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威听完,将头埋了下去,思索了一番,对他道:“那就有劳先生了,不过,现在楚国余孽苟延残喘,恐怕也掀不起什么大浪。”
陈长生莞尔一笑,道:“袁将军切莫小看了这韩路遥啊。”
“韩路遥……”袁威沉吟道,“我对此人确实不甚熟悉,只知晓她是楚国皇室的女子,身法了的,也算是江湖中实力上乘,但她单单一人要如何应对我镇西军数万人马?”
“将军有所不知。”陈长生道,“韩路遥在楚军攻齐之时,就在李秋寒身边学习兵法,天赋异禀。况且以她的实力,不是没有可能潜入这里行刺皇上。这里可不比长安,有这么多客卿护着。”
听到这里,袁威只得点点头,道:“好吧,一切都听先生的。”
秦国。
潮州。
客栈内。
陆川站在安静的房间内,向外环视了一周。楚留笙接连背了几个晚上的试题答案,早已疲惫交加,倒在床上呼呼大睡,任凭谁也叫也不醒。
陆川低头俯视着楚留笙熟睡的侧脸,他被抹除了记忆之后,丝毫没有陆川心中的愁绪,心中除了想探寻自己的身世以外,再无别的想法,成天也算过得无忧无虑。
陆川用凝重的神情端详了一会儿后,沉沉地叹了口气,轻手轻脚地退出了房门,将门带上,没有发出一丝动静。
站在走廊上,天已大亮,清晨灼烈的阳光照射进来,俨然没有前几日长安那般乌云密布。
陆川一言不发地向外走去,粗布鞋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脚步声。
不一会儿,他便来到了走廊尽头的房间外,推开了门。
屋子里宽敞明亮,窗框上挂着的纱布随着微风轻轻摇晃着。屋里的陈设简单干净,一支娇艳的不知名的花正插在桌上的花瓶中含苞欲放。
他向屋里扫视一眼,韩路遥和沈梦溪坐在宽大的床边,看到他来,急忙起身行礼,齐声道:“国师大人。”
陆川赶忙关上身后的门,低声道:“说过多少次了不长记性,怕别人认不出啊,下次叫我老头就行。”
沈梦溪低下头,哭丧着脸,声若细蚊,道:“大人……”
陆川看着她这番模样,忙问道:“怎么了这是?闹矛盾了?”
沈梦溪碎步跑到他身边,拉着他的胳膊,小声道:“大人,自从公主她知道了我瞒着她去见您,已经好几天没有理我了。”
一旁冷若冰霜的韩路遥穿了件朴素的秦国风格的长裙,白皙的肩膀露在外面,煞是好看。她对着二人只是淡淡地说了两个字:“没有。”
“害。”陆川摆摆手,踱步到床边坐下,道,“路遥要担负太多的任务了,若是要你们二人长期跟我们这俩手无寸铁的老弱病残在一起,很容易暴露的,这也是我的主意。再说了,楚留笙他现在脑子还一团乱,上回在齐国见了一面,险些有性命之忧。”
听到陆川此言,韩路遥一言不发,脸色稍稍缓和了些,但神情一如既往的淡漠。
陆川叹了口气,道:“唉,不说这个了,现在有很多事情要做,时间不多了,刻不容缓。近日我已经得到了一些消息,齐国的国君驾崩,朝廷引起了不小的乱子,恐怕会引起政变。你们听说了么?”
两人听罢,对视一眼,皆摇了摇头。
“我也是在早上得到的消息,齐国镇西军大将军,前任宰相之子袁威负责护送齐王车队回宫,在长安城宣布了诏令,就是昨晚的事情。”陆川沉声道,“齐王已经在避暑山庄驾崩了,新一任的皇帝不是太子,而是他一个未满及冠之年的私生子,”
“什么?”沈梦溪一听,睁大了眼睛,问道,“为什么?”
陆川摇了摇头,道:“我估计,一是齐安此人本身品性不端,不足以服民心,他虽是太子,却不是齐王亲生,先皇镇守长安死后才将皇位传给了他的御弟。二来,齐王早已对朝廷内的党派之争忌讳已久,想要整治却心有余而力不足。他想将皇位传给一个与党派之争毫无关联的人。”
“可是……”沈梦溪思索着道,“如此一个私生子如何担此大任?”
“不错,齐国朝廷的党派之争不会就此停歇,反而会借此机会达到顶峰。”陆川压低了声音,道,“袁威之父是旧党,而目前掌管齐国朝廷的是兵部尚书范常隆,是新党,同时他也是负责掌管神器的人物。若是真的政变,那对我们来说也是个不可多得的时机。我们得将这把火烧得更旺。”
韩路遥听罢,轻皱眉头,问道:“那国师打算怎么做?”
陆川沉思了一会儿,道:“最近秦国的选拔在即,我不能脱身,你们二人互相照应,回到齐国,想办法和兵部尚书范常隆接触,加入政变之中,他是最能接触到炼妖壶的人。”
沈梦溪一听,撅起了嘴,道:“大人,您不是说好要用易容草让我陪在皇子身边的么。”
陆川抬起头,看了看她不满的神情,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唉,我也没办法,此次选拔是我计划中至关重要的一环,不得有失,待齐国的任务结束以后,我再……”
沈梦溪不等他说完,嘴角撅得老高,撒娇般地扭着身子,拽着他的胳膊不松手。一旁的韩路遥冷着脸,道:“梦溪,听国师大人的。”
听到韩路遥的话,她才心有不甘地松开了手,赌气地走到旁边开始收拾东西。韩路遥待她走远后,压低了声音,对陆川道:“大人……太子他……怎么样了?”
