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承煜收起手机,抬眸望向对面的女人。
他的视线平静如水,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两人谁都没有主动开口,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尴尬。
丁冬祈祷着他已经忘了刚刚一时兴起问出口的问题,干笑了两声:“饭也吃完了,我就先上楼了。”
她起身准备离开,却在刚刚背过身的时候被封承煜一句话叫住:“我刚刚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
丁冬转过身,看见他俊美的面庞笼罩在餐厅的灯光下,直视着她的视线专注而锐利:“三年前,你为什么突然消失。”
丁冬张了张嘴巴,只觉得口中一片干涸。她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突然觉得心中悲伤无比。
她不是没有妄想过和他一起的。
他那样优雅高贵,一举一动都昭示着自己不凡的身份。他是突然闯入她生命中的光芒,曾令她欣喜雀跃,满含期待。可那都已经是过去了。
灰姑娘和白马王子的故事本来就不切实际,更何况,灰姑娘原本就是贵族。
站在他身边的人,永远都不会是她这个无父无母,还有不堪过往的丁冬。
她于是笑了笑,语气轻飘飘,却掷地有声:“因为我偷了你母亲的东西,自觉心虚,想着还是趁早离开为妙。否则等到你亲自将我公开处刑,那也太丢人了。”
封承煜闻言,面上覆上一层薄薄的冰霜。
“你从一开始接近我,就是别有用心的,对吗?”他问,声线喑哑,带着几分克制的怒意。
“对。”丁冬毫不避讳地直视他,双手紧攥成拳。
既然他也恨自己,那么干脆就让他这样想吧,她已经不想再和眼前的人有任何纠葛了。保持如今的关系就好,他利用她,她为他效力。三年合约期一满,她就会收拾好自己滚蛋,然后永远也不再出现在他面前。
“很好。”他站起身,睥睨着她,周身散发出张扬的怒意,讲出口的话刻薄又伤人:“正如你所言,我不该对一个下等人的过去感兴趣。丁冬,就当我是瞎了眼。”
丁冬以为自己不会再对他的话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可他所言仍然像是刀子一般一下一下在心上剜着,每一下都牵扯出淋漓的痛感来。
她看着他利落地离开餐厅,拿起外套走出别墅,修长挺拔的身材与墨色的夜逐渐融入在一起。好一会,她才逐渐回过神来,看着桌上的残羹冷炙,她扯唇笑了笑,慢慢地坐回座椅上,陷入漫长的呆愣中。
汽车在平坦的公路上飞驰,封承煜手握着方向盘,眉眼间的戾气不加掩饰,尽数写在脸上。
三年前,所有人都指着她的鼻子骂她的时候,只有他出声维护她。他不否认自己也有所怀疑,但是心中对她的信任却仍然占了上风。
他那样相信她,可就在刚刚,她亲口承认,她确实偷了他母亲的东西。
那一刻他只觉得心中荒凉一片。过往种种飞快从脑海中掠过,关于她的美好回忆悉数崩塌。幻灭的感觉在胸腔里回荡,令他久久不能回过神。
他记得那个初秋,笑容明艳的年轻女孩在敲下他的车窗时,眼中的晶亮光芒。
“你好,这是你的钱包吧?我在酒店门口捡的。”她这样说着,伸手越过车窗空隙,将手中的皮夹递给他。
她噙着笑,面庞削瘦,五官精致,眼睛里闪耀着他从未见过的光彩。她的手指细瘦,皮肤干燥,还有些细纹,可指甲盖里却干干净净。
他淡淡地看着她,本想掏出手帕接过,沉默几秒后,却还是伸了手。
“谢谢。”他随意翻看一番,里面的证件都没有缺失。于是将钱夹里所有的现金全部取出来,递给她,目光沉沉,声线清冷:“回礼。”
她似乎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大方,喜笑颜开地接过他给的钱,嘴巴都笑裂到了耳朵根,连声道谢。
他不再多言,前座的司机已经发动了汽车。他摇上车窗靠向椅背,闭目养神。
那女孩盈盈的笑意,和潋滟有神的双眼,却一直在脑海里盘旋回荡,竟令他一时难以忘却。
封承煜回过神,一拳拍在方向盘上。
汽车喇叭突兀地鸣响,他面色愈发阴沉,一脚油门踩到底,时速表的指数不断飞升。
那是他们的初遇,现在想来,那大概也是她安排好的。甚至,他的钱夹可能就是她偷的。好一招欲擒故纵。
他觉得有一种被戏弄般的耻辱感,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这样愤怒过。
他一路驾车驶上盘山公路,最终在山顶的一栋别墅前停了车。
门口的仆人见他风风火火地闯进去,也不加阻拦,只是恭敬地弯腰行礼:“封少爷。”
他轻车熟路地找到洛庄的房间,一脚踢开房门,不顾房里人惊愕的目光,来到酒柜前给自己到了一杯威士忌。动作娴熟得就像是回了自己家。
洛庄怀里还抱着一个女人,两人衣服都还没来得及脱。见他就这样毫无征兆地闯了进来,洛庄脸色霎时便是一黑。
女人受惊躲进他怀里,嘤咛一声,洛庄听得心都化了。
于是他忍不住冲着酒柜前的封承煜嚷嚷:“喂,封承煜,你当这是自己家呢?进来前你起码先敲敲门吧?你就这样让我很没面子啊!”
封承煜将杯中的酒一口饮尽,回眸一瞥,目光里的寒芒令洛庄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意识到这位爷的心情不好,他赶紧将床上的女人转移到了房外,然后关上门准备听他倒苦水。
“怎么了,封少,为情所困啊?殷琴琴应该不至于让你有这么大反应吧?”洛庄坐在床上撑着身体向后仰,语气轻佻。
他很少见封承煜有这么愤怒的时候,一般情况下,没有人或事能让他的情绪产生波动。洛庄很怀疑他是不是没有感情的机器人,或者是患上了情感缺失的什么心理疾病。对于一般人来说很平常的喜怒哀乐,在封承煜脸上都很少能看见。
封承煜没有说话,攥着瓶口的手掌用力了几分,眼底闪动着晦暗的光芒。热辣的酒液在胃里翻滚,令他的思维清晰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