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冷了,老板常坐在地下看电视烤手,上面只能露个头皮,只要一叫,他就会起来。如果是在十点钟左右,生意好的不得了。但我回来的时候,往往已经子时当中,人也少了许多。
“来啦,老三样是不。”
“对!五块,正好的。”
“好咧。”老板右手接过钱,然后微微颤颤的用左手取根签子,右手夹起一根烤肠,往签子上一插,然后用个塑料袋一套。再装个茶叶蛋。然后从旁边的蒸锅里,取出一个肉粽,熟练的剥开,也用袋子装了,最后装一起递给我。
“谢了哈。这么晚了,还不关门?”我笑着打招呼。
“再等等,再等等,还有个常客。”老板憨笑。
这句话一听,莫名有些感动。方才看到锅里还有个肉粽……想来,我手中的这个,似乎也是给我留的吧。不管是不是我自作多情,反正有时候感动感动也挺好。
道别了老板,我单手骑车,单手提着袋子,踩上自行车。
如果不是煤球突然伸直了脖子,一切都会照旧。只是,让我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煤球瞬间就窜了出去,我只好停下车。若是以前,或许我就不管了,随它去,反正它也经常消失。最近却很反常,总是很老实的呆着,哪里也不去,所以,我觉得奇怪。
更奇怪的是,煤球根本没有乱跑,而是跃下我的肩头,径直的奔向红房子。纵身一跃便道了窗口,然后直着脖子面朝里坐着。
里面有什么?
我好奇,便转了下车头,又骑了回来。
煤球双目圆睁,一动不动的盯着里面的老头。
我下车往里面瞧了瞧,看到了地方支援中央的头顶。
其他,什么也没有。
让我吓一跳的是,煤球突然转了头,盯着我身后。我本能的向后看,这一看不要紧,果真也吓了我一跳。
“唉……”
这……这……我愣在那里,看看身后的人,又看看红房子里面,嘴巴有点儿合不拢。“老板……你……”
老板一身黑衣的站在路上,在我身后不到一米的位置,看到我的反应,忍不住叹了口气。
煤球从窗口上跳下来,慢慢走到老板跟前儿,让我颇为意外的是,这货竟然去蹭老板的腿,赤果果的示好……
“这是你养的?”
“呃……是。”我用余光扫了一下小房子里,头顶还在。又看了一眼对面黑衣的老板,突然发现他的手好像不才坏了。
“唉。”老板蹲下来,从身上取出一些东西,煤球凑到他手上闻了闻,就大快朵颐起来。“你不是养猫的,看这小猫崽饿的,若不是为了它,我也不会出来了。”
“这是……”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我无法理会。
“猫灵要化形了,你看不出来?”老板抬头看看我。
化形?我愣着,完全不懂他在说什么。
老板又拿出一些我看不懂的东西喂煤球,煤球吃的欢快,偶尔回头看我一眼。
“你怎么得到这猫灵的?”
“路上捡的。”我如实回答,越来越看不懂这个世道了。“你是谁?”
老板又叹口气:“我是谁……我能是谁,我就是我咯,一个开小店儿的,你几乎天天12点到我这儿来买吃的,还不知道我是谁?”
这话说的……“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边说边指指里面的头顶。
老板看到我手上的动作,喃喃道:“一副皮囊而已。”言罢,起身从身上又掏了一些东西,放在小卖部的窗口上,煤球吃完了地上的,又跳到窗口去吃。
老板拍拍手上的碎屑,对我说:“好了,进来说说话吧,都这样了,也得和你说说了。”
我点点头,虽然不懂他在说什么,但直觉他知道很多,既然他愿意说,我没理由不听。撑好车撑,我跟着老板钻进了红房子里。
老板人不错,他这一进去,我算明白了,这魂儿就这么一下便进了皮囊,下一刻,他便架着个左手拿了个杯子,那杯子是用来盛关东煮的,水也是从里面盛的热汤。“给,大冷天儿的。”
“谢谢。”
“不客气。”老板把小太阳提到我俩中间儿,搓搓手,低着头对我说:“按礼数,你到了这边儿,是该跟我打声招呼的,但我不怪你,你现在就是个睁眼儿瞎,啥都不懂,连个师父都没有,也算是奇葩了。”
这……我看看他……“能给解释解释不,的确如您所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老板儿点点头:“你到这里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了。一来呢,是味儿太重,幸亏你知道收敛,不然会引来什么祸害我都不敢说,毕竟我也是个基层的。二来呢,小刘也打过招呼了,让我给托着。谁知道,这天下不太平,沪上更是鱼龙混杂,我觉得自己也快兜不住了,赶紧退休了算。”
小刘?我不记得认识什么小刘……或者应该说是小陆?“哪个小刘?”
老板儿看了我一眼:“刘永民,你认得不?”
