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做出亲自过来这个决定之前,吴名就已经有了动手杀人的心理准备。
这年月的士族门阀最是傲慢不过,一个个都以为世界就是属于他们的,地球就是围着他们旋转的,所有人都要对他们任劳任怨、杀刮随意。
跟这些人讲道理纯粹是白费力气,谈人权那更是白日做梦。
但始皇帝已经展示了与这些人打交道的最好办法。
一个字。
杀。
听到嬴氏下令,吴名嘲讽冷笑,伸手将车上的另一把长剑也抽了出来。
或许是嬴氏这边也早有准备,听到嬴氏命令,冲上前的不只是她身边的女卫,更有从院子角落里窜出来的做仆从打扮的男子。
吴名目光一扫,见玳瑁已经乖觉地钻进车下,立刻举起长剑,对着这群人的脖颈耍了个旋风斩似的剑花。
这不是剑招,而是从御风决中改良出的一种法术,其效果相当于魔幻中经常提到的风刃,但看上去却像是剑气外溢,以气杀人。
一圈转罢,冲上前的女侍卫和男武士便倒了大半,全被割开了咽喉,一击毙命。
屋檐下的嬴氏顿时呆住了,余下的人也被吓破了胆,握着手里的武器,愣是不敢再上前一步。
但吴名却不想放过他们。
一群狗而已。
一群只知道听从主人的命令,替主人咬人,以此换取肉食的人形牲畜。
发号施令的家伙固然可恶,但若是没有这群只为了些肉包子就任人驱使的人形犬,那些发号施令的家伙又能把号令发给谁听呢?
当然了,如今这个年月的正义是不在弱小者这边的,谁也不会站出来为弱小者说话,谁也不会知道更不会相信当千千万万个弱小者聚集在一起的时候会爆发出怎样可怕的破坏力。
但没有关系,反正他已经不是弱者了。
在他面前,他们才是任人宰割的案板之鱼。
所以,同样的,正义也不会为他们说话。
吴名割断最后一名女卫的喉咙,提着染血的长剑走上台阶,朝已经做不出任何表情的嬴氏走去。
吴名将第一批侍卫斩落在地的时候,嬴氏就想过逃走,只是双腿僵硬地不听使唤,身为公主的骄傲也不允许她在这种情况下逃逸,对一个明明应该向她磕头认罪、伏低做小来求她怜悯的儿媳低头示弱。
但这一刻,当她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煞星一步步地走向自己,嬴氏终于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她还不想死!
她还有好多事没有做,好多心愿没有达成!
嬴氏在心中嘶吼,咆哮,偏偏身体却怎么都不肯响应,连根小指头都动弹不了。
杀了他!
谁来帮我杀了他!
嬴氏努力张开嘴巴,试图再一次发出指令。
她的身边还有一名贴身女卫,但最后感觉到了嬴氏的意图并展开行动的却是跟随她多年的老仆。
就在吴名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嬴氏依旧动也未动,本应保护她的女卫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几步,试图与吴名拉开距离,反倒是最先出来查看院中异动的那名妇人一脸狰狞地扑了上来——
“我跟你拼了!”
但她也只是喊了这么一声,接着就被吴名一剑斩去头颅。
鲜血飞溅而出,大半洒落在了嬴氏脸上。
嬴氏终于控制不住地闭上了双眼。
但死亡依旧没有来临。
只听噗地一声闷响,身后传来半声惨叫,紧接着,吴名的声音就在她的耳边响起。
“记住,这是第二次了。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再四。下一次,死的就不再是他们,而是你。”
嬴氏立刻睁开眼,随即发现吴名只是站在了她的面前,发出惨叫的是已经远离她的女卫,而她自己依旧活着,毫发未损。
嬴氏忽然明白过来,立刻扬起嘴角,冷笑道:“看来我那儿子还真会哄人。”
“确实。”吴名坦然承认,但紧接着就还了一刀,“只是他哄的人不是你。”
“但生他的人却是我。”意识到自己并不会死,嬴氏的胆气与傲骨立刻又回了身体,“所以,你不敢杀我。”
“你们还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玩意。”吴名嘲弄地笑了起来,“你别是以为这样就结束吧?你以为,可以活下去就等于不用再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
嬴氏一愣,下一瞬,吴名的拳头便迎面而至。
“别做梦了!”
吴名话音刚落,嬴氏的脸上便挨了重重一拳,整个人都被打得倒飞出去,砰地一声撞在墙上。
“啊——”
嬴氏终于再也绷不住身份,惨叫着哀嚎起来。
“住手,住手!”
“这就受不了了?”吴名冷哼一声,走到嬴氏面前,抓住她的衣襟,将她扯到无头的妇人身边,“看清楚,她,还有她们,虽然都是被我所杀,但却是因你而死!”
说完,吴名又把嬴氏拉下台阶,拽到装着丹楹的牛车旁边,将她的头压到丹楹面前,“还有她——如果不是你为了利用她,把她叫到这里,她就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宗室女,根本用不着这样受罪。同样的,这郡守府里的下人也用不着被她凌虐,平白受辱。”
“不是我!”嬴氏拼命摇头,“我只是把她们接来与衡郎相处,根本没有教唆她们与你作对!今天的事……今天的事也不是我的安排!真的不是!”
