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镀——,张小施主,张小施主,你在里面吗?在的话请开开门。笃笃笃——”
敲门声一阵比一阵大,里面张无忌坐了起来,窸窸窣窣的开始穿衣服。外面的僧人听见里面的声音,也知道人应该醒了,也就没有再敲门,而是沉默的举着火把,站在门外,等张无忌起床。
“方丈师兄,你认为真的有可能是他们么?我觉得以曲圣手的品性,应当不会做出此等事情才对。”说话的是少林寺四大神僧之一的空性大师,也是方丈空闻大师的师弟。空见、空闻、空智与空性四位高僧,乃是少林寺中目前辈分最高的僧人了,再往上数,就是渡厄、渡劫、渡难三位高僧了。算上辈分,他们还要比空闻大师等人高上一辈。因多年前与上任明教教主阳顶天比武过时,输给了对方,故而三人便在少林寺后山坐枯禅,已经多年不管寺里的事务了。
空性大师曾经被曲聆出手医治过,对她天然就有一种好感,也相信得过对方的品性,所以《易筋经》失窃尽管事关重大,但是空性大师还是不愿意怀疑是曲聆下的手。
“哼,师弟你所言差矣!我看事情与他们脱不了关系。”与相信曲聆的空性相比,他的师兄,四大神僧之三的空智则不一样。因为多年前他们的师兄,为人大智大慧、慈悲为怀,武功当世绝顶的空间神僧,曾经为了感化谢逊,自愿被他以[七伤拳]殴打一十二拳。原本空见神僧修习[金刚不坏体],面对谢逊的攻击毫发无损。谢逊一见心中沮丧,觉得反正报不了仇,也不想活了,便要击碎自己的天灵盖,但求一死了之。
空见大师慈悲为怀,怎么可能眼睁睁瞧着谢逊在自己面前自尽而亡,遂在他动手的一瞬间便跃了过去,伸手架开了谢逊右掌。然而谢逊此时左手发出[七伤拳],一拳打在空见大师的胸腹之间。空见大师全无提防,连运神功的念头也没生,登时就被谢逊震裂全身内脏,摔倒在地,不久之后便圆寂了。
空智本身就嫉恶如仇,对邪魔外道向来是深恶痛绝,加之生平最为佩服的师兄空见大师,命丧谢逊之手,对张无忌这个谢逊义子自然没有好感。恨屋及乌之下,武当派、张翠山等人都是他厌恶的对象。
他不好直接说是曲聆偷走了《易筋经》,毕竟曲聆这么多年来不管求医之人是何种身份,向来都一视同仁的性格,江湖上的人都还挺佩服的。他只是觉得张无忌乃是天鹰教妖女殷素素的儿子,自然也是诡计多端。保不齐他利用曲聆一片医者仁心,表面上是到少林寺来求取经书,暗地里却叫了人来盗取《易筋经》。
“阿弥佗佛,善哉善哉。二位师弟且先静下,事情究竟是何种情况,现在还不宜妄下论断,等见到了张小施主和曲圣手以后,再讨论吧。”空闻大师这边刚刚说完,门就被刷的一下,拉开了。
就着明亮的火光,三人一眼就看清楚了张无忌此时的情况。
曲聆刚来少林寺的时候,就曾经说过张无忌身中寒毒。当时他们也看到了张无忌穿得确实很厚,别说现在天气尚不算冷,就是到了冬天,也绰绰有余。而现在的张无忌却比白日里还要夸张,一身义父全都裹在了身上不说,甚至还将床上的被褥也披在了外面,弄得他越发像个大号团子了。
饶是被这么多衣物裹着,张无忌却还是冷得发抖。他脸色青黑,眼眶下一圈乌黑,嘴唇早已冻得失了颜色,远比常人瘦弱的身躯,还在是不是的打着冷颤。
空闻大师一见张无忌这个模样,心里便生出了些许怜惜。
“张小施主,你这是什么意思?既然这么冷,为何不与我们说,弄得倒像我少林寺怠慢了你一样。”空智是怎么看张无忌怎么不顺眼,白天说要借经书的时候,就数他反对的最厉害。现在看到张无忌的样子,第一反应就是他故意的。要么是为了装虚弱博取同情,要么就是为了败坏少林寺的名声。反正不管怎么想,都没安好心,其心可诛。
张无忌脸上露出委屈的神色,小声说道:“我并没有别的心思,只是我来少林,能得你们留宿已经很好了。我不想再麻烦你们,所以才没去找人,反正不过一晚的事情,我忍忍也就过去了。”
