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的天空渐渐泛白,当黎明的第一抹光亮洒向大地,两个小小的身影正一前一后地踏出林子。
眺望了一眼不远处若隐若现的山头,小男孩回头,对于身后这个看起来瘦瘦小小,却跟着自己走了一整夜,始终一声不吭的小尾巴,他的眸中不禁染上了几分赞赏之色。
小女孩正在拿破得不成样的衣袖擦汗,见他看着自己,抿嘴一笑,只是嘴唇苍白得有些可怜。昨天被逼着干了一天活,晚上又几乎没怎么吃东西,能够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小男孩问道:“累了吗?”
小女孩轻轻点头,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真没用。”话虽这么说,小男孩却向她伸出了手。
小女孩呆呆地瞅了半天,他的手好干净,而自己的却像两块大黑炭。她低头扯着衣角,想要在衣服上擦擦干净,却发现自己的衣服也已经脏得不像样了,到处都黏着粘了晨露的泥巴黄土,而她整个人,除了一双依旧神采奕奕的大眼睛之外,浑身上下就像是刚从土里挖出来的,简直就是一个小泥人!
小男孩好笑地看着她的举动,拉过她的手,边走边说,“前面不远应该有一个小村子,到那里看看有没有人愿意收养你的,如果你也愿意的话,可以在那里住一阵子,等以后有能力保护自己了,再去你想去的地方吧。”
小女孩脚下的步子一滞。
小男孩奇怪地看着她,“怎么了?”
小女孩沮丧道:“我不要留在那里。”
小男孩误会了她的意思,只当她是在害怕,安慰道:“你不用害怕,我以前和师父一起去过那个小村子,那里的人都很好,不会欺负你的。”
小女孩摇头,又道:“我没有想去的地方。”
小男孩道:“那就留在小村子里好了,等我以后下山的时候,还能去看你呢。”
小女孩看了他一眼,低下头不说话了。
一路前行,没过多久,他们就到了村口。
小女孩捂着扁扁的肚子,扯了扯小男孩的衣服,“我们进去吧。”虽然她并不愿意留在这里,可现在肚子好饿,还是先找点吃的填饱肚子再说吧。
小男孩皱皱眉,自言自语道:“好奇怪。”
小女孩疑惑地睁大眼睛,顺着他的目光探头探脑地张望,“发生什么事了吗?”
小男孩摇头,想了一下,“我以前来的时候不是这样的。”他也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奇怪,只是感觉怪怪的。
小女孩揪了揪乱糟糟的小辫子,小男孩牢牢地握住了她的手,朝里面走去,“我们进去看看,跟紧我。”
这个村子并不是很大,一眼望去,零零总总加起来也就二十几户人家。每户人家的屋子后面都有一块空地,上面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蔬菜。屋门前的院子里,还养着一些家禽。住在这里的村民大多都靠着自家种养的东西去附近的镇子上贩卖来维持生计,但由于村子处的位置比较偏僻,四周不是高山就是树林,所以通常只要天微亮,家里的男丁就会背着一箩筐的东西出去,直至傍晚才会回来,偶尔也会带回一些所需的物品。女子就在家里纺布种地,照顾幼小,各司其职,日子过得虽算不上富裕,但也不愁吃穿。
然而今日的村子,却安静地有些诡异。在这里住过几日,小男孩对这些村民的作息也很了解,照理说平常这个时候大家都已经出来劳作了,可为何今日却依旧门窗紧闭,路上也未见一人呢?
小男孩心道奇怪,停在一户人家门外,敲了几下门,等了一会儿,没有回应。又敲了旁边的两户人家,过了许久,依旧无人应声。
正在这时,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他的手的小女孩“呀”地一声惊叫。
小男孩连忙走到她身边,“怎么了?”
小女孩的小脸苍白,捂着嘴,“你看里面。”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小男孩顿时也是一惊!再也顾不得礼数,上前将半掩的窗户拉开,屋内的景象一览无余。
榻上,一男一女两人并肩躺着,身上盖着薄被,一切看似与睡熟了无异,但若是仔细去看,就会发现他们的印堂发黑,唇瓣呈深紫色。乃是中毒之罩!
