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离枝一走,凤情身上回光返照的那点子气力似乎也一并被她带走了。
他虚弱的叹了口气,无力的挥了挥手,道:“都走吧。”
为他当人肉枕头的御医离他最近,自然也看的最是分明王爷的眼角,有一滴泪珠快速滑过,速度之迅,几乎要让他误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
他面露不忍之色,可却也深知,这个男人再是脆弱,亦不需要一丝一毫的怜悯与同情。
芣苢握了握拳头,不知是为了能和凤情再多说几句话还是别的什么,忽道:
“王爷,临行之前二夫人得知您重伤的消息后,痛不欲生,甚至不想与我们共行要去寻您方可安心,如今她终于见到了您,我们若是第二次强行将她带走,怕是太过残忍了些,您看”
顿了顿,又补充道:
“且二夫人自诩为您名正言顺的夫人,想与叶姑娘交换马车位置,属下自作主张,以这是王爷您的命令为由,驳了二夫人的要求,求王爷责罚。”
淑贞呜呜咽咽、嘤嘤嗡嗡的哭声猛然一顿,不可置信的抬头,瞪向芣苢
这个该死的他在干什么,恶人先告状吗
“王爷,妾身一心牵念着王爷,那时也是太过担心您了嘛”
留下,等于要陪着凤情一起死。
虽然她对凤情的确很有些爱慕,但她正值大好年华,又无病无灾、无伤无痛,凭什么就此断送了性命
而、而且,王爷是如此明理的人,又哪里会忍心看着自己的小妾陪自己一道去死呢
淑贞用帕子遮遮掩掩的摁着眼角,以遮挡自己刚才只是在干嚎、并未掉一滴眼泪的事实。
凤情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淑贞,现在已没了力气再说话,只是微微翕动了几下嘴唇。
芣苢立刻大声向众人转达出他的意思:
“王爷有令,命二夫人留下作陪,其余人等,皆随我继续前行”
说完,利索起身,站在凤情身边开始有条不紊的指挥着众人依次散去,重新乘车上马。
“什么”
好似一道惊雷砸下,淑贞当场就懵了,过了片刻后才连哭带嚎的道:
“我一心为了王爷,你们却这样待我凭什么你们凭什么”
“凭只有您一心为了王爷啊,”芣苢俯视着她,语气凉凉的道:
“在王府大门前时,因王爷铁令,属下未敢有半分违抗,因此才罔顾夫人的意愿将夫人强行带走。现在,王爷既已发话,我等自然不敢再对夫人有半分强求了。”
他对凤情一生敬重,眼里最揉不得沙子,早就看出淑贞是在装腔作势,并非真正在意凤情安危和死活。
如此给王爷做个陪葬,似乎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不你不能这样对我你不能”
淑贞双目睁得老大,满脸惶恐的望着芣苢,全身上下好似都写满了快来强行把我带走吧的字样。
芣苢冷笑一声,对这等虚情假意还贪生怕死之辈嗤之以鼻。
“夫人啊,属下并未对您做什么,还是说您在王府大门前说的那些话,其实都是在撒谎在您心底,其实根本毫不在乎王爷,只是为了演戏么”
淑贞下意识的想要否认,低头一看,凤情却已闭上了眼睛,好似再也没有睁开的可能了。
她连忙道:“是是我一时糊涂,我心里自然是在意王爷的,但、但那时乍然听闻噩耗,不免有些头脑不清楚还请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一次吧”
眼见着周遭的人如鸟兽般散去,唯独剩下她与芣苢两个大活人,淑贞再顾不得什么夫人的矜贵身份,竟就着跪伏在地上的姿势,砰砰的对着芣苢这个卑贱的下人磕起头来。
企图因此而勾起对方的一丝恻隐之心。
芣苢也并未让身,大逆不道的收下了主子的这个大礼。
不过,口气仍是十分生硬道:
“不管夫人那时候是怎么想的,现在总算有了可以一偿夙愿的机会,属下就不打搅夫人和王爷了,就此告退。”
说完,最后对着凤情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转身离去,头也不回。
“不你们不能丢下我不能丢下我”
淑贞连滚带爬的来到自己的马车前,想要违背芣苢的命令登上马车。
只是,两手刚刚摸到车辕,就被车夫一个大力给推了开去,毫不客气的挡在了马车的入口之前,公然蔑视着这个薄情寡义的女人:
“哟,二夫人啊,您看看您,您再看看人家叶姑娘人家的儿子虽然不是王爷生的,可人家的良心却是肉长的
王爷有难,叶姑娘自动请缨留下,甚至连孩子都要托付给芣苢大人了。而您呢
啧啧,嘴里说的好听,行动上却不怎么光彩啊。不好意思,我这马车啊,只载人,不载牲口,夫人还是去寻别处愿意接纳夫人的车马吧。”
说完,扬起马鞭,一下抽在马屁股上,催动着马儿拉着车开始随着大部队缓缓前行。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竟敢这样同我说话”
淑贞先是大怒,后又大惊,跌跌撞撞的就要往前跑去。
可惜,车马越行越快,起初还勉强能跟得上,到了后来,却是连使出吃奶的力气来,都摸不到落在最后一匹马的尾巴尖儿了。
她嘴里也从一开始不干不净的怒骂,变成了后来的哀哀求饶,声音凄切,模样凄惨。
盛装的俏脸上,也早已被眼泪、鼻涕糊的到处都是,衣衫凌乱,发髻不整。
可惜,纵使全然顾不得自尊的袒露出自己内心深处最为真实的一面,也早已晚了,前头的人越行越远,渐渐被冬日枯褐色的木林遮蔽,连个影影绰绰的影子都寻不见了。
淑贞绝望的扶着一棵树,悲声大哭
想继续追,可惜再没力气,可是真要返回陪着凤情一个死人而已,又怎么可能再继续来保护她
东方渐明,温暖的阳光缓缓驱散了黑暗,照亮了整片大地。
淑贞毫无武功,因此这次没有人再去提醒她,远处,正有一队人马快速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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