张无忌本身并不擅长说谎,若要他编些谎话,确实有些为难他。所以他此刻说的都是自己的心声,一片好意却被人误解,他心思敏感,自然会觉得难过委屈了。
空闻拦住空智,没让他再说出什么难听的话。叫其他弟子守在门外以后,便只让他们二位师弟进了张无忌的厢房。
“张小施主,你不必在意我师弟说的话,他这个人只是性子有些急躁,为人还是很不错的。”空闻大师看张无忌实在冷得不行,便让他坐在床上回话就好,顺便还让底下的弟子再去拿了一床厚厚的被子过来。
张无忌坐在床上,把自己裹在被褥之中,虽然形象不好看,但到底没那么冷了。他脸上浮现出茫然的神色,对着三位少林寺高僧问道:“三位大师深夜来访,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么?”他当然知道他们所为何事,只是却不能老老实实的说出来,此刻也就只能装傻了。
好在刚刚开门的时候被空智恶狠狠的说了一顿,现在的张无忌心绪平静下来,没那么忐忑了。回想起母亲往日里骗人的模样,张无忌此刻倒是一点心虚都看不出来了。
“张小施主,贫僧是想问问,你今晚一直都在房中睡觉么?”
“这是自然,夜里不睡觉要做什么?”
“难道你就没有出去走走?”
“空闻大师,我身体不好,本来就精神不济。夜里若不好好休息,白天只会更难受。”
“那贫僧再问你,你今晚有没有看到什么人到你院子里来?”
“没有呀!”张无忌与空闻大师两人一问一答,说了半天,却什么重点都没说到。完美的贯彻了曲聆那句“什么都别说,什么都别做,不管别人问什么,统统都说不知道。”
“你胡说!此事一定与你有关,你还不将贼人交出来!”空闻从张无忌这里问不出什么,正要作罢,他师弟空智此时却怒吼起来。
他笃定张无忌与《易筋经》失窃一定有关系,此刻看来,全都是张无忌巧舌如簧,一派胡言,忍不住便愤怒起来。
张无忌被空智吓了一跳,脸上的茫然之色更加浓重了。“空智大师,你说什么贼人?难道寺里今晚遭了窃?”
“你居然还好意思问,我少林寺多少年来都没有宵小敢打主意,何以你们今天一来,夜里藏经阁便丢了东西?”空智气的简直要跳了起来,恨不得就冲到张无忌的面子,提着他的肩膀就要逼他说出来。
“师弟,稍安勿躁!”空闻安抚住暴躁的空智,转过身再次问道:“张小施主,我再问一遍,你真的没有看到什么可以的人么?”
“方丈大师,我是真的没有看见。我武当派在江湖上也算小有薄名,怎么可能做出偷窃这等事来?我与曲姑姑上少林寺求书也是无奈之举,却不想少林就是这样对待前来求助的人么?”
空闻闻言一噎,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虽然也有些怀疑张无忌与曲聆,却没有什么证据。他之前曾与那盗书之人交过手,除了身形是个女子以外,其他没有一点能与曲聆沾边的。曲聆常年与药物打交道,身上应当有种淡淡的药味才对,而对手身上却是明显的檀香。此外众所周知,曲聆出生五毒教,最擅长蛊术和毒术,而对方的武功却并非如此,走得是飘逸灵巧的路线,招式却又诡秘怪异,偏偏还内力深厚。
空闻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当今武林中,有谁的武功会是这个样子。
正在这时候,曲聆突然出现在了张无忌的门口。开口就嘲讽道:“这大半夜的,诸位如此劳师动众,是有什么事?我远远的就听到什么贼呀盗的,你们到无忌这边来,难不成你们少林寺丢了东西,不去赶紧找,却来怀疑他?”
曲聆与张无忌虽然是一同上山,但到底男女有别。少林寺虽说不接待女客,那也只是针对平常的香客而已,不然若是江湖上别的门派女弟子前来,难道叫人家睡山里么?别的不说,就说峨嵋派,人家上上下下,能说的上话的全都是女弟子,灭绝师太来的时候,难道你也说不接待?
