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一对上浅笑盈盈满脸温和朝看来的战王妃,燕文素,那张秀丽中显着三分张扬的脸时,容锦一瞬间想到了一个人。
谁?《红楼梦》里的凤辣子,王熙凤!
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身量苗条,体格风骚……容锦眼里慢慢的绽起一抹笑意。然后,抬目迎向了温婉端庄的战王妃。
“容锦,见过王妃。”
话落,屈膝向燕文素行了个标准的福礼。
燕文素在容锦低眉垂眼屈膝福礼时,眸中的温婉如风吹轻云般渐渐飘散,一种刻竟压抑的锐利慢慢凸现,但若不是十分了解她的人,是看不出此刻,她的变化的。
“哎,快快免礼,都是一家人,不必这么客气拘礼。”燕文素亲自上前,搀扶起容锦,笑容不变,上下打量容锦一眼后,目光一瞬间三分悲七分欢喜的说道:“早听王爷说,姑娘之容天下无双,原还当是王爷言过其实,却不想,姑娘这等容貌,竟只是天上有地上无。”
对于燕文素的夸奖,容锦适时的表现出一抹淡淡的羞涩之意,她微微垂了眼,掩尽眸中嘲讽讥诮之色后,轻声说道:“王妃谬赞了。”
“怎么就是谬赞!”战王妃笑盈盈的对执了容锦的手,回头对身边的夏嬷嬷和才雀等人说道:“你们说,姑娘这样貌当不当得天人之姿这四个字?”
“依着奴婢说啊,便是天上的七仙女见着容姑娘,怕也是要自叹不如!”夏嬷嬷说道。
一侧以锦书为首的几个丫鬟也是连连附声道:“可不就是如此,容姑娘这样貌,只怕我们北齐第一美人的俞明芙俞小姐得让贤了!”
俞明芙?
北齐第一美人!
容锦一瞬间便将这名字记了下来,隐约间,似乎觉得有点熟悉,但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在哪听过这人。
好在这时,燕文素已经携了容锦的手在屋子里的罗汉床上分左右坐了下来。
紫檀木的罗汉床散发着幽幽的木香,小几上用色泽纯白薄如纸的甜白瓷盘里摆放着几式的新鲜瓜果,特别是那已经剥好的用水晶盘装着的红石榴,晶莹剔透,让人垂涎欲滴。
“你父王……”燕文素话说了一半,却是嘎然而止,稍倾抬头看了眼低眉垂眸的容锦,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小锦,你是不是在心里怪你父王,怪我?”
“王妃,”容锦抬头,目光清湛的看着目光晦涩朝她看来的燕文素,唇角噙了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淡淡说道:“王妃,你想多了。”
燕文素却是笑着摇头,叹了口气,说道:“算了,有些话也不急在这一时,连着赶了那么多天的路,怕是也累了,你先下去梳洗一番,歇息歇息,晚上的接风洗尘宴,已经安排好了,回头我让人来请你。”
容锦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这边厢,燕文素话声一落,回头对身侧一名身量中等,长相也不是很出众,同样穿一身浅紫衣衫的婢女说道:“音棋,你送容姑娘去清溪小筑。”
“是,王妃。”
被唤作音棋的婢女站了出来,侧身对容锦福了福,“容姑娘,请随奴婢来。”
容锦站了起来,对抬目看着她的燕文素笑了笑,微微颌首,略略恭身后便带着杏雨和杏花跟在音棋身后走了出去。
容锦一行人离开后,燕文素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回头对另两名婢妇吩咐道:“锦书,你去外面看看,王爷和郡主有没有回来,如意,你去趟福禄轩看看雪竹有没有将小王爷的东西收拾好。”
“是,王妃。”
得了吩咐的锦书和如意一一行礼过后,匆匆退了下去。
屋子里除了夏嬷嬷和才雀便剩下几个小丫鬟,燕文素这时起身站了起来,对才雀说道:“你也下去梳洗一番,好好歇息几日,回头再来当差吧。”