小男孩立刻推门而入,小女孩也跟在他身后进了屋子。一股难闻的气味窜上鼻尖,让小女孩原本就空得见底的胃一阵翻搅。
“他们死了吗?”她捏着鼻子站得很远,爹爹和娘亲还在世的时候说过,只有死人的身上才会发出恶臭。
小男孩的脸色并不好看,从衣袖里掏出一颗泛着淡淡荧光的白色珠子,放在了两人的中间。不一会儿,纯白的珠子仿佛被蒙上了一层黑雾,四周的光芒也越来越弱,最终消失不见。
小男孩后退一步。
反倒是小女孩,从来都没有见过那么漂亮的珠子,而且还会变色!她很好奇,想要凑上去看个究竟,却被小男孩一把抓住,拉着往外跑。
小女孩边跑边回头,“那个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变色呀?”
小男孩神色凝重地拉着她跑,“别问那么多,快走!”
小女孩嚷嚷,“你慢点呀,我跟不上!”
直到远离了那个小村子,小男孩才停下来,面色微红,扶着一棵树大口地喘气。而小女孩早就已经累得满头大汗,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饿得眼花缭乱。
过了好久,两人才有力气说话。此时天色已然大亮,明媚的阳光洒在两个孩子的身上,本应是温暖,可小男孩的心里却是一阵凉过一阵。
瞧着他的神色不对,小女孩推了推他,“喂,你没事吧?”
小男孩瞪她,没好气道:“我不叫喂。”
小女孩撇撇嘴,无辜地瞅着他,“你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背着她,“凌瑄。”似乎很不情愿把名字告诉她。
可小女孩却高兴极了,“我叫天雪,爹爹和娘亲说他们是在下雪天捡到我的,天雪,就是天赐雪儿的意思。”怕他不明白自己名字的含义,小女孩特地解释了一句。
凌瑄转过身,“你……是你爹娘捡到的?”她之前说她的爹娘已经死了,难道她有好几个爹娘不成?
天雪似乎一点儿也不在乎,“是啊,我虽然不是爹娘亲生的,可爹娘对我比哥哥还好。”又低下头,大眼睛里闪着泪花,声音也没刚才那么轻快,“可是哥哥在很小的时候就不小心掉到河里淹死了,爹爹和娘亲一直都很伤心……”
凌瑄听她这么说,也不觉想到了自己的身世。小时候是怎么过的呢,他不记得了,只知道自己从记事起就一直跟着一个镖局的老镖头学武,东奔西跑,风餐露宿,他们押镖去哪里,他也就跟着去哪里。后来在一次押镖途中,有贼人劫镖,是老镖头拼死把他护在身下,才让他幸免于难。老镖头的血染了他一脸,他拼命咬着牙不哭出声,一直等到那些贼人带着抢来的金银珠宝离开以后,才从地上爬起来。之后他花了三天三夜,用双手在路边挖了一个大洞,将镖头的尸体埋在里面,磕了三个头,才拖着早已疲惫到极致的身体离开,没走几步,就一头栽在了路边。
半梦半醒间,似乎听到身边有人说话的声音,可他已经没有力气去听他们到底在说什么了,只是感觉到手臂上一阵钻心刺骨的疼。再次醒来的时候,他躺在一间客栈的床上,双手缠着布条,一旁的矮柜上放了一个空碗,里面残留着药渣。他舔了舔唇,只觉一片苦涩。
一个看上去只有三十几岁,却已是满头银发的人走进来,告诉他他差点被妖魔给吃了,幸亏他正巧路过,是他救下了他。于是,自然而然的,他拜了那个人为师。
再后来,奉了师命去天山派拜师修仙,遇到了天雪。心头莫名涌上一阵苦涩,不知是因为她,还是自己。凌瑄伸出手,为她擦掉脸上的泪珠,“别哭了。”
天雪“嗯”了声,揉着眼睛,吸吸鼻子,小鼻尖红红的,“凌瑄哥哥,你刚才为什么拉我跑这么快呀?”
凌瑄一怔,不知道该如何给她解释。她所看到的那个会变色的珠子,并不是普通的珠子,而是师父特地留给他防身用的“避气珠”。避气避气,顾名思义,避的乃是“气”,但这气却又绝非普通之气,而是“魔气”。
他之前被妖魔咬过,魔气入体,尚未完全排出体内。他本身的修为不够,只能靠着避气珠来吸附魔气。但在人体内的魔气有了依靠,避气珠的力量也显得微不足道,只能暂时控制住魔气四溢,要想彻底清除,还需有人愿意帮忙才行。而有能力直接将魔气从人的体内驱散的人,除了那些早已隐退的八大仙派掌门之外,当今后起的门派中就唯有柳千鹤一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