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路遥的眸子里仍旧是一如既往的平静,镇定地等待远处不速之客的到来。
过了一会儿,湛蓝的天空下,丘陵上出现了一排向着驼车冲来的马群,阵势恢宏,看上去势不可挡。
沈梦溪靠在韩路遥身边向窗外望去,脸色有些煞白,轻声道:“公主……这次,好像比我们来时遇到的人要多出这么多啊……”
丘陵上渐渐出现了形形绰绰的人影,粗略估计有几十号人,骑着高头大马,手里握着明晃晃的尖刀,身体在马背上上下翻飞,浑身穿着野性的粗衣,看样子来者不善。
领头的一个男子驾着马率先冲在了队伍的最前方,马蹄下飞扬的尘土被甩在了后面。他以极快的速度从丘陵上冲下来,一眨眼的功夫就来到了距离马车几丈远的地方,车厢里的二人能清晰地看到那个男子黝黑的脸庞和兴奋得扭曲的五官。
“是马匪。”韩路遥淡淡道,“看他们的打扮,估计是从西域出来的炙匪。”
齐国地处西域接壤,一片巨大的沙漠地带横跨西域和齐国的国境,这其中有许多官府无暇顾及,处于管辖范围之外的地方,其中有许多通往城市的必经之路,以及各国客商的通商要道。经过连年征战,各国滋生了数以万计流离失所的难民,他们没有维持生计的手段,常年挣扎在温饱线上,就衍生出不少亡命之徒,形成几股流寇马匪,专对过路运货的客商下手,杀人越货,心狠手辣。经过一段时间的发展,形成几股帮派,在服饰上带有特殊的符号来辨别。在其中,几支规模相对于庞大的帮派脱引而出。炙匪便是其中的龙头老大,他们自称红巾军,在腰间别了一块红布,意为刀口上舔血。炙匪在当地也算是赫赫有名,甚至传闻已经渗透进了齐国朝廷,官府对他们毫无办法。
韩路遥看着越来越近的炙匪,眼神中闪过一丝寒光,她将一把锋利的匕首跨进腰间,转头对沈梦溪道:“一会儿我可能顾不上你了,你保护好自己,最重要的是看好草药。”
“行吧,你小心点,别惹上麻烦了。”沈梦溪往座位里缩了缩,喃喃道,“苍天保佑。”
领头的炙匪策马来到了驼车的不远处停下,他带着狂妄的语气用刀指着车夫,大声地用西域语说些什么。
“还有西域人?”沈梦溪在车厢里小声地凑到韩路遥身边问道。
韩路遥用手正了正脸上的纱巾,道:“西域人自古因野蛮好战闻名,炙匪中有不少西域人所以行事极端的残忍,不是等闲之辈。”
沈梦溪小心地用眼角瞥了瞥韩路遥,轻声道:“比你还厉害?”
韩路遥靠在座位上,静静地等候着,一只手握在了匕首的柄上,没有答话。
车厢外,能隐约听到车夫的哀求声,震耳欲聋的马蹄声逐渐淡了下来,可以隐约感觉到几十个人马已经包围了这辆落单的驼车。
过了一会儿,马车外的声音逐渐沉寂了下来,车夫也没有了声音。沈梦溪也闭上了嘴,静静地听着外边的动静。
突然,一支竹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间冲破门帘,射向车厢里的二人。沈梦溪只能看到眼前寒光一闪,刚来得及闭眼便听到一阵金属的撞击声,那支箭被弹开,狠狠地插在了车厢的地上。
“走吧,他们出手了。”韩路遥冷冷道,她将手中的匕首转了个圈,反握着,眼中泛出了一丝杀意。
说完,她双腿一蹬,整个人如同离弦的箭一般从门帘扑了出去,沈梦溪刚睁眼便只能看到一阵残影。
驼车外,韩路遥高高跃起,身子转了个圈,驼车旁围着一圈炙匪,瞪大了吃惊的双眼,仰起头看着她。
韩路遥轻巧地落在了车厢上面,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炙匪们。大概有三十几人,身跨大马,将驼车四周围得严严实实。
韩路遥打量着他们,面纱上方的瞳孔渗出锋芒,手里的匕首映着炙热的光,所有炙匪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韩路遥玲珑的身体正好挡在了太阳下方,炙匪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女子吓得警戒起来,又被这刺眼的阳光照得睁不开眼睛,纷纷抽出了各自腰间的刀。
领头的炙匪脸上涂了厚厚的油彩,暴露在阳光下的皮肤布满了晒伤的痕迹。他舞了舞手中的刀,呲着牙,用西域语低声道:“淦!不会碰到镖局的人了吧!”
在他的身后,一个炙匪撇了撇嘴,说着西域语,对他道:“二当家的,我看着不像,是个镖局怎么会有一辆车运镖的?”
