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白看着陆向东半晌,这才让身边的人将陆向东手中的信拿过来。
看着递到眼前的信,宁白迟疑了一下,然后伸手接过,拆开,阅读。
刚开始的时候。他面容依然是沉静的,可是后来,他面容中竟带着一丝微笑,然后唇角带笑着将书信放下,声音微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传令下去,全军原地休整,按兵不动。”
“什么?”
宁白的命令让底下的人倒吸一口凉气,众人面面相觑,皆不明白宁王为何看了君将军的书信便发出这样的命令,难不成是君将军在谋划着什么?
宁白缓缓站起。步下台阶,“众位将军,全军休整需要一段时间,各位将军可以乘此机会好好休息,但是前方的探子还是需要好好注意敌军动向的。”
虽然不明白宁白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看着宁白那目露精光的眼睛时,众人倒也没说什么就下去了。
毕竟,宁王的脸上是一片自信,若是没有十足的信心,又怎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看来长决是有计划了。”白南衣站起来,整了整衣袍,微笑道,“不知道是什么计划,让宁王如此高兴?”
宁白回头看了他一眼。“四面围城。”
四面围城?
白南衣目露疑惑之色。“什么意思?”
宁白淡淡一笑,将君长决给的书信递给白南衣,白南衣看了一遍,随即无奈摇头而笑,“我早就该想到的,虽说猜不到慕容是瞿国太子的事情,但是怎么也应该想到。长决按兵不动定是有他的计划的。”
“瞿国太子?慕容?”一旁的赤燕显然是很吃惊,“怎么可能?慕容是瞿国太子,那清姐?”
赤燕低头思考了许久,这才差不多理清了关系,不过这一层关系现在也没什么好在意的,毕竟慕容野是瞿国太子,那么对己方这边有力。
“既然如此……”白南衣伸了伸懒腰,看了看低头在看信的燕庭,然后伸手拉着赤燕道,“我们也修生养息去,也好准备将来的斗争。”
赤燕看到了白南衣的眼神,然后很是认真地点了点头。“说的也是。”
于是,两人便也离开了。
燕庭将看完的信递还给宁白,微微一笑,“有瞿军帮助,马征活不了多久。”
宁白接过书信,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燕庭淡淡一笑道,“那我也去准备准备。”
说完,燕庭对宁白微微颌首,转身便走。
“等一下。”宁白突然开口叫住燕庭,燕庭脚步一顿,停了下来,转身疑惑地看着他。
宁白咬了咬唇,上前几步道,“我有个任务想派给你。”
燕庭怔了一下,然后一脸正色地点了点头,“宁王请说。”
宁白看着燕庭美艳的容颜,半晌才迈开脚步,伸手指着贴在屏风上的地图道,“我想让五万西域军离开军营,昼伏夜出绕过小鹰山行军。”
燕庭上前,素指伸出点在小鹰山的图标上,然后往四周看了看,再是一脸疑问地看着宁白。
宁白抿了抿唇道,“绕过小鹰山走幕沧州过,然后直取京城西门。”
燕庭身子一颤,仔细看起地图,这才发现,虽然行军绕了远路,但是如果按照宁白的路线走,那重点就是京城的西门,而且此路多山,很适合昼伏夜出的行军。
燕庭放下手,看向宁白道,“我知道了,我这就去安排。”
说完,燕庭对宁白点了点头,然后转身便走。
宁白伸手猛地握住燕庭的手,燕庭身子一怔,手指微微发颤,她收回低头看着自己被宁白抓住的手,然后看向宁白。
宁白咬了咬唇,似乎是没有话说,又似乎是满腹的话无从说起。
“还有什么事吗?”燕庭看着宁白的眼睛,认真地问道。
“燕庭……”
宁白轻轻开了口,声音略带沙哑,“待我坐上皇位,你愿意……做我的皇后吗?”
燕庭身子猛地一颤,双眼也因为一时之间的震惊,而微微睁大,“宁王……”
“我是认真的。”宁白紧紧抓着燕庭的手,双眸紧紧盯着燕庭的眼,斩钉截铁地说道。
燕庭沉默了片刻,缓缓抽回手,微微一笑道,“你做了皇帝,整个极国都是你的,我们木葛也会按照之前说好的,全力支持你,就算我回到了木葛,但是我们依然还是支持你的,这个你放心……”
“我不是为了这个。”宁白打断她的话,面容中带着一丝恼怒之色,“我只是单纯的希望你做我的皇后,不是因为木葛,也不是因为西域。”
“那是为了什么?”燕庭直视他的眼,“是因为灵儿吗?因为她已经有了君长决,不需要你为她付出了,还是因为她最希望我们在一起,所以,你才这样决定?”