“是,王妃。”
才雀自是不敢有异议,行礼退下。
燕文素便抬头看了眼一脸疲惫的夏嬷嬷,嘴唇翕翕,欲言又止。
“王妃,好些日子不见您了,奴婢念想的紧,趁着王爷和郡主这会子都不在,奴婢陪您说会话吧。”夏嬷嬷开口说道。
燕文素点了点头,起身往内室走去。
夏嬷嬷连忙跟了上前。
等在内室的黑漆彭牙桌边坐定,燕文素亲自取了桌上的茶壶替夏嬷嬷斟了杯茶,递到搭了半边屁股坐着的夏嬷嬷手里,惊得夏嬷嬷连忙便要站起来谢罪。
“你坐着吧。”燕文素摆了摆手,对一脸惶恐不安的夏嬷嬷说道:“这里也没有外人,你跟我还有什么好见外的。”
夏嬷嬷眼眶红了红,颤声应了“是”便哆着手将那杯茶送到嘴边,啜了一口后,便握在了掌心,等着燕文素开口说话。
燕文素却似是一时间并没有开口的打算。
她目光微微眯起,一副走神的样子。
夏嬷嬷等了等,眼见自家王妃还在神游太虚,可天色已然不早,王爷和郡主只怕过不了多时就要回来了。
当下也顾不得尊卑又或是会被燕文素责罚,清咳了一声,喊了一声,“王妃”。
燕文素猝然回神,看着小心翼翼觑着她的夏嬷嬷,这才惊觉自已刚才走神了。
“嬷嬷,”燕文素吸了口气,将那些散乱的思绪一一收回,缓缓开口说道:“她长得一点都不像王爷!”
“可不是吗!”夏嬷嬷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没好气的说道:“也不知道王爷怎么就断定,她就是他的骨肉!”
夏嬷嬷的话声一落,燕文素那对不笑三分威的眸子里蓦的幽光一闪,但却很快便被她敛了下去。
“既然长得不像王爷,那就是说她长得想她娘。”燕文素自言自语的说道:“这般的容锦,也怪不得王爷念念不忘,若我是个男人,只怕也会魂牵梦萦吧?”
“王妃……”夏嬷嬷不赞成的看着一脸懵然的燕文素,“王妃岂可长她人志气灭自已威风?便算是长得天下无双又如何?也不过就是个无媒苛合的贱种,王妃岂可将这种贱人放在心上,没的脏了你的耳目。”
燕文素唇角翘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冷声说道:“我自是不会将她放在心上,她识相,我还能给她个善终,她若是不识相……”话声顿了顿,稍倾,眉眼间掠过一抹厉色,咬牙切齿的道:“我便让她步她娘的后尘,让韩铖看看,他心心念念着的人是个什么货色!”
夏嬷嬷觑了眼燕文素脸上的厉色,免不得再次暗暗的叹了口气。
自家王妃是个什么样性子的人,她打小侍候大的,还能不知道?
她可以说,那么些个公主里头,除了大长公主燕无暇,最出色的就是自家公主了。只可惜,自家公主没大长公主会托生,若是也能托生在先皇后肚子里,成就必不在大长公主之下!
但就是母妃不显,公主不还是为自已谋得了炙手可热的战王爷做夫婿?这么些年,王爷除了自家王妃,目光何曾看过旁的女人一眼?当然,除了容芳华那个贱妇……想起容芳华,夏嬷嬷由不得又是沉沉的叹了口气。
若说王妃这一生,有什么不如意的,只怕也就这一桩事了。第一个叫王爷动心的人却不是她!
“燕无暇留下的那个孽种,你怎么看?”
耳边响起自家王妃的声音,夏嬷嬷连忙敛了心神,轻声说道:“是个心狠手辣不亚于他娘的!”
燕无文闻言,侧目看向夏嬷嬷。
夏嬷嬷便当将日夜晚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燕文素听了后,好半响没有出声,脸色却不似之前那般好看,柳叶眉也轻轻的蹙在一起,末了,沉声说道:“要真像你说的那样,只怕,我们之前定的计划,还得从新计议。(棉花糖提供Txt免费下载)”
“对了,有一件事,怕是王妃您还不知道。”夏嬷嬷说道。
“什么事?”燕文素看向夏嬷嬷。
夏嬷嬷垂了眉眼,轻声说道:“听那位身边的丫鬟说,容锦和那位是有婚约的,是东夏长兴候府的老夫人在世时便做主定下的婚约。”
“长兴候府?”燕文素一顿之后,问道:“长兴候府不是被夺爵流放了吗?什么时候定的亲事?王爷怎的从来没有说起?”
