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烈点了点头,不无担心的道:“我从赵大人处得到消息,你想隐姓埋名的事已经暴露,潼关收复后,安禄山把九宫山收复的经过汇报给了朝廷,他是一番好意,想帮你邀功,皇上虽然在朝堂之上没说什么,不过,高大人有提醒,叫你要小心提防。”
从崔烈这几句话听得出,他和赵达之一直有联系,关心的问道:“义父没事吧?”
“他在官场混了大半辈子,不会有事的?放心吧!你义父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明哲保身肯定没问题。”
崔烈见他愁眉苦脸,特意八卦了一下,神秘问道:“杨国忠当上尚书令,你义父被贬却不是最气的人,知道最气的人是谁吗?”
他当然知道崔烈这么做的用意,附声问道:“谁?”
崔烈的眼睛扫视四周,这才压低声音道:“安公禄山!安大人直指杨国忠上位是裙带关系。”
安禄山会杠上杨国忠,肯定不是由于安玲珑的死,因为,他还没把这件事情告诉他。
这个裙带有没有?萧祥最清楚,也不点破,开口道:“杨国忠扶摇直上,处处跟我作对,搞得我现在很是被动,大哥你怎么看?”
崔烈思索了一下,开口道:“李国忠能得到圣上重用,爬得这么快,肯定是有些真才实学,如果要想牵制他,得拉拢一个人。”
“谁?”
“太子李享。”
“可我现在是圣上的眼中钉啊!太子恐怕不敢和我走得太近吧!”
崔烈奇怪的望了他一眼,迟疑问道:“说起来,弟弟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前阵子听闻你是盛得圣上器重,怎么突然之间变成了现在这样?”
“我们回房再说吧!”
崔烈意会,点了点头起身。
回到楼上客房。
儿子已经睡着,有奶妈照看倒是省了不少心。
察看白雪,喂服“续命丹”倒比想像中要容易,入口即化。
“续命丹”有指甲盖大小,暗红色,从搪瓷小瓶内倒出来,满屋都被馥郁芬芳、沁人心脾的气味充斥,馥郁芬芳中又隐含着一股药材的气味,不刺鼻,说句实话,十分的好闻。
白雪吞服之后,神态安详了许多,不像以前一样愁眉苦脸,那样子,更像一睡美人了。
睡美人的故事虽然美,可真正发生在身边,却没有丝毫浪漫可言。
白雪目前的状态,是杨昕桐刻意造成的结果,什么时候能醒转?能不能醒转?醒转之后会不会有副作用?谁也说不准。
他怜爱的亲吻白雪脸颊,这才出门。
隔壁房!他把用李琚冒称唐玄宗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崔烈。
“啊——!什么?”
当崔烈得知现在的唐玄宗是李琚的时候,反应完全在意料当中。
他又把李瑛、李琚和李瑶被追杀,李琚失忆的经过说了出来,继续解释道:“当时的情况,城皇教暴乱,战火连天,国局不稳,为了尽快稳定局势,我和高力士、王忠嗣商议过后才决定这么做,谁也没有想到李琚会恢复记忆。”
崔烈摸索着下巴思索,两条眉毛几乎锁到了一块,没有说话。过了很久,只见他重重吁了口气,“没想到圣上已经驾崩了。”言毕,双目中射出伤感神情,询问道:“这么说来,李琚这么做是怕你把他的真实身份泄露了?”
“嗯。”
“王忠嗣就是因为此事而被满门抄斩?”
崔烈知道的远比他想像的要多,只得又“嗯”了一声。
“那高力士怎么没事?”
“他使了个小计策,装作不知情,所以,在李琚那里,知道他真实身份的只有两个人,我和王忠嗣。”
“小计策?”
崔烈再次疑问出声。
“我想李琚肯定是有所怀疑,不过,高力士和我们不一样,一,他是宦官,孤家寡人一个;二,他时刻跟在李琚身边,好控制。再说,唐玄宗在位的时候,高力士是大红人,如果拿高力士开刀,万一有风声走漏,很容易令人起疑,李琚可能是基于这几个原因才没有对付他,当然,也有可能他是想先干掉我再对付他。”
崔烈点了点头,紧锁着眉头道:“我想李琚是想先干掉你再对付他,不过,高力士这个人忠心耿耿,由于曾助圣上平定韦皇后和太平公主之乱,故深得圣上宠信,他幼年深受武皇赏识,在朝中的地位根深蒂固,李琚想要拿他开刀也不容易就是。”
听崔烈这么分析,他倒是放心了许多。现在的高力士是高炜,这个秘密没有告诉崔烈,不是隐瞒,只是太匪夷所思,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所以没说。
“弟弟以后有什么打算?”
本想隐姓埋名,碰见杨国忠,洛城肯定是呆不下了,回灵宝城也藏不住,毅然决然道:“现在既然隐姓埋名失败,我想回长安城。”
他想回长安城的最主要原因是担心高炜和杨颖,白雪发生意外,不希望他们再出事。
崔烈的眉头舒展开来,大点其头道:“我倒是有个提议,不知道弟弟能不能接受?”
“大哥请讲。”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躲藏没有用,回长安城直面是最好的办法,不过,要想李琚不对付你,只有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
“弟弟可以选择在法门寺出家,当然,我指的是带发修行,做个样子给李琚看,法门寺方丈空灵禅师和我有过硬交情,你可以拜他为师,这样,即便圣上在世,也不得不考虑空灵禅师的影响力,李琚!更加得三思了。”
崔烈这句话顿时令他茅塞顿开,李琚要对付他,是担心身份被揭露令皇权动摇,如果他假装出家,等于告诉李琚我已经四大皆空,对你没有威胁。
姜到底还是老的辣啊!