“燕庭……”宁白忍不住神色一怔,就连叫她的名字也显得苍白无力。
燕庭依然微笑了一下,“抱歉,想必你误会了,我不是对灵儿有敌意,相反我还很喜欢她,但是,如果你真的为了她,完全没必要这么做,她也是明白的,两个人勉强在一起是不会幸福的,就像她当初也没有勉强和你在一起一样。”
“燕庭……”宁白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他从来没有因为玉空灵要勉强和燕庭在一起,和燕庭走到一起不过只是因为利益的牵扯,可是他现在是真心要燕庭做他的皇后,燕庭这么聪明,为何就是看不出来?宏来华号。
燕庭低头一笑,“好了,我这就去准备一下,明早就出发。”
燕庭抬眼对着面色微微苍白的宁白笑了一下,然后转身。
“那么……孩子怎么办?”宁白看着燕庭转身离开的背影,轻轻说道。
燕庭的背猛地一僵,脚步也因此听了下来。
孩子……
宁白看着燕庭的背影轻轻道,“你忘记了吗?我不但是宁王,也是大夫,大夫最擅长的就是望闻问切。”
燕庭僵在原地,双手也不由自主地握成拳。
“就算我之前再怎么不肯定,但是当我刚才握着你的手的时候,便已经确定了。”
“所以说……”燕庭依然背对着他,声音轻轻带着一丝冷意,“你所说的,不过就是因为孩子?”
宁白没说话,只是紧抿着唇看着燕庭的背影,而燕庭却突然轻笑出声,“宁王的意思我明白,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怎么做?”宁白快速地接口,“你打算怎么处理?”
背对着宁白的燕庭轻轻舔了舔干燥的唇,然后深吸一口气,转身微笑,笑容雍雅,“自然是按照宁王心中所想来做,宁王既然两难,那么我自然会为宁王解决问题,从明天开始,这个问题就不复存在了。”
“你到底想怎么做?”宁白的面容猛地冷了下来,声音也略微提高,“你是想打掉他吗?”
“难道宁王不是这么想的?”燕庭微笑着反问。
宁白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抓住燕庭的手臂,盯着燕庭黑色却略微闪着蓝光的眸,一字一顿道,“生、下、来!”
“因为是你的第一个孩子吗?”燕庭迎上他的目光,冷静地问道,“所以你想生下来?是吗?”
“如果我说不是,你会相信吗?”
“那难道是因为他也是一条生命的原因?”
“燕、庭。”宁白紧紧盯着她的眼,却倍感无力——他一直以为他这辈子只会对玉空灵感到无可奈何,可是他现在才发现,原来他对待燕庭也是一样的。
燕庭是他的妻子,是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的事情,可是他却不能理直气壮地回答‘因为你是我的妻子’,他只能盯着她的眼说,“因为他是我的孩子。”
第一次感到力不从心,第一次感到无奈心虚。
“可是……”燕庭对上他的眼,莞尔一笑,“他也是我的孩子,所以,我有权利如何处理他,不劳宁王费心。”
“燕庭……”宁白声音微微沙哑,抓着燕庭手臂的手也越来越紧。
燕庭微微感到疼痛,但是面上依然是云淡风轻的微笑。
燕庭一直都很冷静,从来不会意气用事做什么,她想做的事情,也应该是深思熟虑过的,绝对不是一时冲动,所以,她早就有这个打算了吗?
“事情结束之后,你可以回木葛,但是,把孩子留下,你要什么你尽管开口。”宁白颓然地放下手,轻轻道。
燕庭身子全身僵硬,她看着站在她身前的男子,她想冲他发火,她甚至想打他一顿,来宣泄内心的愤怒。
可是,燕庭毕竟是燕庭,即使心中再怎么愤怒非常,再怎么怒火中烧,她依然面色平静,缓缓道,“好。”
宁白身子微微一颤,却听燕庭继续道,“我要的也不多,我只希望木葛成为西域诸国之首。”
“现在木葛俨然已经成为西域第一大国……”
“我说的是,西域之首。”燕庭打断他的话道,“成为诸国都不敢侵犯只得听从的国家。”
“好。”宁白看着燕庭点头,“如你所愿。”
“那就多谢了。”燕庭微微一笑,“用一个孩子来交换,值了。”
说完,燕庭再次转身离开,这一次,宁白想叫住她,却开不了口,想抓住她却伸不了手,他竟然对于她完全没有办法。
他其实能感觉道燕庭其实是喜欢他的,只是她从来都不说,从来都没有表现过,在他面前,她从来都表现出一切为了利益的模样,其实她并不想这样的。
其实宁白也不想用孩子去交易,只是,那个时候,他没有任何理由去挽留,也找不到任何借口去理由,而能够留住她的,却只有用孩子交易的一个方法。
这只是权益之计,十月怀胎,想必应该还是有时间和她好好说说的。
可是,他真的能开口?