所以少虽少,但少林寺还是有那么几间女客居住的厢房。
故而曲聆与张无忌住得不近,却也不远。
空闻先前与盗取《易筋经》的贼人交手的时候,棋差一招,让对方逃了出去。对方身形极快,轻功又好,空闻倒是真心不知道,对方往哪边逃走了。
他从身手招式中判断,应当不会是曲聆本人,却不会像空性一样,真的一点都不怀疑曲聆。在这一点上,他与空智一样,比较倾向于他们是表面上拿出来吸引注意力的,暗地里肯定有别的人与他们配合。
曲聆是老江湖了,想从她这里问出什么,肯定是比较困难的。相比之下,从张无忌这个小毛孩子这里入手,却是一个好的选择了。所以他们一开始就没有惊动曲聆,直接就往张无忌他们这里跑了。
却没想到,曲聆是来的这么快。
不过想想也是,他们这么多人出动,虽然没有去曲聆那边,但以她的武功,察觉不到动静,那才是奇怪了。
“想不到少林寺乃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却是这样无凭无据,就要诬陷好人的吗?”曲聆穿着她那一身招牌式的苗装,风姿绰约的进了屋子,外面一众小和尚被曲聆的打扮羞红了脸,全都低着脑袋不敢多看。
张无忌看着曲聆面色红润,唇色如朱,精精神神的模样,哪有先前重伤的样子。难道曲姑姑的医术这样高超,短短的时间内,就把自己的伤治好了?张无忌这边还在惊叹曲聆的医术,就感觉头上有一只柔软的手覆了下来,温柔的抚摸着他。
“无忌别怕,有姑姑在,绝对不会让别人随便泼你脏水的。”
“曲圣手误会了,我们并没有怀疑你们的意思。不瞒二位,丢失的乃是我少林至宝《易筋经》,此书的重要性,想必不需我说,二位也应该知晓。今日上山来的只有二位,于情于理,我们来找二位询问,也不是不能理解的。”空闻心中叹息,曲聆来了,就更不好说了。与女人磨嘴皮子,是最没有结果的事。因为不管你有没有道理,对方只要胡搅蛮缠,你的道理就都不是道理了。空闻年纪大了,见多识广,怎么会不知道这个道理?知道归知道,却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了。
果然,曲聆冷笑一声。“就因为只有我们上山,所以就是我们偷的了么?我知道《易筋经》重要,但这与我有关吗?我怎么说也是五仙教的圣女,难道还会觊觎你少林的东西么?你莫不是太小看我五仙教了?”
“你少强词夺理了,谁不知道《易筋经》有洗筋伐髓的作用?你想为张无忌这小子驱除寒毒,难道还有比《易筋经》更好的选择吗?”空智忍不住,暴躁的说道。
“呵!《易筋经》确实好,可是驱除寒毒只要阳性内功就够了,既然你们少林寺已经答应借我们《九阳功》了,辅以武当的《九阳功》,虽然是麻烦点,但我也能救治无忌。既然如此,我们为何还要大费周章的去偷《易筋经》?”
空智本就不善言谈,被曲聆用话这么一堵,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既然众位大师心有疑惑,为了洗清我们身上的污名,也未免有人说我武当派的不是,那就请众位大师派人进来搜搜我们的屋子吧!如果想要搜我的身或者我们的马车行李也是可以的。想必这样,可以打消众位的疑虑了吧?”正当众人沉默之际,张无忌突然开口说道。
曲聆心中惊了一下,转头看着张无忌。张无忌却对着曲聆笑了一下,眼中一派淡然,好似在告诉她什么也不用担心。
曲聆一愣,没有阻止张无忌,只是说道:“无忌所言甚是,既然你们一口咬定此事与我们有关,为了证明我们的清白,那你们搜就是了。只是不知道有没有人要来搜我的身?”说道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曲聆嘴角微微勾起,脸上的嘲讽之色不言而喻。
空闻当然不可能让人去搜曲聆的身,说出去少林寺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他只是打量了一下,发现曲聆的苗装素来轻便裸/露,看上去根本藏不了东西,便直说“不必”。
搜查的结果当然是什么也没搜到,少林寺众僧虽然惊讶,却也只好自认倒霉。跟曲聆和张无忌道歉以后,只得灰溜溜的离开了。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