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战未酣,只听得那汉子虎吼一声,双臂一抖,左手抡剑横扫,莫愁侧身避过,那汉子间不容发的又出一剑,莫愁再躲,这时汉子双臂交叉,好似剪刀,但见他双臂顺势一搓,就要朝莫愁剪来。莫愁见这招来势甚猛,不敢迎接,于是脚尖点地,飞跃了起来。
那汉子见他跳起,登时大喜,趁他人在半空无处着力,把双剑一合,使出擎天一击,朝莫愁脚踝扫去。
莫愁早就料到那汉子后有此一招,双剑还没杀到,只见他凌空后翻,正巧躲过剑刃。这招‘燕回闪’乃是轻功中的绝顶技巧,是莫愁从吴玉如那里求来,花费了好久才练熟,没想到今日派上了用场。
那汉子上撩一剑落空,因为用力过猛,一时收不住,空门大开。莫愁这时人还没着地,见机不可失,青剑脱手,朝那汉子小腹射了去。那汉子喊了声“不好”,急忙脚上用力一蹬,身子一斜,避过要害,但却拦腰划破了道寸长口子,登时鲜血直流。
莫愁不等那汉子站定,一招手,将青剑唤了回来,挺身又刺过去。那汉子见他冲过来,竟因为受伤杀红了眼,疯了般扑将迎上,好似要与莫愁拼命一般。
杨帆在小径的出口看了阵儿,见二人越斗越凶,又看纳兰与李昊心神都在战局,心无旁骛。再瞧菩提树下宝光发亮,心中早就安奈不住,暗想:“你们这些蠢货,最好斗个两败俱伤,宝物全都归本少爷所有!”等他想完,扇子一合,纵身朝着菩提树飞扑过去。
这时距离几人进洞已经有些时候,莫愁与那汉子更是打得没个消停,二人正杀得难分难解,人困体乏,忽的听道声鬼哭狼嚎,接着一阵腥风,他俩互相看了眼,同时递出一剑,双方力拼之后,各自借力向身后退了去。
莫愁这时侧头一看,吼声是从那株菩提树里头发出的,但见树顶从中裂开,唯独不见先前那些梵文,从树缝里显出个黑黝黝的人头脑袋,披散着一头白发,看不清长相。那人头一出现,又哭又嚎,声音不像是人。再瞧树下,杨帆正半蹲在那和尚法身跟前,双手似乎抓着什么东西,此刻面色绛紫,两眼翻白,一副惊骇的神情,像是事不由己的样子。
事有轻重缓急,那汉子与莫愁先前虽斗得你死我活,但看到眼前情形,都没心思再打下去,这时二人双双朝李昊看去,李昊心有所感,拿来一把利剑,架在吴玉如的细颈间,沉声道:“你俩谁都别想,若是敢轻举妄动,我就割了她人头,一人尸,一人首,你二人分了正好!”
没了杨帆的阻挠,这时纳兰也来到石坪上,开口劝李昊不要鲁莽,李昊也未理会,只是盯着莫愁与那汉子来回的看。几人正僵持不下,菩提树里那东西忽然怒喝了声,又尖又厉,十分吓人,随即身子猛地使劲往上一蹿,一下子蹿出三四尺黑漆漆的身子来。
莫愁这才看清,那东西身子漆黑,蹿出来的半段身体又扁又平,没手没脚,似蛇非蛇,除了一头白发外,周身长满暗蓝色眼珠,映着洞里的微光发亮,好是渗人,除此之外,还有一张血盆大口,一开一合总有腥臭之气溢出,闻者无不欲呕。
那东西出来以后,虚空蠕动了几下,然后身子一弯,低头朝那和尚法身与杨帆咬去。幸得它蹿出来的身子不够长,眼看离杨帆还有二三尺的距离,便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主,所以尚还未遭毒手。
杨帆回头一瞧那一身是眼的怪物,见它每只眼睛都透着贪婪与饥饿,再看两排利齿发亮,脸色一下子变得红里透白,心中万念俱灰,回头瞧了眼莫愁,再看了看那汉子,最终目光回到莫愁身上,带着哭腔乞求道:“莫师弟救我!莫师弟救我!”说话时,那千眼妖怪又朝前近了半尺,吓得心惊胆寒,当即又补充道:“只要救我脱身,和尚手里的三件佛宝都是你的,我一件不要!”