夏嬷嬷摇头。
王爷心里放不下容芳华,王妃又何曾放下过?
这么多年,王爷在暗暗的寻找打探容芳华的消息,王妃便密秘的派了人跟着王爷的人,总在王爷的人得到消息前的一刻,出手截了。
直至容芳华身死,容锦入京,燕无暇的留下的孽子现世。若不是因为郡主对大殿下一往情深,王妃这辈子都不会让王爷知道容锦的存在!
只可惜,冥冥之中,一切似乎都有天意。
偏偏郡主就喜欢上了大殿下,王妃劝过,阻止过,只是这世间的男女一旦沾上了情之一事,哪里还有理智可言?想及当年自已不惜以继室身份下嫁王爷,王妃终于屈服于郡主的执意。
既然决心成全,王妃自然便要将这世间最好的送到郡主手里!不仅是为郡主,也是为小王爷。
王妃素来擅于谋略,夏嬷嬷是知道的。
但她万万没有想到,王妃竟然会将主意打到容锦的身上!
夏嬷嬷敛下心头的万头千绪,抬头看了燕文素,说道:“王妃,事情只怕并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简单。容锦她……”
“我知道。”燕文素打断夏嬷嬷的话,眉梢间掠过一抹冷色,冷笑着说道:“她若是那么好拿捏,长兴候府,越国公府,辰王府也不会被她搅得翻天覆地,府毁人亡。”
“那……”夏嬷嬷看燕文素。
燕文素轻嗤一声,说道:“嬷嬷,这其间自是有容锦的作用,但最大的原因其实是因为她容锦遇上的都是蠢货!”
“王妃!”夏嬷嬷不赞同的看向燕文素,“容敬德蠢。王苏蠢,那王云桐,李逸辰呢?他们也蠢吗?”
燕文素不置可否的撇了撇嘴。
不蠢吗?
不蠢,怎么就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已心爱的女人被别的男人睡了?还这么多年认贼做亲!
“王妃,那个王云桐可是当年亲手设计容芳华的人,能在皇宫里行事的人,你觉得她有那么简单吗?”夏嬷嬷提醒着燕文素。
燕文素“扑哧”一声笑了,她抬头看了夏嬷嬷,“嬷嬷,你这是怎么了?怎的出去一趟,却是光长他人威风,灭自已气势了?”
夏嬷嬷闻言,失笑道:“王妃,奴婢不是长他人威风,奴婢是想告诉王妃,万万不可轻敌,不然……”
“放心吧。”燕文素打断夏嬷嬷的话,轻声说道:“我心里有计较,我重来就没低看她容锦,再说了,当年不能跟燕无暇过手,我心里还颇为遗憾,现如今,出现一个行事与她差不多的人,我当然会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话落,眉眼一弯,咯咯一笑,说道:“嬷嬷,你说,要是燕无暇知道我在她儿媳妇的主意,她会不会气得从坟里爬出来?”
夏嬷嬷一脸无奈又宠溺的看了燕文素一眼。
这时,外面响起小丫鬟的声音。
“王妃,王爷和郡主回来了。”
燕文素当即站了起来,对夏嬷嬷说道:“好了,嬷嬷一路辛苦,你去洗洗好生歇歇吧,我这里不必急着来当差,有事,我会差人来叫你。”
夏嬷嬷轻声应了。
燕文素则带着丫鬟出去迎韩铖。
只,她才出了屋子,还没走出廊檐,便看到穿一袭黄色衣裳,年约九、十岁,肤光胜雪,眉目如画的荣安郡主韩华像只蝴蝶般轻盈盈的朝她跑了过来。
“母妃。”
人还没到跟前,甜腻腻的声音便响起。
燕文素一瞬间,只觉得一颗心如同被蜜糖浸过一般,说不出的柔软。
她抬手将跑到跟前扑进她怀里的荣安郡主,一把抱住了,抬手擦去她额头上的汗,柔声问道:“在宫里玩得开心吗?有没有见到你皇舅舅?”
“嗯,挺好的。”荣安郡主韩华抬起娇嫩如玉雪般的脸,微眯了杏眸,笑盈盈的对燕文素,说道:“见到皇舅舅了,也见到翊表哥了。”
提起燕翊时,荣安郡主本就眯着的眸子越发的弯成了两弯月牙,神色间满满的都是难以言说的高兴劲。
燕文素看着这样的女儿,暗暗的叹了口气,脸上却是不动声色的说道:“那你翊表哥人还好吧?出门这么多天,有没有瘦?”
