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向闻愁眉不展,天雪三人心下也是狐疑不定,好不容易到了城西向府,向闻迫不及待地跳下了马车,天雪他们只能连忙跟上。**
守门的家丁见到这几人衣着奇怪,不似寻常百姓,便上前问道:“不知几位前来向府有何贵干?”
向闻一愣,是啊,他来干什么呢?刚才心急火燎地赶来,可现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总不可能说他是不相信刚才那两个妇人所言,特地过来求实的吧。
家丁见他不答话,心中自有另一番想法。这个人多半是和其他人一样,是有事来求老爷帮忙的,碍于面子又不好开口。
于是便道:“不好意思,公子。我们老爷近日身体抱恙,不便见客,公子还是请回吧。”
身体抱恙……那就是真的了。
向闻如遭五雷,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身体有些不稳地向后退了一步,却有一个大力扶住了自己。
回头却见凌瑄站在自己身旁,朝自己微微点头,天雪上前两步,对着家丁道:“我们听说你们家老爷病了,才特意过来看看,不知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家丁立刻理解了她的意思,问道:“姑娘是大夫?”
天雪摇头,笑道:“大夫称不上,不过医术倒是略懂一二。”
家丁有一瞬间的欣喜,转而目光又暗了下去,叹息道:“姑娘有所不知,我家老爷和管家都患上了怪病,夫人把城里最好的大夫都请来了,还是连病因都查不出。不瞒你说,老爷只怕是……”
他的话停了,天雪又怎会猜不出他后面想说什么,接着道:“不试试又怎么知道治不好了?我们这次就是为了你们老爷的病而来的,劳烦小哥前去通报一声,如果你们家夫人信得过我,就让我替你们老爷诊治一番。若是治好了,我们不需要任何酬劳,若是治不好,你们也没有损失,你看这样好吗?”
听天雪前半句话,家丁还以为是哪来的骗子趁机骗财来的。可听了她后面半句话,心里又开始怀疑起来。治好了却又不需要酬劳,天底下哪里有这等好事?
家丁奇怪地看着他们四人,问道:“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啊?”
天雪一时语塞,却听凌瑄温声道:“我们机缘巧合下路过此地,实在不足为外人道也,若是小哥一定要寻个明白,不如称作‘有缘人’可好?”
家丁似懂非懂,但也不疑有他,立刻恭敬道:“请几位在此稍等片刻,容我进去向夫人通报。”
家丁走后,向闻看向凌瑄和天雪,“你们……”
凌瑄拍了拍他的肩,笑道:“当务之急是先进去看看向老爷患的究竟是何病,有什么话等治好了他再说也不迟。”
果然还是被他看出来了!向闻早知道这个师弟聪明绝顶,任何事都瞒不过他的双眼,于是也不再多说什么,低声道:“多谢。”
不出片刻,刚才那个家丁又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迈的妇人,两鬓的发丝已显灰白,看上去约莫四五十岁的年纪,由一个小丫头搀扶着。
向闻看到她,心下一颤,双拳死死地握紧。
家丁带着那位夫人走到天雪身前,指着天雪道:“夫人,就是这位姑娘说能治得了老爷的病。”
向夫人泪眼朦胧,握着天雪的手颤声道:“姑娘说的……可是真的?姑娘当真能治得了老爷的病?”
天雪有些为难地看着她,又不忍拒绝。她不善言辞,刚才那些话都是凌瑄教的,她虽然会医术,可也并不能保证一定可以治得好那位老爷的病,当下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正在胶着之际,身后忽然一个声音响起,“我们尽力而为,不管怎么样,都会把……向老爷治好的。”
向闻低着头,不想让对面的人看到自己的异常。
向夫人被他的话吸引了过去,总觉得这个人身上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可无奈他低着头,看不清楚他的样貌,“这位公子是……”
凌瑄忙道:“夫人,我这位师兄受了点伤,身体有点不舒服,还请夫人不要见怪。”
向夫人听了连连点头,她现在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向老爷的病上,饶是再聪明,也没有心情去思考别的。立刻对着身旁的小丫头道:“你马上去准备几间客房,让这位公子休息一下。”
“是。”小丫头应声退下。
向夫人又急切地看向天雪,“姑娘能否先随我去看老爷的病,若是能治得好老爷,向府自然不会亏待诸位。”
“好,我跟你去。”天雪点头。
向闻并没有去客房休息,他和天雪他们一起去了向老爷的房间,只是从他踏进门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待在一边,远远地朝里看着。
榻上的人双目紧闭,苍老的脸上几乎已经没有生气可言。向闻看着他,想到了许多过往,心不由自主地揪了起来,只盼他快些好,可又不希望他好得太快。
那县老爷请来的大夫是一个年逾七旬的老头,天雪他们还没进屋,就能听到他摇头晃脑的叹息声。那老头古怪,看到向夫人亲自出去迎回来的竟是几个不谙世事的少年,当下动不也动,依旧坐在床边,手搭在向老爷的脉上,“小丫头就不要来凑热闹了,老朽都治不好的病,你们还是省些力气吧,免得丢脸。”
他的话说得实在难听,元香当即脸一黑,不顾众人在场,怒骂道:“臭老头,你这话什么意思?”
