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公公的口气稀松平常,好似素日请白嫣然去凤仪宫坐坐一般,但就见素心和朱玲都听出了这话中的不同寻常。
白嫣然脑中心思转的飞快,皇后召见自己不算稀奇,稀奇的是连佟若瑶和秦如画也要一并入宫觐见。
且不说佟若瑶和秦如画本就是皇后赏赐的人,何来拜会一说。无缘无故,突然让两个妾氏入宫觐见本就奇怪。再想到昨日舒妃负气而归,心中便有了猜测。
白嫣然心中思绪百转千回,面上却是滴水不漏,似是对其中蹊跷毫无所觉,客气道:“既然如此,那公公且容我回去梳妆,总不能这样入宫觐见。再让人去通知两位姨娘,两位姨娘都在病中,不大方便,可能需得准备些时间。”
谢公公虽得了皇后的令将人速速带回宫,却也不愿彻底得罪了安王府,这点面子还是得卖的。
谢公公笑道:“这是自然,王妃不必着急。府上的茶真不错,能再喝一杯是奴才的福气。”
白嫣然嘱咐人仔细侍候谢公公,带个两个丫头又回玲珑小筑。路上她问朱玲:“方才谢公公来时可有问起王爷?”
朱玲答道:“这倒不曾,谢公公好似知道王爷不在府上,来时奴婢过去招待,便只说让王妃过来接旨,并未问及王爷。”
白嫣然心下更加确信,皇后此次召自己入宫恐怕是要兴师问罪,所以才特地挑了王爷不在的时候。她的脚步突然一顿,霎时间脑中闪过无数思绪。
素心和朱玲不明所以的跟着停下,但看着白嫣然面上神色不禁心中都是一颤,素心问道:“小姐,怎么了?”
白嫣然摇头,说道:“素心,你随我回去梳妆。朱玲,你亲自去将此事告诉两个姨娘,记得看清楚她们对此事的反应,再回来告诉我。”
朱玲领命而去,素心为不由因这气氛紧张起来。接下来白嫣然便陷入了思绪了,回了玲珑小筑,随着素心折腾重新梳妆,直到被簪子不慎戳痛了才回过神来。
素心紧张道:“小姐没事吧?都怪奴婢一时疏忽。奴婢只是有些担心,皇后娘娘突然召见你和两个姨娘,怕是为了昨日的事。”
白嫣然从镜中看着不安的素心,缓声道:“别怕,不会出什么大事。我是皇后亲自去皇上面前请旨赐婚的安王妃,这点小事还不至于让皇后大动干戈。”
素心仍是忧心忡忡,忐忑道:“佟若瑶本就是个不省心的,宫里还有个舒妃狼狈为奸。偏生这舒妃又素来巴结皇后娘娘,想必今次又是她昨日回去在皇后娘娘面前吹了什么耳边风。”
白嫣然却笑道:“火烧的越旺,倒也不至于全然都是坏事。罢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今次正好让舒妃等到了王爷不在的机会,且让她得意一回吧,不然怎么能……”
接下来的话白嫣然没有再说下去,素心也不问。
她不是朱玲那般心思玲珑之人,很多时候都猜不透小姐的心思,但有时候她也不需要知道太多,只要听令行事就行。
白嫣然伸手将那根簪子取了下来,对素心道:“将皇后赏赐的海棠并蒂鎏金步摇拿来替我戴上吧,如今也算合时宜了。”
方才梳妆妥当,去传命的朱玲也回来了。她知道事情要紧,不敢耽搁走的急,面上都泛着微微潮红。
白嫣然自己理着袖口,问道:“如何?”
朱玲答道:“王妃料的不错,佟姨娘的确早就得了消息,奴婢去时她已经收拾妥当等着了。”
素心咬牙道:“恐怕就是她同舒妃商量的计策,此刻自然是迫不及待了。”
朱玲却又道:“不光如此,奴婢去思雅居传命时是关妈妈出来迎的,她听了皇后要传召竟也没有半点慌乱,奴婢觉得奇怪。”
的确奇怪,秦如画是佟老夫人送过来的人,想必来之前肯定已经将其中厉害都说清楚了,所以秦如画才敢明目张胆的与佟若瑶划清界限。
既然如此,此刻皇后突然召见,她应该要慌一荒神才对。这般镇定自若,倒像也是已经提前得了信。
白嫣然勾起唇角道:“是吗,看来她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
梳妆妥当,再去前厅时佟若瑶已经候着了。昨日白嫣然没见到人,但如今看着她面上气色的确不好。
佟若瑶病怏怏的坐在椅子上,还得含锦扶着才能靠稳,似是半点精气神也没有,将戏做的十足,连一旁的谢公公都不禁多看了几眼。
然而她见了白嫣然,眉眼间却不由有多了几分得意之色。看的白嫣然心胸摇头喟叹,佟若瑶不但容色不及舒妃,就连心机都是拍马难追,更遑论和如画比了。
见了白嫣然,谢公公又起身行礼,佟若瑶也摇摇晃晃要起身,白嫣然却温声道:“佟妹妹不必起来了,今日可好些了?”