刘永民?我想了想,怔了一下,这个名字虽然不熟悉,但我倒也忘不了:“黑哥?”
老板点点头:“我俩是私交。不过你来这里,其实对我是有好处的,但对你……不是什么好事儿。”
“这话怎么说?”
老板看了我一眼:“我已经好久没有看到树语者了……你倒好,这么大摇大摆的走街串巷,要不是我封锁的紧,你早给人捉去了。”
“我不明白,为什么要抓树语者?”
“世道变了,不只是树语者,有些灵气的东西都让人给掳走了。”
“谁?”
“还能有谁,人啊。”
我想了想:“木灵之气不能直接利用,要了也没什么用。”
老板看我那眼神,跟看傻子似的,我有些惭愧,不过这都是老树精的原话……“谁这么误导你啊,你那猫灵变异过了吧,为什么啊?你自己心里没数?”
煤球?我看了看在窗口吃的津津有味的猫灵。的确,煤球曾经变化成穷奇了,原因应该是因为吃了我的阳气……想当初,老树充好人,用我的阳气喂的煤球。我的阳气……或许是含有木灵之气的?
“木灵之气是不能直接利用,那铀矿也不能直接利用呢。稀土,有色金属还都是战略物资呢。”
这话说的也有道理,我看看平时总是憨笑的老板,越看越觉得他在装:“我说,大叔,你到底是谁?”
“叫我七叔。按辈分儿,你叫小刘黑哥,那叫我个叔都不亏你。”
“是……七叔。”
“你七叔我……是管这里方圆一亩三分地儿的。”七叔搓着手,“除了人事儿,什么都管。”
我看了他一眼:“明白了,土地公公。”
七叔抬头看看我,直起身子:“这个称呼好久没听见了……差不多吧。”
“就跟居委会大妈似的……”我觉得。
“虽然不耐听,其实就是这么回事儿。”
“七叔,我有点乱,你能给我整理整理么?”
“你乱,等你清醒的时候,估计已经被人给封了。不觉得奇怪?”七叔指指我宿舍楼:“你这么个半吊子的树语者,以前见到过鬼么?”
我摇摇头:“妖怪见了不少,阴魂没见过。”
“就是啊,你就没脑子想想么?怎么突然就见了鬼了?”
“我师兄说是因为时辰。”
“你师兄是个新鬼,他懂什么?你能看见鬼,一是因为你本身灵觉就高,但还不至于高到天眼开的地步。所以这二……是有人在这里设阵了。这个阵很大,不在我的范围之内,所以我管不了,但已经报上去了。奇怪的是,城隍不管。这是上头的事儿,怕是有人事先打过招呼了。”
“听这意思,感觉比天国的幕还黑呢。”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是常识。”说完这句话,七叔把食指放嘴上:“祸从口出,少说为妙,我们就喝喝茶。”我俩喝了点热汤之后,七叔又道:“这几天我正纠结着要不要跟你说,我怕这阵对你不利。但如果我去找你,就坏了规矩,就是犯错误了。今天打了个擦边儿球。猫灵来找我要吃的,我现身给它吃的,你因为阵法的原因看见了我,这算咱俩接上头了。上面也怪罪不得,毕竟我是为了猫灵,若是追究起来,得怪这阵法,若是不追求,我们就糊弄过去了。”
我一头汗水,这复杂的。
“至于你的事儿,怕是包不住了。木灵之气现今很少出世,你之前在蒙山的事儿,小刘跟我大概提及了一些。这事儿算是给压了下去。但是鲁东母煞那事儿,树气太明显了,没有木灵之气兜转不了那么大量的树气。所以,现在有些地方出现了传闻,已经有人开始狩猎了。”
这消息太劲爆了……我一时间有点接受不了……“你的意思是?”
“三十六计——走为上。”
“问题是我还得读书……”事实上,我是觉得老树现在的状况……
“命都快没了……你先保住命再说读书的事儿吧。”七叔白了我一眼:“我不喜欢拐弯弯儿的人,你不想走是因为在温室那边儿种了一棵灵根。”
七叔的话有如当头一棒,我看着他,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不过,我终于知道那个树枝子是什么东西了,原来是灵根。“您都知道……”
“废话,我看到你种灵根的时候,激动的没昏过去,”七叔唏嘘着,“这灵根多宝贝……幸亏你种下去了,不然不知道多少人觊觎。”
“这里面还有道道?”
“有规矩,种在谁的辖区就是谁的,种到土里生了根,就不能再动了,再动就是抢!”七叔狠狠的说。
同行竞争……么……我是不是该怀疑七叔在打老树的主意?“灵根会怎么样?”
“我会保着它的。你不用担心。”
煤球吃完东西回到我肩膀上,我突然迷茫了。
事情变成这样,我忽然觉得自己现在的处境,越来越像天方夜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