二当家皱皱眉,抬起脑袋眯着眼,对身后的炙匪道:“你去,先用中原话问她。”
那个炙匪受命,拉了拉马头,来到了二当家前面,看着韩路遥,用熟练的中原话开口道:“哎,这里是红巾军的地界,车里面所有人都出来,跪在地上,把……”
话还没说完,炙匪的声音戛然截止,周围的人一惊,韩路遥手中的匕首在众人来不及反应的时候脱手,电光火石间插入了他的喉咙,干脆利落。
炙匪瞪大了双眼,喉咙里呜咽着发出声音,鲜血从脖子处喷涌出来,他在马背上摇晃了几下,摔落在地。
“给我上!”二当家用西域语嘶吼着道,所有炙匪争相拉着马头,几十只马的嘶鸣声一下子响起,马蹄践踏着土地。韩路遥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看到车夫趴在骆驼蹄边一动不动,身体下渗出了一大片血泊。
她皱了皱眉,轻踮脚尖,从驼车顶上跳了下来,落到倒地的炙匪身旁,炙匪瞪大了双眼,死死捂着喉咙,双腿止不住地抽搐。
韩路遥蹲下身,将匕首从他脖子中抽了出来。炙匪呻吟一声,便不动了。
驼车周围,三十余名炙匪骑着马绕着车飞快地奔驰着,他们手中明晃晃的尖刀上下飞舞着,令人眼花缭乱。
唰!一把尖刀从韩路遥脖子旁飞快地划过,她轻轻往旁边一避,刀刃扑了个空,韩路遥没有回头,将修长的手臂一张,手中带血的匕首直直地插入了刚刚挥刀的炙匪的喉咙。炙匪哀号一声,从马上跌落。
韩路遥双腿一蹬,原地便只剩下一道残影。残影如同一阵风一般,闪到正落在半空中的炙匪身边,抽出插在喉咙上的匕首,紧接着再踩着他的身体,像离弦的箭一般飞快地弹起,冲向另一个炙匪身边,匕首在空中划出一道长长的弧线,那个炙匪的脖子处溅出一大团血迹,闷哼一声,从马背上向后飞出数步远,翻滚几圈后重重地摔在地上。
行云流水间,众人只看到长长的裙摆在空中翻腾,速度快得都来不及反应。二当家微张着嘴,好似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还没有结束,韩路遥从半空中落下,在滚烫的黄土地上俯下身子,手中的匕首灵活地在手中翻飞着,向前一送,一个炙匪胯下的马向她踏来,一阵寒芒划过,马的两只前蹄被齐齐斩断。随着一声刺耳的嘶鸣,高头大马被剧痛疯狂地扭曲着身体,将马背上的炙匪甩了下来。还没等众人回过神来,韩路遥令人胆寒的身影又以远异于常人的速度冲向另一个炙匪。
一声皮肉撕裂的声音传来,韩路遥手中的匕首插入了炙匪的胸膛,巨大的力道将他从马背上带起,重重地摔落在地上。
韩路遥一只脚踏着那个炙匪的身体,缓缓站起身来,白皙的脸庞上多了几滴殷红道血点。她的双眸里依旧是平静如水的淡然。
一个炙匪拽着马头,握紧了手中的尖刀,从喉咙里爆发出一阵嘶吼,朝着距离几步远的韩路遥杀来。韩路遥丝毫没有做出反应,像是一个原地不动的活靶子。
刹那间,炙匪已经冲到了韩路遥的跟前,马蹄高高扬起,炙匪举起了手中的刀,冲着韩路遥的身影猛地砍下。
唰。刀刃在空气划出了声音,而韩路遥早已不见踪影,炙匪一愣,满脸诧异地盯着前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紧接着,他感觉脖子后面被抚上了一个温暖的东西,还来不及回头,冰冷的匕首便从他身后缓缓地架在了他的脖子前面。炙匪绝望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二当家,还来不及出声,匕首就划破了他的喉咙。
一众炙匪不约而同地停下了马,脸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心底里生出了强烈的恐惧,好似面对的是来自地狱的魔鬼。
二当家的手心渗出了冷汗,他狠狠地盯着轻轻落地的韩路遥,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双腿死死地夹着马肚,对四周的炙匪用西域语大声吼道:“给我上!压制住她!”
听到二当家下令,韩路遥周围的几名炙匪勒紧了缰绳,举起了尖刀,对她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同时冲来,韩路遥用眼角微微地瞥了一眼四周,手中的匕首还在往地上滴着血。
唰!韩路遥所站的地方又化成了一道残影,炙匪们的眼前只能看到上下翻飞的长裙。他们的眼睛根本来不及反应,眼睁睁地看着那道残影跃到了半空中。而残影中的匕首则闪出阵阵寒芒。
寒芒划过之处,纷纷溅起血花。
到处响起一阵匕首穿过皮肉的声音,炙匪的哀嚎声不绝于耳。
二当家聚精会神地盯着韩路遥的身影,驾着马冲向人群,高高举起尖刀,发狠似的朝她砍去。
仅仅过去了一眨眼的时间。韩路遥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仿佛飘在半空中。二当家睁大了眼睛,微张着嘴,看着韩路遥被纱巾遮住的冰冷的面庞。下一秒,一把锋利的匕首便从他的身体里刺过,向后带出一大片血肉。
二当家剧烈扭曲的神情仿佛定格了一般,他身体一僵,软软地从马背上跌落。
其余的炙匪被这幅场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从他们包围驼车到现在还没过半柱香的功夫,眼前的女子化身一道残影,轻而易举地结果了十余名炙匪的姓名,更是轻松地结果了二当家。他们惊恐地呆滞在了原地。韩路遥落了地,一条小臂上布满了血液和肉块,看上去恐怖渗人。
“走……走!”一个炙匪结结巴巴地道,拉着马头,便要向后退去,其余的炙匪也纷纷后退。他们也不顾身后发生的事情,头也不回地飞快驾着马,冲向来时的丘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