他当如何开口?
宁白微微迷茫地看着前方——他也说不出那是什么感觉,或许只是因为习惯了燕庭以宁王妃的身份站在他身边,或许只是因为习惯了燕庭站在他身边。
一路行军辛苦,可是如果他不让燕庭去,燕庭也会不愿意,既然如此,就让他们分开一段时间,让他也好好想想,之后应该如何开口,如何挽留——
天临军按兵不动,宁王军也按兵不动的事情已经一早就报告给马征了,马征疑惑了许久,他觉得让瞿军进极地应该会让宁王军更加加快速度才是,怎么会按兵不动?
有人说正是因为知道瞿军要来,所以他们打算观望一下。
也有人说,也许是犹豫要不要继续,毕竟如果真的继续攻打,到时候瞿军一来,三方混战,那可是最糟的事情。
不过,不管是为什么,马征也没有细究,毕竟当务之急不是宁王军的进程,而是近来一起又一起的凶杀案。
京城不知何时出现一名武功高强之徒,能翻过高墙,越过来回巡逻的侍卫,将京城许多官员暗杀在自己家中,这一天一起,已经连续了好几天,现在百官都是人心惶惶,生怕第二天就沦到自己头上。
马征也头痛无比,派了那么多人去查,去抓,不但没抓到贼人连个身影都没看到,而昨晚又死了一个,那个人是对自己忠心耿耿中书令陈华。
当年也是他派陈华做天临军的监军,这才让君天临死在天线谷。
虽说他为他做了那么大的事情,但是却从来没有想过背叛,反而忠心耿耿,让他也觉得近几年的怀疑有点小人之心。
可是就在昨天,也惨死在家中,那模样竟是甚是凄惨,要说其他官员死法各异,惨状不同,但是他却特别的惨,听说京兆府尹派人在他的院子里上上下下翻了个底朝天这才将他的尸骨勉强拼凑完整。
说起这个事情,马征的头又开始疼了。
“还是没有消息吗?”
身边的贴身太监魏成俯身道,“回禀皇上,京兆府还是没有消息。”
“废物!”马征一把将手中的奏折扔了出去,面容气得一颤一颤地发抖,“到底是哪个猖狂之徒,竟然做出如此藐视国威之事?”
“皇上,奴才听有人说,这种武功高墙之徒应该是属于江湖之人。”
“废话!”马征侧头看他,“当然是江湖人了。”
马征气得牙痒痒,“朕一直对江湖人宽容地很,只要他们不要闹得太大,朕就从来没想过要去管过他们,可是他们欺人太甚,这次平乱之后,朕是绝对不会放过那些江湖门派的。”
“皇上。”魏成微微俯身,侧头看着马征怒气冲冲的脸,小心翼翼地道,“您难道忘记了,现在这江湖武林是谁做主?你难道忘记了,宁王军中有个特别的营?”
魏成这么一问,让马征顿时眼前一片清明,他侧头看着魏成,“你是说……君长决?”
魏成点了点头,“这江湖中高手比比皆是,但是江湖一向不涉朝堂,现在京城官员接连被杀,想必都是受君长决指使的,也只有他在江湖中有那么大的影响了。”
“岂有此理!”马征气得站了起来,“当初若是不朕一时心软,怎么可能留着他的命到现在?”
“所以,皇上,有时候就不能心软。”
马征顺了一口气,面露狰狞道,“你说的没错,不能心软,这一次,朕绝对要赶尽杀绝,绝不放走一个。”
魏成笑着福了福身,什么都没有说了——
“你们要走?”慕容野看着已经易容好的君长决和玉空灵道。
君长决点了点头,“嗯,差不多了,这京城的贪官污吏也被我杀的差不多了,是时候离开了。”
慕容野抿唇看了他们半晌道,“也好,至少离开京城,你们也不需要这样藏头露尾生怕被发现。”
君长决轻笑一声,侧头看了一眼玉空灵,笑了笑,“嗯。”
慕容野缓缓抱拳,“后会有期。”
君长决轻声一笑,也拱手抱拳道,“好,后会有期,他日再见,定要光明正大与你把酒言欢。”
“好。”
慕容野看着君长决拉着玉空灵走出房间,他本想送他们,却想想还是算了,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简直浪费。
“你不送他们?”这个时候,赤鹞拿了一壶酒靠在门框上,挑着漫笑看着他,“真不像你。”
“那怎么样像我?”慕容野走过去,将他在手中把玩的茶壶一把夺了过来,然后往嘴里倒了一口,瞥了他一眼道,“你最近似乎老了很多。”
赤鹞身子一怔,手指轻轻掠过额前飘下的发丝,那里的头发已经嵌了许多的银丝,似乎每天都有增多,还有鬓角,似乎再也掩藏不住了。
赤鹞慵懒一笑,毫不在意地道,“只是几根白头发而已,人本来就会老的,小野你也一样啊!”