陆川一拍脑门,惊道:“哦嚯,你不说我还差点给忘了,今日是他来信的日子,上次他为了躲避燕无常的追杀逃到了韩国,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劳烦国师大人费心了。”韩路遥抬起眼帘,正色道,“要是有什么消息,请务必要通知我。”
不久前。
韩国。
南州。
欧阳府邸。
这一日,欧阳府内宾客满朋,热闹非凡。
楚墨从蜿蜒的回廊尽头走过,躲避着周围人的视线,像是个无头苍蝇一般寻找着僻静之处。
他感觉时刻有一双锋利的视线向他的背影袭来,他也没有想到,那个来自天网的神秘女子,竟然这么快就紧随其后,追到了欧阳府。
只是他还不知道,欧阳慕来此的目的不是全为了他,她也是接到了信函,前来府中一聚。欧阳慕虽是天网当中的一员,燕无常手下的亲信,但也是庞大的欧阳宗族中的小辈,和楚墨用来伪装的身份算是远方亲戚。所谓百巧不成书,燕无常也想让她借这个机会寻查楚墨的踪迹。
楚墨叫苦不迭,欧阳慕的出现让他措不及防,无奈之下,他只得匆忙离开回廊远离欧阳慕的视线,随便找了间偏房便溜了进去。
欧阳府很大,各种错综复杂的小径和凌乱的小楼院子,被绿树成荫的园林包裹在里面。楚墨第一次来这里,为了不引人注目,只能顺着人少的地方去,不知觉的就迷了路。
这间偏房内四下无人,四周摆着不少简洁的家具,一张清秀的帷帐顺着微风摇摆着。楚墨来不及细看,大步流星地从偏房的后门溜了出去。临走前,他看到一张不大的梳妆台上有一支簪子,细长锋利,他便顺手收到了自己的袖中。
若是到了万不得已之时,他只能先下手为强,欧阳慕的身手远不及他,只要有机会他便抢先一步杀了她以自保。
楚墨一把推开了偏房的后门,门外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小园子,一条铺着鹅卵石的小路延伸到了园子的另一端,园子中央是一摊不大的池塘,旁边栽种着不少奇异的花花草草,几束长长的青藤攀上了墙头,绿叶成荫,春意盎然。
他看到这番景象不觉一愣,这片园子定是有人精心打理过,一花一草都经过了细致的裁剪。一棵不知名的小树上挂着一个金丝笼,里面装着一只漂亮的鹦鹉,羽翼渐丰,看到楚墨,扯开了嗓子,嚷嚷道:“来客人了,来客人了。”
楚墨看着那只鹦鹉,有些失神,他轻轻地迈开步子向前走去,拨开绿藤上茂盛的枝叶。正当他要细看那只鹦鹉时,身后突然响起一阵婉转的女声。
“是欧阳公子么?”
楚墨一惊,忙缩手将簪子揣入怀中,回过身来,看到一个全身素衣,面容清秀,姿色姣好的女子正站在偏房门口,面带笑意地看着他。
那个女子不知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身后的,自己竟全无察觉。
楚墨镇定下来,朝女子作了一辑,温尔文雅地道:“在下欧阳墨,从回廊散步而来不知觉迷了路,误闯于此,若是不便请姑娘切莫怪罪。”
女子笑盈盈地走上前来,双眼眯成了一条弧线,道:“欧阳公子说笑了,这里本就是你的家,来看看又有何妨?常听老爷说起公子,今日一见,果然有读书人的风范。”
楚墨听罢,感觉面前女子面色和善,才稍稍放下心来,道:“谢姑娘抬举。”
女子径直朝楚墨款步走来,一颦一笑皆好似能卷走四周的风尘,令人不禁觉得神清气爽,一阵淡淡的茉莉香气袭来,沁人心脾。
“公子莫不是忘了我了?”女子莞尔一笑,伸出芊芊玉手,拨弄着一颗嫩芽,对楚墨问道。
楚墨一阵心悸,道:“在下离家已久,不识生客,斗胆请教姑娘芳名。”
女子见他一副好生有礼的模样,笑意更浓,道:“别叫姑娘了,我只是一介守寡的黄脸婆罢了。我那年嫁入欧阳家的时候,公子已经北上考学去了,想必定然不知晓。”
嫁入欧阳家之后守寡?楚墨的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一丝印象。当年审视欧阳墨生平时,将欧阳府的一些底细也粗略过了一遍。欧阳墨与家里闹翻,独自北上前往秦国考学,途中看到因为战火流离失所的百姓和满目疮夷的土地,身为读书人的他不禁悲从中来,下笔痛书楚军暴行,被广泛传阅。后来被俘,陆川用易容草将他与楚墨互换了身份。而那时的欧阳府与韩国最大的黑帮暗香堂结为联姻示好,暗香堂中的一名女子嫁入了欧阳府中,许配给了当时欧阳震华的一个侄儿,欧阳结。后来欧阳结参军抗楚,死在了战场上,那名女子便一直守寡留在了府中,不曾改嫁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