天雪扯了扯她的衣服,示意她不要多说。
只见那老头回头横了元香一眼,重重地哼了一声,“小丫头没规矩,你爹娘没教过你尊老爱幼这个道理吗?”
“教过。”元香如实以答,面不改色道,“但我爹也说过,对付蛮不讲理的家伙,犯不着客气!”
这样的话不是元香瞎掰,柳千鹤的确有讲过,只不过他的原话是,“出门在外,如果遇到蛮不讲理又难缠的妖魔,犯不着和它们客气,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想办法逃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柳千鹤生性骄傲,一来既怕自己的爱女脾气火爆,下山之后会被欺负,二来也担心她会惹是生非,所以才说了这么一句。要是被他知道元香竟然把这句话用在凡人身上,怎么样也得气得吐血吧。
那老头果然被元香激怒了,甩了甩袖子,抄起一旁的药箱,怒声道:“县老爷,向夫人,老朽好心好意地来给向老爷治病,却没想到竟遇上了这等事!老朽行医数十年,但也自知才疏学浅,这病不治也罢!既然这几个年轻人认为自己的本事比老朽大,那就让他们来治,若是治好了,老朽技不如人,也无话可说,若是治不好,哼!老朽念在向老爷为岳州城的百姓做了这么多善事的份上,也会来给他烧一些纸钱的!告辞!”
他口不饶人,竟然将气撒到了病人身上,还拐着弯咒他快些死,这让元香气得直跳脚,盯着他的背影破口大骂,向夫人更是一口气没提上来,险些晕了过去。
县太爷见事情闹成这样,也匆匆告辞。
天雪忙上前为向夫人检查,发现她并没什么大碍,就从随身的小瓶子里拿了一颗黑色的小药丸出来,喂她服下。
下人们见到这样的场景,哪里还敢吭声,都垂着手站在一边。
向夫人缓过神来,便拉着天雪的手,“姑娘,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家老爷,求求你,姑娘……”
“好好好,夫人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他的。”天雪一边安慰她,一边拿出包袱里的银针,长长短短一共七七四十九根,依次在床边摆开,向夫人这才相信,这个小姑娘是真的懂医术。
凌瑄从一进门就皱着眉站在床边,目光一直停在病人的身上,不知在想些什么,就好像刚才的事情与他无关。
天雪替病人把了把脉,初探他的身体并无异样,血脉也流得十分通畅,一点也不像是生病的人,但又见他印堂发黑,嘴唇泛白,又是一副病症,不由地皱眉。
难怪先前那些大夫都查不出缘由,只是简单的望闻问切,的确什么都发现不了。
“姑娘,老爷他得了什么病?”向夫人见她又是皱眉,又是抿唇的,心里凉了大半。莫不是连这位姑娘也查不出老爷患了何病,这岳州城中所有的大夫都已经来过了,若是连她都治不好,只怕老爷真的是没救了啊!
认真诊脉的天雪完全褪去了少女的稚气,她沉思道:“我暂时还不知,不过向老爷的病我似乎在哪里见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天雪细细地想着,这感觉真的很熟悉很熟悉,她一定在书上看到过,或者老爷爷教过她,可是偏偏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脑子里飞快地掠过各种疑难杂症,她越想越急,越急就越想不到,把在场的家丁和丫头也急了个半死。
天雪从小就养成了遇到问题就找凌瑄帮忙的习惯,这次也不例外,下意识地看向凌瑄,见他蹙眉目不转睛地盯着向老爷看着,不知怎么就想到了第一次见到他时,他们俩路过天山脚下的一个小山村,他也是那样看着那些死了的村民的……
天雪“啊”地一声惊呼,瞬间一个念头浮上脑海。她知道了!她知道这是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