画画和出席活动,普通的口语对话都没问题,可是落实到笔触上就相形见绌,更别说涉及商业的专有名词了。
安在国也曾经让她用心学习,希望她可以兼修商贸金融,成年以后就能顺理成章地继承安氏集团。然而那个时候的安小染只知道按着自己的喜好做事,丝毫不顾及爸爸的良苦用心。直到林秋元轻而易举地把家中产业据为己有,安小染才发觉了自己的不足有多么要命。
“那是左亚的《商局》。”
安小染快速转过身来,发现凌亦琛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的身后了。
“西比亚海战之后,大片荒芜的土地被发掘,许多人因为找到了矿产而发财致富。这本书讲的就是左亚和他的朋友们在异国创业的故事。是一本枯燥的自传,不适合你,如果你想读,可以选择《雨露琳琅》,小说体又有美式幽默,会更符合你的胃口。”
“我只是随便看一看。”
凌亦琛微笑:“这些书在欧洲都很有名,是基础中的基础。你是商人世家出身,又即将嫁给一个商人,这些,都是你的必修课。”
安小染微窘,她在这个方面水平的确很难让人恭维。
“已经很晚了,我想我该回去了。你的会开完了,就让司机送我回去吧。”
“你也说很晚了,司机也是有工作时间的。今晚你就住在这里吧。”
不是建议,而是命令。安小染刚想拒绝,凌亦琛忽地捏紧她的肩膀:“那个人,就是铁彦男?”
杨筱雅一喊出他的名字,凌亦琛就敏弱地察觉出来。这个名字的主人,就是安小染酒醉那晚心心念念的男人。
她打架他不在乎,可是她为了别的男人打架,他就不得不坐视不理了。
“难怪。安小染,你旧情难断我不管,但是像今天这样的闹剧只此一次。我凌亦琛的妻子必须干干净净,这也是我们约定好的协议的一部分。”
凌亦琛的话多少刺痛了安小染。干净?原来在凌亦琛的眼里,她根本就是个不干净的人。
“没错,我的做法的确欠妥当。可是杨筱雅挑衅,我不应战不是更丢人?我们家是大不如前了,但也不能允许杨筱雅那种人骑在头上。”
凌亦琛走近几步,身高的优势让他极具压迫感,阴影密布在安小染周围,漆黑的眸子一点点在她的面前放大,安小染不得不后退一步。然而,凌亦琛的手已经挽上来,后背抵着书架,安小染退无可退,身子只得紧紧地贴在凌亦琛的身上。
“最好,是因为你的那点骄傲。”
松开手,凌亦琛的唇角挂着意味不明的微笑。被松开的安小染非但没有感到放松,反而更加紧张起来。
把酒杯放在桌子上,凌亦琛敲了敲桌面上的文件,“这是我让律师拟定好的合同,你看一看内容是否满意,如果满意就签字。”
安小染拿起合同细细地读过,凌亦琛倒是十分靠谱,至少合同上的条款每一样都对她有利无害,与他们之前的口头约定相差不多。
抬起头,凌亦琛正站在落地窗前,深沉地看着窗外。
“凌少,你确定,你要选择我吗?”
凌亦琛转过身来,深沉的目光泛起一层隐晦的光彩。“当然,我的妻子,非你不可。”
安小染扭开笔盖,笔尖在空中高悬了片刻,这才落在纸上。
与林秋元的一战终于要开始了,她必须果敢果断,才能为爸爸守住的他辛苦一生的财富。
合同签好,凌亦琛走过来,“明天我们去民政局办理手续,我的律师会为你办理财产公证,等一切都妥当了,你就可以去公司上班了。”
“凌亦琛。”
安小染放下笔,紧锁的眉毛稍稍松了一些,“谢谢你。”
虽然他们有着各自不同的目的,可是在她最最低谷的时刻,只有凌亦琛肯出面帮助她。就凭这一点,她也应该感谢他。
凌亦琛拿出一个绒盒,在安小染的面前打开。里面放着的,正是那日相亲时,凌亦琛拿出的结婚戒指。
“本来打算晚餐的时候给你戴上的,不过现在也不迟。”
执起安小染的手,凌亦琛拿出钻戒亲自为安小染戴上。冰冷的钻戒被紧紧地套在无名指上,
戒指的大小正合适,贴服地捆绑在安小染的手上。凌亦琛俯身,轻轻地吻上她的手背。
“晚安,我美丽的妻子。”
安小染强扯出一丝微笑,“晚安。”
……
踩着虚浮的脚步走进房间,安小染一头栽在床上。拒绝了女佣的服侍,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伸出手,借着房间温暖的光辉,她忍不住细细打量这枚戒指。
这一刻,安小染的心情复杂无比。
她曾经幻想过无数次被戴上婚戒的时刻,却从未想过,她有一日会为了家族的利益,去戴上一个只认识几天男人送来的戒指。
翻了个身,她团起被子包绕住自己。泪水模糊了视野,她闭上眼睛,任凭滚烫的湿润滑过脸庞。
关了床头灯,黑暗包绕在安小染周围。她侧身躺着,睁着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
等待她的是怎样的斗争她并不知晓,她只知道,那是一场她永远无法想象的挑战。
凌亦琛是抬举她了,凭她现在的能力,别说是副总经理,即便是普通员工的职务都未必能够做好。林秋元不会轻易让大权旁落的,她会时时刻刻提防她,让她难堪到自动放弃。
经历了许多,她以为自己已经学会了放弃骄傲,然而杨筱雅的挑衅和凌亦琛的讽刺都让她明白,她的骄傲是深入骨髓的,想要摒弃,她必须用更大的勇气。
不知过了多久,安小染才终于闭上了眼睛。就在这一刹那,一阵凄厉的尖叫声忽地传入了她的耳朵。
安小染猛地惊醒。这声音非比寻常,安小染想要去查看,可是身体似乎根本不受自己的控制。空气中散发着血腥的味道,忽远忽近,潜藏许久的恐惧感猛地袭来,胸口窒息般压抑,她猛地睁开双眼。
视线范围内极其昏暗,安小染看不清楚对方,只能依稀辨别出身影。
他向自己一步步走来,沉重的脚步声和金属钝器划在地板上的声音,都让安小染意识到危险的逼近。
她想逃离,忽地手腕上传来一阵剧痛。抬头,原来,她的双手双脚都已被绳子捆绑起来,根本不允许她逃脱。
“这是怎么回事……救命,救命啊!”
可不论她怎么叫,都像是被人封住了喉咙似的,无法发出求救的声音。
身影由远及近,一双狰狞的面容在她的眼前无限放大。白人的面孔,滴着鲜红腥臭的血,如同地狱来的恶魔,一点点吞噬着她的所有。
“小野猫,我们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