那汉子见他如此贪生怕死,啐了一口,迎面莫愁说道:“嘿嘿,真是个废物。俺若是你,便不理他,一剑过去,将他双臂砍断,推他去喂那妖怪,趁机夺走那和尚法身,然后大家平分了宝物,岂不更好?”
莫愁闻言,也没理他,心想异教妖人,果真都是心狠手辣之辈,这人看起来呆呆傻傻,行事作风却十分果决。
那汉子的话被杨帆一字不落听了去,他见莫愁不作答,以己度人,还当两人要对他不利,眼中渐渐现出决绝之色,猛地吸了口气,又面朝莫愁等人,这时他嘴里衔着两张黄符,从牙缝里出声道:“你们再不救我,我就助这妖孽解了封印,要你们一起留下给我陪葬!”
莫愁想了想,朝那汉子问道:“咱们打了许久,还不知兄台贵姓?”
那汉子朗声道:“贵字不敢当,俺叫薛铁牛,与你投缘,往后叫俺一声铁牛就好。你又姓甚名谁?”
莫愁答道:“在下莫愁,逢了家师之命来此试一试机缘。受困那人与我虽有些过节,但也算是我同门师兄,不能见死不救。若铁牛兄无意相助在下,还请行个方便,待会不要为难于我才好。此事一了,咱们再行比过如何?”
薛铁牛心知莫愁这是怕他背后偷袭,暗地使诈,哼了一声,喝了句:“俺虽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但做事也光明磊落,不做那些偷鸡摸狗之事!你想去便去,俺若是偷袭,日后必遭天诛,五雷降顶!”
他听薛铁牛许了重誓,一时放下了戒心,去打量那头妖魔。想了好半天,也不知此妖来历,这时妖魔与杨帆只有半尺之隔,杨帆此刻反倒一脸平和,像是做好了一死的准备。
莫愁怕他真的做出什么冲动之事,没等想好主意,端着青剑,对准那妖物眉心所在,口中喊了声“疾!”,掷了出去。只听一声惨叫,一道青光,青剑不偏不倚正中那妖物眉心,妖物中了一剑,竟没死去,吃痛之下,身子左摇右晃起来。
那妖物被封在树洞中数百年,今日眼看就要脱困,正满心的欢喜。不料还没逃出生天,便遭人暗算,任谁也不免大怒。只见它头顶中剑的地方,‘吱吱’的冒着黑烟,竟把青剑渐渐逼了出来。
莫愁见那妖物一时三刻自顾不暇,又想那青剑极为灵性,不怕走丢,于是抢到杨帆跟前,就要将他就走。杨帆看到莫愁来救他,神情带着些许警惕,似乎并不信任莫愁。莫愁见了他这副神情,心领神会,口中说道:“休得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没你那么卑劣,你且安心就好。”说完,便侧头上下打量那和尚的法身,但见他怀里一个金钵,一个木鱼,都不像是凡物,有‘卍’字金咒徘徊其上,也正是这些金咒将杨帆扣住,不让他脱逃。
莫愁心想:“这和尚慈眉善目,圆寂于此,身后又封印了妖孽,想来不是恶人,不会害人。定是杨帆这厮触动了什么禁制。”
莫愁如此一想,就向杨帆问道:“杨师兄,你可是拿了什么不该拿的东西?”