“不是吗?”吴名撇撇嘴,“但如果不是你把她接来,今天的事又怎么可能发生?所以,不管今天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都是罪魁祸首,毫无疑议。”
说完,吴名将嬴氏丢在地上,对着她的小腹便是一脚。
“啊——”
嬴氏痛得缩成一团,头发蓬乱,衣服也被血迹和泥土污得乱七八糟,哪里还能看出半点贵妇人的模样。
“其实你这点疼痛根本不算什么,问问车上那个,她会告诉你到底什么才叫疼。”吴名蹲[下]身,抓起嬴氏的左手。
“不——”嬴氏惊恐地想要把手缩回来,但她一个妇人本就没有吴名劲大,这会儿又被疼痛和恐惧吓得浑身发力,哪里还能挣脱得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吴名将她的左手小指生生掰断,然后撕心裂肺地大声痛叫。
“记住,以后别再随便伸手。”吴名站起身,转头去找玳瑁,发现她还蹲在板车底下,立刻朝她勾了勾手指,同时迈开脚步,“走了,宝贝儿!”
玳瑁赶忙从板车下面钻了出来,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吴名身边,但跟着吴名走了两步便忍不住回头。
看到太夫人那灰头土脸满地打滚的模样,玳瑁莫名地感到一阵畅快,连院子里的血腥味都好像不再那么难闻。
吴名注意到了玳瑁的反应,却在心里叹了口气。
以下克上,暴打上位者固然是畅快淋漓,但能做到这一点的又有几个?
而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人里,最后又有几个能够坚持立场,不向权贵和世俗低头?
玳瑁只看到了他的肆意,却不知道他为了追求这样的肆意到底付出了多少,抛弃了多少,又失去了多少。
当然,他从没为此感到后悔。
因为有些东西,真的是不要也罢!
走出宜兰院的大门,吴名便发现外面已经围了不少看客,其中大多做仆妇打扮,只有一名年轻女子的衣装相对显眼,一看就是个小姐之流。
另一个娇客?
吴名记得严衡乃是独子,郡守府也没有严姓的小姐,顿时朝这女人多看了两眼。
这个女人倒是比丹楹温婉许多,看起来像是标准的大家闺秀乖乖女,一见吴名看向自己便马上缩到侍女身后,避开了吴名的直视。
她不找事,吴名也没兴趣理她,收回目光,与玳瑁一起离开了此地。
但吴名一走,乖乖女便收起了怯弱的表相,带着自己的侍女抢先进了院子。
然而一进院子,几个人就便被满院的血腥吓得头皮发麻。
“小娘子,赶紧派人去请郡守吧!”贴身的侍女拉住乖乖女的手臂,颤声说道。
乖乖女深吸了口气,“不,别去找郡守,先去请府里的医师过来。”
“啊?”
“快去!”乖乖女推了侍女一把,自己则快步走到嬴氏身旁,蹲[下]身,尝试着将她扶起,“姨母,这是出什么事了,您还好吗?”
嬴氏努力睁开眼,发现来人是自己请来做客的外甥女何芊芊,立刻抓住她的手臂,放声大哭。
“没事了,没事了。”何芊芊抱住嬴氏,敷衍地安抚了几句,目光却转向一旁的木板车,看向了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的丹楹。
如果不是院子周遭还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何芊芊觉得自己肯定会冲上前去,亲手将丹楹活活掐死,或者也在她的脸上狠狠割上两刀。
就像上一世的时候,丹楹对她做过的那样。
何芊芊深深吸了口气,克制住了这股暴虐的情绪。
和严衡一样,何芊芊也已是两世为人。
上一世的时候,作为表姐妹,何芊芊与丹楹原本关系尚可。但两人双双及笄之后,丹楹却看上了正与何芊芊谈婚论嫁的太尉之子。为了抢走何芊芊的好婚事,在太尉夫人的寿宴上,丹楹借休憩之名将何芊芊引至无人处,亲手毁了她的容颜。
因没有目击者可以帮忙作证,即使何芊芊已经指认丹楹就是下手害她之人,但丹楹拒不承认,旁人也拿她无可奈何。最后,虽然因某些作为太过明显,丹楹并没能如愿以偿地嫁入太尉府,但何芊芊容颜已毁,同样失了这桩婚事,被家人送回了何氏的老家汶阳。
何芊芊本以为她会在汶阳的老宅子里孤老一生,却不知自己的苦难尚未结束。
没几年,天下大乱,暴民迭起,汶阳老宅也被抢掠一空。毁容的何芊芊逃过了暴民的兽行,却还是被暴民掠走,被迫成了这群暴民中的一员。然后,她便随着这些暴民四处流窜,看着他们杀人放火,被他们呼来喝去,肆意使唤。
终于,无序的暴民遇到了有序的叛军,被其打散收编。
何芊芊也成了仆妇营的一员,和其他女人一起给这些叛军做饭洗衣。
进了仆妇营之后,日子倒是比之前好过了一些。只是没过多久,何芊芊便发现他们似乎正向咸阳转进,稍一打听,便得知叛军首领吕良已经率军攻向咸阳,破城亦是指日可待。
何芊芊一度心灰意冷,觉得大秦江山就要在她眼前陷落崩塌。
但半个月后,军营里便传出了秦四世放火*的消息。据说这场大火不仅烧了整个咸阳宫,更波及到了整个咸阳城,愣是将吕良的大军都逼出了咸阳地界。
或许是嬴氏骨血作祟,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何芊芊便萌生了一个念头——与其苟且偷生,倒不如效仿皇帝表兄,与这些叛军玉石俱焚。
当晚,何芊芊借着身份之便,将数坛菜油泼洒在叛军营地的帐篷上,然后点火引燃了帐篷。
何芊芊不知道她这把火到底烧死了多少叛军,因为她刚点燃第三个帐篷,就被赶到着火点的叛军团团包围,乱剑穿心。
再睁眼,她便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及笄之年。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