“嗯,是瘦了。”韩华想起燕翊被晒黑了不少的脸,拧了眉头,说道:“瘦了,黑了,不过,我跟翊表哥说了,让他明天来我们府里,我给他做好吃的。”
燕文素笑着抬手点了韩华微微皱起的小鼻子,轻声说道:“是你做,还是厨娘做啊?”
“哎呀,那不都一样嘛!”韩华不高兴的摇了摇燕文素的手,“不管谁做的,反正都是好吃的!”
燕文素还待再打趣她几句,不想韩华却是突的问道:“母妃,父王说我们府里来了位客人,还是个年纪与我相当的姑娘,人呢?我怎么没看到!”
话落,探头朝燕文素身后四处张望。
燕文素脸上的笑僵了僵,稍倾,耳边响起步子声,不由便抬头看去,对上正不紧不慢从外面走进来的韩铖的目光。
“王爷。”
燕文素撇了韩华,迎了韩铖走上前。
“父王。”荣安郡主抢在了燕文素之前,扑到韩铖怀里,拉着他的手,扑闪扑闪着大眼睛,问道:“父王您不是说那个容姑娘来府里了吗?为什么我没有看见?”
韩铖朝燕文素看去。
燕文素连忙说道:“人已经进府,才安排去清溪小筑歇息,算着时间应该歇息的也差不多了,王爷若是想见人,我这就让人去请。”
韩铖顿了顿,没有回答燕文素的话,而是对眨巴着眼看着他的韩华,说道:“华儿,你先回你屋里去,父王跟你母妃说说话。”
韩华才要说“不”,但下一瞬,却是眼珠子一转,点头道:“那行,父王,母妃,我先回去了。”
话落,不待燕文素开口,便急急跑了开去。
“华儿……”
燕文素才要喊住韩华,一边的韩铖却在这时开口道:“随她去吧。”
“王爷!”燕文素不赞同的看向韩铖,“华儿,她肯定是自已去找容姑娘了。”
“我知道。”
燕文素猛的抬头看向韩铖。
韩铖上前牵了她的手,转身往屋子里走,下人这时也都退了下去。
等进了屋子,打发了里屋里服侍的人,燕文素方一脸急切的说道:“王爷,华儿,她不知道容姑娘……”
“她知道。”韩铖抬头看向燕文素,轻声说道:“华儿,她早就知道了,我都跟她说了。”
“跟她说了?”燕文素怔怔的看向韩铖,手紧紧的攥着衣裳的一角,轻声问道:“王爷,你,你是怎么跟她说的?”
对上燕文素不住颤抖的眼睛,韩铖先是默了一默,稍倾,沉声说道:“我告诉华儿,容姑娘是我失落在外的女儿,跟她是同父异母的姐妹,让华儿好好与她相处。”
燕文素攥着衣角的手松了松,但很快,她却又再次紧张的试探的问道:“王爷,你没说……”
“没有。”韩铖打断燕文素的话,那对锐利异常的眸子怔怔的盯着脚下的青砖,轻声说道:“我已经让人把祠堂里供奉的容氏的牌位撤了,便算是容锦会跟华儿说些什么,她也不会相信的。”
听到韩铖说,把祠堂里供奉了十几年的容芳华的牌位撒走了,燕文素脸上的神色先是一僵,但转瞬,却又是满眸悲伤的轻声说道。
“王爷,你这又是何必!”
韩铖摇头,脸上绽起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
是啊,他这又是何必?
他这一辈子,不论怎么做,似乎都只剩“辜负”两字。
“王爷,”燕文素上前,探手抱住了韩铖的肩,将脸埋在他宽厚的肩背上,哑着嗓子说道:“是我错了,是我让你为难了,我不该……”
“你没错。”韩铖探手握住燕文素搭在他肩上的手,闷声说道:“错的是我,我不想做个始乱终弃没有担当的人,可是,到最终,我不但辜负了你们母子三人,我终究还是不够担当!”
