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国。
齐王府。
深夜。
齐昱独自一人来到了一座四合院中,周围不少士兵把守,院内的房间里灯火通明,烛光摇曳。
他迈步走到一处房屋前,在门口的士兵看到他,行礼道:“王爷。”
齐昱停下了脚步,打量了一下高大的房门,而后转头对士兵淡淡道:“以后不要叫我王爷,我只是个镖局的教头。”
“是。”士兵低声对齐昱道。
齐昱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房门,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走上前去,小心地敲了敲。
“进来吧。”从屋里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齐昱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推门进去。
屋内,几个烛火架子上数十个火苗如豆般摇曳,但整个房间里仍感觉有些阴暗。地上铺着厚重的木板,屋子四周的布帘将窗子遮得严严实实。房间里很空旷,没什么大的装潢,出了烛火架子之外,便只有一张不大的桌子,几个长椅,一整面墙的架子上整整齐齐地码着许多的书,其余的墙上则挂满了书画,有山水鸟兽,也有狂草行楷。
齐昱轻轻地走进了屋内,朝着四周墙上的书画打量着。
“昱儿,怎么样,看上师傅的画了?”突然,一个老者的声音从屋里响起。齐昱向声音的方向看去,一个老者正背对着他,靠在长椅上。
齐昱不敢有所怠慢,对着老者抱拳施礼,道:“师傅。”
老者缓缓地站起身来,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他的目光一一扫过墙上挂着的书画,口中喃喃道:“孟白石,孙九州,还有刘老先生……这几位名家大师的画我都收集齐了,可惜,画风太俗,没有些劲道,挂在墙上,也好像墙纸一般,我不喜欢。”
说罢,他转过头看着齐昱,道:“听闻,这长安城的丝韵楼里,有一副楚国禁卫军将军的画,他叫陈晨,文武双全,作出来的画有一股带着沙场血性的味道,你见过吗?”
齐昱低下头,道:“师傅,我对这些东西没有过细细钻研,也没有去关注这些东西。”
“是嘛?”老者笑了笑,道:“可惜了,是楚国的东西,最多也只能让它落在老百姓的手里,咱这宫中,对楚国的东西敏感得很呐,而地方老百姓早就把楚国的物件开始拍卖了。我说什么来着,朝廷里那些大人们对楚国还是心有余悸啊。”
齐昱听着老者的调侃,不敢多说什么,只是道:“师傅说的是。”
老者开始在不大的房间内踱步起来,背着手道:“自古文武第一,武无第二。陈将军在那时候风光无限呐,不知多少追求者想要拜他门下,多少有钱人家的闺中大小姐仰慕于他,最终还不是被秦国人一剑杀死在楚城门口?李秋寒当年一骑当关,力破虎牙关,屠我数万百姓,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却不曾想被燕国人暗杀在府里。”
他扭过头,看着齐昱的眼睛,道:“这世间,人们所追求的最极致的力量,最崇高的地位,都是镜中花,水中月。不停地想飞得高,终有一日飞不动,却找不到陆地在哪,便只能不停地飞,最后摔死在地上。”
齐昱抬起眼帘,仍旧低着头,道:“徒儿谨记师傅教诲。”
老者听罢,慈祥地笑了笑,道:“今日来找我怎么这么听话?以往你可都是一副要死不活的表情啊。”
齐昱思索着,左右犹豫了一会,开口道:“师傅,齐安那里,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做了。”
老者对着他笑了笑,道:“好,好。”
说罢,又转过身,背手在房间里踱步了起来,道:“这些年,我从宰相之位退下来之后,对朝堂之上的事已经不甚关心了。但是,我那日见到那个令牌的时候,我便忍不住想要提点你一声。你不要怪师傅麻烦,你得知道,皇上一旦将病重的消息传到长安,势必引起朝堂之上的震动,万一皇上不日真的驾崩了,对我们旧党,也就是灭顶之灾。你只是个镖局的教头,手上没有半点参政的权利,而齐安也被处处针对,太子之位名存实亡。你想想,你们俩一个太子,一个王爷,却被一帮大臣们压得如此狼狈。要是没了皇上,事态不知道会怎样发展。因此,我们才要主动出击,师傅迫不得已,让你去做这借刀杀人的事。”
“师傅言重了,徒儿谨记师傅的良苦用心。”齐昱道。
老者背对着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道:“朝堂必小心,一步一个钉。新党还没有收到皇上病重的消息,但肯定也在想方法对付我们。但要记住,你我二人的对手不止是新党,最重要的,还是太子,明白了吗?”
齐昱听罢,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徒儿记住了。”
老者转过身看着他,道:“你应该明白了,你和齐安,再不是兄弟手足的关系了,他想对付你,你也必须亮剑。”
齐昱抬起头,对老者道:“师傅,我下一步该怎么做?”
老者笑了笑,抚了抚灰白的胡须,道:“别着急,来,先陪师傅下盘棋,今日我不会再输给你了。”
第二日。
长安城郊。
“呃啊!”