法门寺是皇家寺庙,由于供奉有释迦牟尼佛指骨舍利,地位超然,目前来讲,也只有空灵禅师能罩住他,再说,法门寺离长安城又近,朝中有什么动静也容易打听到,欣喜道:“多谢大哥指点。”
去蓬莱求医已经是誓在必行,白雪的情况拖延一天多一天危险,必须得尽早上路。不过,问题又回到老婆和儿子安置的问题上了。
崔烈见他欣喜不过三秒又愁眉苦脸,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拍着他肩膀道:“你说得对,办法总会有的,把你老婆和儿子交给赵大人夫妇照看如何?”
一语点醒梦中人。
赵达之是他的义父,老婆和儿子托给他俩照看最是合适。
安置老婆和儿子的问题得到解决,他一刻也呆不住了,当即吩咐李白和李健准备行囊,明天天一亮就赶路回长安。
这一夜,时间消逝得相当的缓慢。
人在有所期待的时候,时间总是要过得慢些的……。
天刚蒙蒙亮,一辆马车,四匹坐骑出洛城。
马车上是白雪和请来照看的奶妈和丫鬟;骑马的人当然是萧祥、崔烈、李白和李健。
出洛城,入潼关。
怀抱婴儿的萧祥此时却是思绪万千,出长安入长安,短短十数日,已经物是人非。
杨昕桐率领城皇教弃关销声匿迹,到底是心灰意冷呢?还是别有图谋?他选择在法门寺出家,李琚知道后会不会放过他?空灵禅师有没有办法救醒白雪,等等?
一切的一切,只可用前途未卜来形容。
潼关东,关守出关相迎。
说来,此人能够调任如此重要关卡充当关守,和他脱不开关系,正是在连云堡协助他解救俘虏的封常青。
而李琚提携封常青,大肆宣扬封常青在连云堡解救俘虏中起到的作用,显然是想削弱他的功劳,降低他在朝中的影响力。
封常青是怎么想的没人知道?不过,他一个边陲将军,如果没有连云堡一役,势必很难落入皇帝法眼。
这一点,估计封常青还是知道,要不然,也不会出关相迎,并且,还颇热情,要他多留几日,设宴款待之类。时间紧迫,他婉然谢绝了封常青的盛情。
出潼关。
四骑一车往偏南方行去。法门寺在长安城东南方向,快马加鞭,也整整走了五个小时。
法门寺!
寺庙前香炉内余烟缥渺,空气中飘荡着焚香的味道;寺庙殿堂、亭榭、游廊均与周围的环境自然融合,形成一种亦虚亦实、亦动亦滞的灵活通透效果。庄严肃穆,天人合一。
护国真身舍利塔巍峨耸立在寺门正后方,对称稳重且整饬严谨,前后起承转合,给人一种绵延流动的绘画美,宛若一曲前呼后应、气韵生动的乐章。禅音渺渺,飘逸空莹。
“阿弥陀佛!崔兄!稀客啊!稀客。”
通报后不久,空灵禅师健步如飞出寺相迎,拾梯而下,气定神闲。人立寺前,宝相端庄合掌朝崔烈微微躬身。
他这一走一停,双手合十,看似随意间的举手投足,却给人一种动静相宜,张驰有度之感。动如涛,静如岳,手似流星,身似游龙。
崔烈上前几步,大笑道:“哈哈哈!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么长时间没来看望禅师,一上门就有事,禅师不会赶我走吧!”
宝相庄严的空灵禅师不觉莞尔,合十的双手揖了揖,道:“崔兄别开玩笑了,贫僧少年落难,如果不是崔兄仗义相助,又哪会有今天,贫僧谁都可以赶,唯独不能赶崔兄。”
崔烈摆了摆手,不以为然道:“陈年往事,不提也罢,禅师慈悲为怀,普度丛生,为当世活佛,能与禅师相识、相交,思来——崔某倍感荣幸,荣幸之至啊!”
他这番话大有惜英雄重英雄之感,又似感叹世事无常,因果循环。
“阿弥陀佛!崔兄言重了。”
空灵禅师微微侧身,双手合十面对萧祥点了点头。
他抱拳鞠躬道:“上次在法门寺请教,离开前才知禅师已经闭关,没能当面道谢,今日得会,多谢禅师指点。”
空灵禅师慈目善目朝他点了点头,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说来惭愧,施主悉数把真经背出,老纳虽有指点,却是受益匪浅,有剽窃之嫌啊!罪过!罪过。”
言毕,空灵禅师反朝他躬身。
他连忙闪避开,双手连摇道:“禅师别折煞我了,是我应该感谢禅师才对,大师的讲解令我获益良多。”
这倒是实话,如果不是空灵禅师的讲解,潼关杨昕桐那一掌就足可取他性命了。
空灵禅师再次朝他微微躬身,这才回转身朝崔烈作了个“请进”的手势,同时招呼大家入内。
能让空灵禅师出寺相迎,除了当今圣上,相信也没几个人了。难怪崔烈会说他与空灵禅师有过硬交情。
从两人寒喧中隐约可知,空灵禅师皈依佛门前是个落魄少年,年青的时候受过崔烈恩惠,至于两人的过硬交情是不是源于此就不得而知了。
一番寒喧过后,崔烈道明来意。
空灵禅师思索了一下,只答应收萧祥作记名弟子。
出家人不打逛语,空灵禅师能够答应这种请求,一是可能想帮萧祥;二,应该是碍于崔烈的情面。
萧祥趁机提出白雪的情况,请空灵禅师看病。他被唐瑞阳偷袭昏迷,就是空灵禅师把他救醒。
空灵禅师看过之后也是束手无策,这个消息无异于一瓢冷水,令他早先怀抱着的一丝希望落空,看来,如今只有求助蓬莱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