燕文素摇头,泪水一瞬间漫出眼眶,湿了韩铖的肩背。
滚烫的泪水像火子般,烫得韩铖不由自主的一个哆嗦。
他转身,握住燕文素的手,将她拉到跟前,探手抱在怀里。抬手轻轻拭去她脸上不停掉落的泪,扯了扯嘴角,轻笑一声,说道:“你这是干什么呢,怎么好端端就哭了,回头让华儿知道了,还以为我是欺负了你呢!”
燕文素低头“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身子一软,顺势倒在了韩铖的怀里,沙哑着声音,说道:“王爷在我心里,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往后这样的话,你再不要说了。您不知道,您这样说自已,比拿刀割我的心,还要痛,还要难受!”
韩铖拍着燕文素背的手一瞬间便僵了僵,但只一瞬,他便又继续轻轻拍着,安抚着怀里的燕文素。
“说来,都是我连累了王爷,若不是我当年执意要嫁给王爷,又如何会让王爷被小锦不喜?”燕文素的脸轻轻贴着韩铖的胸口,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一字一句的说道:“王爷不用担心,我一定会跟小锦解释清楚的,我会告诉他,这么多年来,你心里一直就没有放下过她和姐姐,我和华儿还有思儿,我们都不会跟她争的,她才是王爷心里最重要的人。”
“胡说!”韩铖打断了燕文素的话,抬手托住燕文素的下颌,剑眉微拧,虎目也带着淡淡的不悦之色,“你这样说,叫华儿和思儿怎么想?什么叫她才是我心里最重要的人?在我心里,你,华儿,思儿都是我最看重,最想要守护的人,我所有的一切,将来都是要留给他们的。”
燕文素抬手抚向韩铖微微皱着的眉头,眉梢扬起一抹浅浅的飞扬,轻声说道:“是,是妾身愚笨,不会说话,爷,您责罚妾身吧!”
才被泪水洗过的眸子,含羞带娇的看着韩铖,本就生得体态风流,此刻越发如新雨过后的花枝,叫人心生怜惜外,却又恨不得能狠狠采撷一番。
韩铖看着这样的燕文素,某处一紧,下意识的,便将怀里的人紧了紧,只是,还不待他有更多的动作,怀中原本楚楚可怜看向他的燕文素,却是“咯吱”一声轻笑,飞快的自他怀里站了起来,扬声对外喊道:“来人。”
立时门外候着的锦书几人便鱼贯而入,“王妃。”
燕文素这会子已经站在了屋子中央,眼角觑到韩铖正含怒带怨的瞪了她一眼,她越发的唇角翘起一抹得意的弧度,对锦书说道:“让小丫鬟打水来,我要重新梳妆,再让锦书去一趟清溪小筑,请了容姑娘到和乐堂来用餐。”
“是,王妃。”
锦书转身将燕文素的话一一吩咐了下去。
不多时,便有小丫鬟打了水进来,锦书褪了手上的镯子,亲自上手侍候燕文素梳洗。
“王爷,思儿那边可要派人去说一声?”燕文素趁着音棋给她上妆的功夫,看着镜子里的韩铖问道。
“不用了,虽说我们这样的人家不用走科考之路,但读书求学这种事,也不能三天打渔,两天晒网。”韩铖一边说着,一边往内室走去,不多时换了一身青灰色的道袍,乍一眼,到颇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
燕文素不由便一脸踌躇的道:“可容姑娘那……”
“容锦那,她愿怎么想便怎么想吧。”韩铖颇为无力的说道:“我是觉得,只怕我就是把心挖出来往她跟前放,她也只会嫌我这心太臊了!”
燕文素顿时哑然,再不言语。
屋子里便静了下来。
锦书几个服侍的,更是大气也不敢出,轻手轻脚各自忙着自已手里的活。
“王妃,音棋姐姐回来了。”
门外响起小丫鬟的声音,而几乎是话声才落,音棋便已经就着小丫鬟打帘子的手,走了进来。一进屋子,见韩铖也在,上前先向韩铖行了一礼,这才转身走到燕文素跟前,一脸的欲言又止。
燕文素抬手将头上的发簪正了正后,这才回身看向音棋,问道:“怎么了,可是容姑娘那边有什么事?”
