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一早,客栈外面传来人声,许持昨天夜里和段无量说完事儿,回来又和小七讨论系统任务谈到大半夜,这时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缓了好长一会儿才清醒。
他一个机灵,赶紧爬下床梳洗一番。
客栈大厅里已经聚满人,各门派的弟子都如来时武装整齐,各个带刀带剑的好不威武,许持一眼就看见自家师弟坐在一旁,丰神俊朗,丝毫不输他人。
灭绝几人正在同唐老太太商议,让她去峨眉派住一阵子休养休养,老太太却含着沧桑的笑容轻轻拒绝了,她的目光对应客栈外竹林,穿越青葱的竹林再走一段便是那往日风光无限、武林中人都向往的世家大门唐家堡。
虽然现在唐家已殁,唐家堡已毁,她仍要在这里守护下去,直到她死,或者她的孙子唐远腾来面对她,给她一个交代。
许持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握紧了拳头。
他一定要守护好八卦门。
“许少侠是决定好了?”陆清陵在马上勒紧缰绳,虽高出许持不少却丝毫没有压迫感,大概因为他一贯比较和煦好说话的缘故。
许持点头,看了下还在不远处未过来的沈禄说道:“正好年末在金陵会有武林盟大会,届时我再同佛爷从徽州出发,也可与陆掌门碰头。”
陆清陵轻轻叹了口气:“许少侠年纪轻轻便为魔教之事奔波劳累,若不是派中还有杂事绊身,陆某定当陪同。不过许少侠放心,既然同在蜀中,陆某必会以全派之力护八卦门周全。”
许持被夸得快不好意思,心里也清楚蜀山最近的确有些焦头烂额,毕竟池辛炀这兔崽子偷盗的是蜀山剑法中最精妙的一招,他连忙道:“那就多谢陆掌门了。”
两人客气之后陆清陵便带着蜀山的弟子们离开,刘浮屿似乎还是跟他们相处不好,等蜀山走了有一会儿他们才走,灭绝最后离开,她欲言又止地看了看段无量,最终还是有些无奈地朝许持挥挥手。
“前辈?”许持打心眼里对这女人犯怵,被招呼过去腰杆不自觉挺得笔直。
灭绝拿出一个青色布囊,许持当场就僵了,持哥认得这个,用龙心草制成的伤药。
“前辈,你这是……万万受不起啊!”许持腿一软就差没跪下了,龙心草对他说不是多珍贵的东西,毕竟信手拈来,但对于武林中人还是等同于圣药,吹得神乎其神,灭绝老太太突然把这么贵重的东西给他,难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她看上持哥了!?
灭绝恨铁不成钢地狠狠剜了他一眼:“出息!你怕什么,我还能吃了你?”
许持幽幽看她一眼,女人真是善于看穿一切掩饰,此前不管他心里多慌多怕陆清陵和刘浮屿都没怎么能看出来,眼下被一个女人就轻易戳破了他的伪装。
他真的怕被吃掉。
“前辈,承蒙厚爱,只是此药太过贵重了,我不能收。”
灭绝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她来来回回好几次终于顺了气:“许少侠,难道你师父没有告诉你,他曾赠予过他人龙心草,而我恰好就是其中之一?”
许持:“……”老神棍真没告诉过他。
妈了个鸡,老神棍你站出来持哥绝对不打死你。
师门当初都穷成那样了你不把药卖出去,还随便送女侠,你这个老禽兽!
“所以前辈……”许持看着那个青布小囊,干干净净,甚至……还有一抹女儿家独有的幽香。
那丁香一样的、当年的灭绝姑娘……
如果灭绝真的坚持,那他还是收下吧,就当帮老禽兽了却一桩世俗红尘的恩怨,许持默默想。
“无量不肯收下,而你既同他一路相傍至此,应该感情甚笃,还请帮忙多加照顾,替他收下。”灭绝一双剪水双瞳泛出无奈的脆弱,混杂着不收就去死的痴缠,紧紧盯着许持快戳出一个洞。
许持:“……我收。”
他接过青布小囊的时候仿佛听见了老神棍的玻璃心碎了一地的声音,怪不得江湖指南里没有写关于峨眉的东西,一定是因为感情受挫所以只字不想提。
“前辈,敢问……你同佛爷是什么关系?”许持的八卦之魂终于要把自己燃死了,他再也憋不住了,除非是亲儿子,不然只剩□□了!
恰好段无量携剑从两人身后走过来,灭绝稍显细纹的双眼平静地看着二人,最终苦笑摇头,留下一句“你和你爹年轻时候越来越像了”转身离开。
日头下的峨眉女弟子们一个个都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马蹄溅起的尘土被风刮过,糊了许持一脸。
“……”
突然很想冒着生命危险询问一个已故皇族的姓名,佛爷的爹是不是叫段正淳……?
“灭绝前辈还是把药给你了?”段无量蓦然问道,许持尴尬地咧咧嘴,青布小囊被他攥在手心里,拿给段无量怕他不收,揣自己兜里也不大合适,一时不知要如何处理。
段无量缓缓伸出手,似乎也在迟疑该如何处理这药,结果他想了半天还是叹了口气,拍拍许持的肩膀道:“既然前辈把药交到你手上,你就先收下吧。”
……持哥不缺。
许持满面愁容不知此药该何去何从,结果下一秒沈禄也走过来,他更加担心起了他师弟该何去何从。
沈禄见到大师兄同段无量在一起,一整天的好心情都没了,不过他昨夜睡下之后深刻反省了很久,决定不能表露太过明显,毕竟昨夜在密室中段无量似乎已经察觉出了什么,他不能再这么直接了。
“大师兄,我想了一晚,还是随你一同去徽州吧。毕竟我曾经去过祁门,路上也能照顾照顾你。”沈禄克制住心中的不悦,平静地对许持说。
段无量最先挑了挑眉,一双桃花眼里尽是诧异,不过他很快恢复,似笑非笑地转回头看沈禄。
许持却没有多吃惊,毕竟在持哥眼里阿禄一直是个懂事的好孩子,他不惊讶对方一晚就能深刻认识到这些日子以来他所做的一切不合理之事,当下轻轻笑了笑:“你决定好了?不会再心绪不宁了?”