佟若瑶适时咳了两声,一旁的含锦垂眸答道:“回禀王妃,我家小姐已经好多了。”
这般模样还是已经好多了?爱文学网
谢公公心中惊诧,但他已经是宫里的老人了,这时候也回过神来,知道其中水深,不想掺和进去,便只装聋作哑。
白嫣然又和谢公公寒暄两句,秦如画也被关妈妈扶着来了。秦如画的脸色瞧着倒比佟若瑶要好多了,只是她本就身量纤瘦,如今又添病态,瞧着更是弱不禁风。
既然人都到齐了,便都随着谢公公一道进宫。
谢公公虽是太监,却也不好与三人挤在一辆马车里,故而自己另乘一辆走在前头。后面宽大的车厢里便坐着白嫣然三人和随侍丫头。
白嫣然领着素心和朱玲坐在一侧,佟若瑶和秦如画带着含锦和关妈妈坐在对侧。马车里气氛有些沉闷,脂粉味却是浓郁的让人有些不适。
秦如画率先打破了沉寂,怯生生的开口道:“王妃,不知皇后娘娘为何突然召我们进宫?妾身头一回入宫,心里实在有些怕。”
与忐忑不安的秦如画比,一旁的关妈妈便老成持重许多,瞧着倒更像是见过世面的。
白嫣然还没答话,一旁的含锦便先插嘴道:“秦姨娘没做亏心事,有什么可怕的。”
关妈妈的目光看过去,毫不客气的骂道:“姨娘和王妃说话,哪里轮到你这个小贱蹄子说话了,不知礼数的东西。”
佟若瑶这会儿心里正得意呢,哪里忍得住自己的丫头被秦如画身边的人骂,当即声音尖锐道:“张口便是污言秽语,秦妹妹身边的下人怎的这么没规矩?”
秦如画咳了两声,气势稍弱,对上佟若瑶却是毫不相让,反唇相讥:“王妃还在这里,规不规矩的也轮不到佟姨娘管教。”
佟若瑶气急道:“你!”
白嫣然蹙眉,终于开口打断道:“好了,都别吵了,难道还要让宫人们都看笑话吗?”
两人瞬时收声,秦如画却还看着白嫣然,似是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白嫣然对她道:“没什么事,母后只是传你们入宫拜会。一会儿按着宫规谨慎行事就行,也不必太过拘束。”
佟若瑶倒还算是耐得住性子,此刻没有嘲讽两句,唇边却勾起一抹讥笑。白嫣然看在眼里,却视若无睹。
到了皇宫门口,谢公公递了牌子给门口的守卫,禁军放行。马车有顺着宫道走了一段才停下,再前面就不能纵马行车了,几人全都下了马车。
谢公公在前头引路,佟若瑶多次进宫来看王舒妃,早就不稀罕了。秦如画倒真是头一次入宫,时不时抬头看看,眸中闪着精光。
到了凤仪宫,自有宫人将几人引到前厅用茶。谢公公去找佟氏复命,不一会儿又去而复返,对白嫣然道:“皇后娘娘在里间召见几位,王妃领着人过去吧。”
白嫣然点头应了,随着谢公公一道往后面去。谷月姑姑站在门口,面露担忧之色,替白嫣然掀帘时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舒妃娘娘一早就过来了。”
白嫣然眸中微动,侧头似是不经意笑着对谷月姑姑点了点头。
进了里间,果真见翠芝陪着舒妃坐在皇后下首。翠芝面上的红肿早已消了,听到动静抬起头,看到白嫣然时眼中难掩愤恨。
白嫣然视而不见,领着丽人同皇后和舒妃行了礼。
“臣妾(妾身)见过皇后娘娘,舒妃娘娘。”
佟氏面色沉静,看不出喜怒点头道:“都起来吧。”
而后又道:“听说若谣和秦氏都还病着,就不必站着了。来人,赐座。”
虽说是一样的待遇,但一句“若谣”和“秦氏”便能听出其中亲疏有别来。
秦氏仍是一脸惴惴不安,佟若瑶却不禁面露得意之色,与舒妃对上眼时,心中更是定下心来。不过她也没忘了咳两声,坐实了自己的带病之身。
佟氏给两人都赐了座,便只剩白嫣然还站着,但佟氏却并未让她落座,反而又问道:“嫣儿,佟氏和秦氏入府也有几日了,你觉得她们二人如何?”
朱玲和素心闻言都不禁面露忧色,白嫣然却是老神在在,答道:“母后挑的人,自然都是好的。”
佟氏沉声道:“既然如此,为何人才入府几日,竟两个都病倒了?安王妃,本宫将好好的人交给你,你却未能将人照顾好,是你失职了。”
佟氏并未疾言厉色,但话中的责备之意却不言而喻。白嫣然暗暗吸了口气,再度跪下,恭顺道:“母后说的是,儿臣谨遵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