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了很多事情,二十岁就像一个关卡,之前所有藏起的秘密一下子展现在他的面前,让他甚至有些无所适从。如果没有在异世的那二十多年的历练,他此刻势必会手足无措,但现在他好好的跪在这里。
星夜一族因为一命偿一命的传承方式,使得父母在幼儿时期不可能亲自教导他们长大,所以他们的传承方式是记忆传承,他方才之所以头晕目眩,也是因为容明皇的记忆碎片到了他的脑海,他看到了塞上牛羊空许约的悲哀。
当年之事历历在目,太子府满门惨死,蓝长钰曾经贪婪的目光放在英气女子的身上,之后的辗转逃难,艰难产子……诸如此类,不一而足。
人总是要为成长付出代价,而承受苦难成为不得不的经历。
容玖站在一旁,居高临下的看着童简鸾,“你已成年,亲人不在,便由我给你取表字,此身为长,泽被苍生,叫你长泽可好?”
“好。”童简鸾应下,律长泽,没有什么好,也没有什么不好,只是这名字由容玖来取,便多了一层纪念意义,想到这里他看向容玖,“那你呢?”
“我本姓牧,原名单字野,表字行止。”容玖道,“拜也拜过了,起来吧。”
“要我做什么?”童简鸾问他。
“你倒是明白的很。”容玖从墙壁上揭下一张纸,“这上面的人,都要除掉。”
那张纸上只写了几个简单的姓,然而在京城中,这几个姓代表的势力,足以让人望而生畏。
“太殷有一项不成文的规矩,太殷皇室需要娶男后,平衡后宫,并且是先皇指定人选。然而当年明德篡位上去,所以这规矩未曾实现。”容玖慢慢道,“后宫四妃是四家族势力的角逐,商皇后死的早,皇帝以深情之名拒绝百官纳谏,只不过是因为不想给这四大家任何一家更上一层楼的机会罢了。”
“所以?”童简鸾隐约琢磨出了容玖的思路。
“蓝家如果倒了,你倒是可以上去,名正言顺的进宫,这样以后我也不需要出宫去找你。”容玖将好处一一列举,“皇帝早想铲除四大家,无非没有有力的臂膀,而蓝家一倒,你便只能依附皇帝。况且皇帝也知道蓝家的矛盾,只是在等一个机会而已。”
“我的冠礼?”童简鸾敏锐的抓住重点。
“对。”容玖点头,“也不尽如此,蓝长钰这次着实胆大妄为,失却帝心也是一方面原因。这些年你到底是受了委屈,皇帝到时候可以授意你迎回童夫人,重掌蓝家,顺势将将军令收回,再次将所有权力都集中到手中。”
“为什么是我,又为什么时间刚好是我回来?”童简鸾觉得这巧合实在是太巧合了,“你干的?”
“不然呢?”容玖拉起童简鸾的手,摩挲着他掌心的纹路。
“天上不会掉馅饼,就算有,也是人肉馅的,叫你吃,你张嘴么?”容玖话一出口,堵得童简鸾泪流满面,无话可说。
“你是怎么做到的?”童简鸾好奇。
“这话说起来很长……”
“停!”童简鸾反握住容玖的手腕,“长话短说。”
“这话说起来很长,可我从来没准备告诉你啊。”容玖轻飘飘的开口,“所以自行想象好了,你只要知道我有这个能力就行。作为对你的补偿以及抚慰,等我讨到蓝家的抄家旨意,你去抄家如何?”
“你是想叫我去爽一爽吗?”童简鸾想象那个场景,“打脸啪啪啪?”
前半句说出来时,容玖眼睛中有过意味不明的光彩,正想开口讥讽,然而听到后半句便知道自己想差了,不由得咳嗽一声,轻轻道:“你说是便是吧。”
虽然初时不太明白童简鸾嘴上说的打脸啪啪啪是什么,但从字面想象这样的场景,也对其寓意心领神会,便更加不会说出自己刚才想歪到了哪里。
童简鸾跟随容玖从密室中出来的时候并未言语,譬如他心中到底如何想,他是不是有什么没有说的。这些东西,站在容玖的方向便很容易感受的到,又何必多问?
天纵奇才之人在无法做出选择的时候便被一道无形的锁链桎梏,折损了所有的骄傲俯首称臣,到底是不是心有不甘?
纵然心无芥蒂,到底意难平。
童简鸾不再作问,只想到如果他想自己留下来,那便留下来,隐约知道这人在浮世之中为自己建造了一座牢,还是义无返顾的钻了进来。
这其中生出过多般枝蔓缠绕的心思,不说也罢。
临离开皇宫之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童简鸾想起来自己前些日子写下来的那些赚钱的法子,一并交给了容玖。不管做什么事情,总归是要钱的,能生财,便少让对方操些心思。
容玖接过来的时候展信一观,有些诧异的看着童简鸾,“这些都是你写的?”
“我也不是游手好闲的人。”童简鸾咧嘴一笑,“总得替你分忧解难。”才好娶你不是?
后半句自然是嚼碎了咽在肚子里,融入骨血中,怎么也不会说出口的。
床上即战场,倘使武力值不足的时候贸然出手,只能是惨淡收场。好一点的情况自然是抱着美人睡觉,差一点的可能就是被美人抱着睡觉。虽然主角看来看去都是不变的,只是上边人上下边人,或者上边人骑下边人,那自然是不一样的。
他看容玖可不是好压的人,君不闻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挪到这上来说,极有可能一次被上,再次被上,次次被上,那便是屡战屡败,当不得一句大丈夫的称赞。
容玖伸手捏了一下他的手掌,将那张纸收在了怀里,“你送的东西,我自然会收好。”
这句话看着平淡无常,却总带着那么一点温馨,让容玖看着总是温柔却不带感情的神色,终于有了那么一点万家灯火的人间世味道,童简鸾将这点变化记在心中,高高兴兴的回去。
容玖这次发了慈悲心,塞给童简鸾一些钱,童简鸾没有直接回蓝府,又在街上游荡了一圈,好巧不巧,遇见了那天万家楼里那个卖酒还要耍花样的。
当时他正在路边摊上吃馄饨,童简鸾心中一动,也主动贴上去问情况。
毕竟从那日两人相处的情况来说,苏谢和这人关系不一般。
张显看到他居然完好无损的坐在长椅上,脸上的表情很惊讶,像是吃了一个大鸭蛋一样。
“张兄,好久不见,别来无恙。”童简鸾开口便套近乎,不熟悉两人的,还以为他们交情多么深厚,实际上不过是一面之缘。
不过这世上有人白头如新,有人倾盖如故,算起来他三人的缘分还是后者,张显知道苏谢对此人颇为看重,不然以着他的本性,决计不会和这人同桌吃酒,便也给了一个笑脸与童简鸾。
童简鸾腹中诽谤,想着一个总是端着的人挤出笑给旁人看,那还真不如不笑,不过他心中这样想,为了口德也不会说出来,况且张显此人长得不差,不仅不差,还俊的很,是那种端端正正的俊逸,挑不出一丝毛病,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君子之相,“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吃东西,苏将……苏小友呢?”
张显面色呆了呆,然后苦笑,“他不肯见我。”
童简鸾八卦之心顿起,心里有些后悔在宫里忘了问容玖有没有知道这两人的八卦,不过转念一想自己着实有些八婆,好奇之下还是问了:“为什么?”
“因为半文钱。”张显端起粗碗,将汤一口一口喝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