慕容野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你老的快。”
“因为我是男人啊!”
“……”谁不是?
慕容野瞪了他一眼,提腿往外走,赤鹞却一把抓住他的手,轻声问道,“如果,我老了,走不动了,在你还风华正茂的时候,就白发苍苍了,你会赶我走吗?”
慕容野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一把抽回手,“我巴不得你离开呢,滚得越远越好,最好就是永远都见不到你。”
慕容野说完,将手中的酒壶扔还他怀中,然后踢腿走开。
赤鹞愣在原地,手中一颤,酒壶瞬间摔落在地,瓷器的酒壶瞬间摔得支离破碎。
赤鹞缓缓蹲下,将一片破碎的酒壶捡起,不小心却割破了他的手指,鲜血瞬间涌了出来,赤鹞似乎很震惊,他瞪着眼睛看着流出来的血,喃喃道,“竟然流血了呢!”
明明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而赤鹞却愣了许久,这才缓缓起身,将割破的手指放在唇间轻允——
因为京城众多官员被杀案,所以这个城都封锁起来,势必要抓到那个贼人。
这么一来,君长决和玉空灵想出城就难了。
还好君长决早有准备,将盖有慕容野瞿国太子金印的书信递了过去,“我们太子有令,要我们即刻前往瞿国接应大军。”
守城的侍卫拆开看了看,然后还叫上面的人看了看,这才同意放行。
毕竟现在瞿国太子是极国的重要客人,惹了谁也不能惹瞿国太子,更何况他们是去接应的,怎么也不能惹。
出了城之后,玉空灵问他,“慕容野的信你怎么会有?”
君长决笑着纠正,“只是印了他的金印而已,内容是我自己写的。”
玉空灵侧头略带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君长决却凑过来偷了个香道,“有这么机智的相公,你应该感到无比荣幸。”
“你可以直接让慕容野写啊!”
“太麻烦了。”君长决淡淡回答,“而且,慕容的字太丑,我怕别人笑话他。”
“……”
玉空灵无语地擦了擦鼻子——其实慕容野的字也不太丑,只是太大气了一些而已,作为朋友,这么损他真的好吗?
君长决和玉空灵的路程不是宁王军营而是去天临军,最后一战,怎么也要他亲自指挥。
而他也暗中让舞云带着一人灭龙教的人赶往天临军。
灭龙教虽说是天临军组成的,但是已经入教了的教众曾经又被君长决精心训练过的,有些方面是现在在天临军军营中所没有的。
前段时间,慕容野书信到瞿国瞿手中,君长决已经传信给陆青,让他带着一千人马返回牧阳关对那些帮助守城的百姓说这是君长决的请君入瓮之计,为的就是给马征和瞿军一个迎头痛击。
其实这也有弊端,如果到了最后知道真相,那么牧阳关百姓想必对君长决也有不满,但是现在君长决也管不了这么多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现在君长决和玉空灵一路赶往天临军军营的驻扎地南辽城。
一路上快马加鞭,很少停留,而在经过梦花山的时候,两人听到树林深处有打斗之声。
因为好奇,两人停下马,君长决看着那声响的来源处,道,“听这打斗声音想必应该是江湖门派之间的恩怨。”
玉空灵也看了一眼,问,“要去看看吗?”
君长决摇摇头道,“算了,不管这些闲事了,我们走吧!”
玉空灵点头,两人刚想加紧马腹离开的时候,却听到树林中有人声音凄厉,“庄荣叶,杀人不过头点地,你又何必如此折辱于我?”
君长决身子一顿,眸中透着讶异,“庄荣叶?”
玉空灵看着他的模样,问道,“怎么了?你认识?”
玉空灵微微皱起眉——其实他也觉得这个名字似乎有点熟悉,但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
君长决看着玉空灵的模样,轻轻道,“火冥教右使,庄荣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