杨帆眼珠子一转,心想还是性命重要,于是坦白道:“先前还有一枚舍利子,让我收进了百宝袋。”
莫愁闻言,朝他腰间一看,果然见到个锦绣袋子,鼓鼓囊囊的充了气一样。
莫愁见此,心中已有定论,他二话不说,忙取了来扯开。下一刻,万道金光由内而外,托起一枚金灿灿的白骨舍利徐徐攀升。
那妖物见了舍利,每只眼睛瞪得溜圆,活像万目睚眦,怪叫了一声,也不顾头顶的青剑,疯了一般扑将过来,似乎与那舍利有不共戴天之仇一般。莫愁趁机一扬手,将青剑唤了回来。
杨帆刚一脱困,见妖物腾跃扑来,还当是冲着自己而来,一时情急,抽出腰间斑斓剑胡乱挥舞。那妖物何等厉害,只一甩头,千根发丝将剑刃盘住。杨帆虽有修为在身,但不精深,总有降魔的宝剑,也不会运用,加上他正心惊肉跳,见宝剑被锁,忙不迭的把手一送,当做了替死鬼,矮身滚了一圈,逃到妖物的攻击范围之外。
那妖物一声嘶吼,也不去追杨帆,径直朝那和尚的法身扑了去。正在这间不容发的当口,和尚怀里的木鱼、金钵‘呼’的一声飞纵起来,连同那舍利一道,围成品字形,发出金光,两两相接,构成三角形金罩,朝那妖物头顶罩去。
那妖物对金罩是又恨又怕,见罩子压了过来,一躲再躲,同时眼中不住射出蓝光,去与那金罩抗衡。
杨帆没了禁制,终于脱困,飞也似得逃了许远,这才敢回头去看佛宝与妖物斗法。只是杨帆走后,莫愁并未离开菩提树,只因母亲的佩剑还在那妖物身上,万一妖物被佛宝重新封印了起来,要他如何讨回斑斓剑?
这时妖物与那三件佛宝正斗的风风火火,无暇他顾。莫愁到那口斑斓剑还在妖物身上,心想此剑乃是母亲当年的炼魔之宝,不容有失。当即沉吸了口气,见妖物身子斜插过来,飞身扑起,双臂搂紧,死死的扣住妖物腰肢,就势往它头顶爬去。
杨帆看到这一幕,眉心一挑,计上心头,又瞧了纳兰一眼,见她全心观战,并不设防,心道:“无毒不丈夫!”想完,山河扇朝着纳兰颈间射了去,力道拿捏正好,将她击晕了过去。
李昊见杨帆无端偷袭纳兰,正要质问,杨帆却先开口道:“师弟放心,我只是将她打晕了过去。”随后又与薛铁牛说道:“薛兄弟,咱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大家又都与那厮有些过节,所以在下提议,不如合作如何?佛宝有三,多一人反而不够分的,不如咱们制住佛宝,一同分之。至于莫愁,且由他自生自灭好了。那妖物还有禁制未解,暂时无法脱身,即便日后走脱,自有法力高深之人出手,还轮不到你我分心。”
薛铁牛冷笑道:“俺平生最恨就是你这种,以正派自居的无耻小人。”
杨帆闻言,面色一沉,正不知如何去接话,却听薛铁牛话锋一转,接着又道:“不过俺师傅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俺也不反对跟你们合作。只是俺相中了那枚舍利,谁也不要跟俺抢!否则休怪俺剑不留情!”
杨帆权衡利弊,见李昊并不反对,便一口答应了下来。
莫愁趴在妖物身上,听见三人合计着落井下石,可惜如今骑虎难下,于他们无可奈何,只能心中暗骂几人无耻行径。不多时,杨帆最先按耐不住,手一扬,飞出一道黄纸,正是六甲神符。那神符遁空就燃,火光大作,四面都是黑烟,看去势,正是朝那三件佛宝而去。
薛铁牛也不藏拙,从身上解下一口号角,尺长还多些,通体黝黑,犀角做成,但见他腮帮子一股,猛地吹响,当下便有十几只牛鬼显化成形,各个牛角朝前,虚空踏步,列阵狂奔。
杨帆与薛铁牛做法,二人不分轩轾,符火与牛鬼不期而遇,机缘巧合碰到一处,二者合而为一,声势徒增数倍,牛阵借助火势一拥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