楚留笙一屁股坐在了湿润的草地上,表情狰狞着,将手中的古剑往身边一扔,呻吟一声,大口地喘着粗气。
正是盛夏,在这荒凉的西域地带,太阳格外地毒辣。周围没有一点纳凉的地方,地面上的一切暴露在阳光下,赤裸裸地烘烤着。楚留笙已经被晒出了满身的汗,头发被晒得滚烫。
他边喘着气,边转过头对溪水旁靠着石头打着盹的陆川大喊道:“喂,老头,要不要这么拼命啊,一练就两个时辰,一点都没有休息啊。”
陆川慵懒地眯着眼睛,舒服地伸了伸腿,道:“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在外叫师傅。不知好歹。”
楚留笙没好气地道:“你徒弟现在连饭都吃不饱,兜里干干净净,不想法子搞钱还一个劲地让我练剑,你丫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啊?”
“叫你练你就练,哪这么多废话。”陆川道,“今天不把穿剑的动作练会就别吃饭了。”
“啊?”楚留笙的脸上露出了绝望的表情,道,“你丫以前到底什么身份啊,突然莫名其妙地会什么剑法了?”
陆川的嘴角浮起一丝笑意。道:“这你就别管了。好好把我教你的基本功练好就行了。”
楚留笙从地上爬了起来,小跑到陆川身边,道:“那你总该告诉我,我练剑的目的是什么吧?”
陆川轻瞥了一眼他,道::“你难道不想成为什么绝世大侠么?拥有一身滔天武艺,行侠仗义,找一个女侠携手相忘于江湖?”
楚留笙对陆川道:“我也想啊,但就我这样的怎么可能成为什么大侠?我对我自己的本事还是有点数的。”
“不要妄自菲薄,小伙子。”陆川道,“有我这个天下第一剑客教你,当一个远超于常人的剑客,绰绰有余。”
楚留笙听罢,嗤之以鼻,道:“得了吧,就你?打架被人按在地上摩擦,要不是我,你连上学堂的毛孩都打不过,还吹牛。”
陆川不屑的抬起眼皮,道:“你晓得天下榜不?”
楚留笙点点头,道:“知道啊,长安城的小人书上都是,给全天下的高手们排名,有什么剑客榜,刀客榜,枪王榜啥的……”
陆川得意地翘起下巴,指了指自己,道:“天下剑客榜,榜首。”
楚留笙冷笑一声,看着他,一言不发。
“榜首的好兄弟。”陆川嘿嘿一笑道。
“少吹了,这齐国的皇上还是我好兄弟呢。”楚留笙白了一眼他,站起身向一边走去。
拿起地上的古剑,楚留笙摆好架势,在原地练了起来。
起手,落脚,一剑穿云。
一个非常简单的动作,楚留笙已经练得满头大汗。
“用心感受内力的涌动,在穿剑时将内力扩散全身。”远处,陆川的喊声传来。
楚留笙心里咒骂一声,细致地控制着手中的剑。
身体里没有多大感觉,他也掌握不了要领,一咬牙,将剑穿向前。
前方的树叶纹丝不动,没有半点反应。
楚留笙紧接着转身,从身后向前将剑向前猛地一穿。这次,他感觉胳膊有些力量仿佛在微弱地涌动。
收剑,楚留笙细细地体会着感觉,沉下心来,会聚自己全身的力气,突然向前穿剑。
树枝被剑齐齐斩断,落在地上。
“差点火候。”陆川靠在石头上看着楚留笙喊道,“压低重心的时候,内力不要收,收了就放不出去了。要控制住。”
楚留笙转过身,对陆川道:“师傅,现在差不多到饭点了。”
“练不好别吃饭。”陆川懒懒地道。
陆川咬着牙,恨恨地看了他一眼,继续在草地上挥起了古剑。
“不要急于求成,基本功没有捷径,不练扎实了,后面的就练不动了。”陆川道,“现在也不让你干活了,银子我来搞,你要是想吃饭,就给我乖乖地练剑。”
楚留笙一边用力地挥着剑,一边问道:“那你让我练剑,到底要干嘛?”
陆川高声道:“明年的九月初一,秦国要推选出一名武功高强的剑客客卿,做秦王的护法。能从所有人之中挑选。只要能通过擂台的考试,过五关斩六将,你就能当上客卿,从此走上金山银山,美女在怀的生活,富甲一方。”
说罢,他抬眼看了看楚留笙,道:“还是,你想一辈子待在穷苦地方,做一个街头混混,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终生穷困潦倒?”
楚留笙将剑用力地穿过一根树枝,道:“老头子,你想多了,就我这个水平,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怎么可能过上那样的生活。”
“人总要通过奋斗去争取一些东西的。”陆川道,“只要选择了方向,并且不间断地为之付出努力,那你就已经成功了一大半。”
楚留笙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头对陆川道:“老头你不会真让我去秦国,打什么擂台当什么客卿吧?”
陆川笑了笑,道:“对啊,你以为老夫我在开玩笑么?客卿这个位置总得有人来做,为什么不能是你?”
“得了吧。”楚留笙没有丝毫燃起斗志,无精打采地道,“我还是先搞明白我到底是谁,想通失忆之前的事情再说吧。”
“你失忆之前其实是一名东倭的剑客,身高三尺三,我是你的赊刀人。”陆川坏笑着道。
“你才三尺三。”楚留笙一边照猫画虎地摆着动作,一边道,“我算是看出来了,你是穷疯了,想把我卖到秦国拼死拼活给你挣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