沈禄脸色泛白,对面的段无量就在看他,他不得不绷着脸点点头:“这些日子是我情绪不好,给大家带来困扰了。”
许持顿时被他这副小脆弱的模样刺激到了,也在想是不是自己太严厉,于是便不再推辞,柔声道:“那我马上传书回山,只须交代一下二胖注意安全就好,陆掌门已经答应我代为照看了。”
段无量眯了眯眼,转过头:“陆掌门?”
许持随意道:“是啊,八卦门和蜀山靠的近,且师傅同他们……交好,所以拜托陆掌门照顾一下我师弟们应该没问题。”不要质疑持哥怎么知道他们交好,毕竟陆掌门看到阿禄的剑法之后眼中浮现的是赞赏,不是厌恶。
段无量闻言双目微动,最终轻轻点头:“甚好,陆掌门侠肝义胆,有他照看你便可放心了。”
沈禄双拳负在身后紧紧握住,这种关系甚笃亲昵有加的语气……
“这一路多了沈少侠这般青年才俊,想必我们也能安全得多。”段无量说完沈禄持盈盈一笑,全然不见昨天在密室里的锋芒毕露。
沈禄心里都恨不得把他撕了,面上却毫不示弱地淡笑回应:“多谢佛爷抬举。”
许持略诧异地看着自家很少对外人展露笑容的面瘫师弟,心中不禁感慨,无量佛不愧是无量佛,这么轻而易举就攻破了师弟的心里防线,感情迅速升温。
三人很快便从这里启程,走之前许持拜托驿站的人把信送回八卦门,他在信中没有直接提及魔教,怕吓到二胖和远宸,但终归是说到要注意防范,一有危险要不择手段的逃跑,然后跟师兄报信。
节操?笑话,许持才没什么武林精神,要不是魔教这次把矛头也对准了八卦门,鬼才费这么大劲儿想办法反抗呢。
在他看来,保证师弟们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才是他的第一需求,至于别的都要以此为前提,就算系统这次的任务是让他慢慢积累师门威望,那也不行。
三人很快便收拾东西上路,为了赶时间他们放弃了马车,三匹马在川蜀之地交错疾奔,许持为了不拖后腿,活生生憋白了脸,面对两个同时邀请同骑的人,他硬是绷着脸自己骑。
持哥你行的,持哥你是个爷们儿,持哥你最棒了!
反正不会死,拼半条老命也不能落后于人,这是持哥的底线。
“大师兄,你看前面那匹……是不是你的马?”一行人行到一半,沈禄突然勒紧缰绳看向林中喊道。
许持一听立马转过头,腰也不疼了背也不酸了,定睛一看,林中正在垂头吃草的那匹马马背上还有持哥的小布包。
不就是持哥价值□□的宝马吗!
他激动地驱使□□小马迈着小蹄跑过去,刚探身拿回布包便感到一阵强劲气息袭来。
“危险!”段无量提剑大吼,飞身一把将许持拖下马背,反手一剑挡住来人,兵器交接剧烈的声响震耳发聩,许持抱着布包在段无量怀里滚了好几个来回,整个人都懵了。
“你是何人!”沈禄大吃一惊,立刻跃下马拔剑挡到他师兄前面,他此前都没感觉到还有人,这人难道一直埋伏在这里!?
“魔教狗!”来人是个二十左右的青年,长的眉清目秀十分好看,一双大眼我见犹怜,就是状似发癫,提着剑鬼吼鬼叫,奈何武功实在不怎么样,被沈禄几招就拿下了。
许持被这一声魔教狗叫笑了,他和段无量走过来,颇感新鲜:“你在叫谁魔教狗?”
青年双目微红怒瞪许持:“谁拿了这布包谁就是魔教狗!这是姬羽留给你的东西,他是魔教之人,难道你不是吗!”
许持突然不知道怀里的布包能不能打开了,万一真是个栽赃陷害,里面有个什么通敌卖国的伪证,持哥还要不要在江湖上混了?
沈禄沉着脸更加用力地把人按在地上,就差没把人塞进草地里:“说话放尊重点。”
“何必让我放尊重,我没能杀你那就是我无能,有本事杀了我啊!魔教狗!”青年目眦欲裂地挣扎,结果吼了几句开始撕心裂肺地蜷缩咳喘起来。
许持再看这青年表情认真不似演戏,难道自己真摊上事儿了?他捏了捏下巴,还是决定抖开布包仔细查看,药草和银两什么的都在一样未缺,不是一般小偷小摸送还的手段,难道一个月前自己在林中遇袭,姬羽真的在附近,然后顺势扣下了自己的马?
“可有缺漏?”段无量站在他身后低声问。
许持看向青年的目光透着一股疑惑,摇摇头:“什么都没缺。”
就是因为什么都没缺才更诡异,连龙心草都没有缺失分毫,仿佛盗窃银行的人闯进金库却不拿黄金一样令人匪夷所思。
这时那青年才注意到刚刚挡了他一剑的段无量,失声喊道:“无量佛?”
不怪一眼能看破,毕竟长得这么好看穿的这么精致玉树临风还是个光头,除了无量佛也没别人了。
段无量脸色未有多好,他少有面露阴霾的定定看向青年,原本以为看到救星的青年冷不丁打了个冷颤,仿若身堕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