“王妃,奴婢回来的路上,遇见郡主了!”音棋轻声说道。
燕文素顿时抚额,一副,你看,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朝韩铖看去。
韩铖原本拿了本书依在罗汉榻上看,他本就是习武之人,五官本就敏锐异于常人,音棋虽然声音刻意放低,却还是一字不落的入了他的耳朵。抬头对上燕文素看来的目光后,想了想,放了手里的书,说道:“我过去看看。”
“要不,还是我去吧!”燕文素说道,“华儿被我宠坏了,可别……”
韩铖摆了摆手,“你留下安排位晚膳,我去。”
话落,不等燕文素再说,已经起身朝外走了出去。
“王爷!”
燕文素几步追了上前。
韩铖回头看向燕文素,“什么事?”
“你有话好好说,小锦才刚来,你别吓着她了。”燕文素一脸胆心的叮嘱道。
韩铖看着一脸紧张担心的燕文素,等听到那句“别吓着她”时,他差点便眼珠子掉了一地。
他别吓着容锦?
他只希望容锦别吓着他才好!
韩铖摇了摇头,说了一句,“我知道了”便大步离开。
燕文素怔怔的站在门口,直至韩铖的身影看不见了,她才转身,眉梢轻挑,一脸冷厉的看着音棋,问道:“郡主身边是谁在侍候?”
音棋低了头,连忙答道:“回王妃,郡主身边跟着听雪,除此之外,还有几名暗卫跟着。”
燕文素这才点了点头,脸上的神色也跟着缓和了些。
听雪是个稳重的,还会些拳脚功夫,有她在身边,华儿吃不到什么亏。更何况还有府里的暗卫!
“宫里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递出来?”燕文素轻声问道。
音棋摇头,“暂时还没有。”
燕文素攥了攥手,抬头看了看外面已经黑沉下来的夜色,对音棋说道:“你去布置晚膳吧。”
“是,王妃。”
音棋退了下去。
燕文素则在适才韩铖躺过的罗汉榻上坐了下来,下意识的拾起了被韩铖扔到一边的书,翻了起来。不过是寻常的一本《北齐地舆图》,燕文素翻了几下,便扔到了一边,瞌目想起心事来。
宫里这会子怎么会没动静呢?
护国公主当年携玉玺而走的事,旁的勋贵可能不清楚,可是身为皇后的韦氏却是知情的。现如今,大殿下将护国公主的那个孽种迎了回来,皇后也好,二殿下也好,必然少不了动作!是,时间太短来不及反应?还是,他们打算谋定而后动?
大殿下那又是个什么想法呢?
如果,自已真的如她所愿,替他将玉玺拿到手里,将他送上那个位置,他会不会过河拆桥?必竟,容锦那个小贱人,可是长着一张叫人恨不得撕烂的脸!
“音棋!”
正在外面指挥着小丫鬟布菜的音棋,匆匆喊了锦书替自已,急忙重新进了内室。
“王妃。”
燕文素一边揉着发涨的额头,一边对她说道:“我记得前些日子,郧国公府送了张请贴,请我们入园赏花,你去看看是什么日子。”
“是,王妃。”
音棋退了下去,不多时手里拿了张大红烫金的请贴走了出来,轻声说道:“王妃,是这个月的十五,三天后便是了!”
燕文素点了点头,摆手道,“下去吧。”
音棋屈膝福了福,才要退下,不想,身后再次响起自家王妃的声音。
“让人递消息进宫,告诉大殿下,三天后容姑娘会去郧国公府做客。”
“是,王妃。”
音棋没有立刻退下,她等了一等,直至身后再没有声音响起,这才轻手轻脚的退了下去。
……
清溪小筑。
容锦看着花蝴蝶一般在眼前穿来穿去的荣安郡主,韩华,好半响都不知道自已应该说点什么。
“你真的是我姐姐吗?”韩华看着容锦,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眨啊眨,直直的看着容锦。问着她进屋以来的第五十遍。
容锦设想过很多,荣安郡主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那么多的设想里,真的不包括眼前这个一派天真活泼,眸子清纯的能看到底的小姑娘!
“嗯,血源上来说,我确实是你姐姐。”容锦说道。
韩华大眼睛眨了眨,歪着脑袋想了想后,又问道:“那之前都在哪里呢?为什么,我之前都没看到你?还有,你娘亲呢?父王说,你是东夏人,你娘亲也是东夏人吗?”
容锦对着一脸好奇看着她的韩华笑了笑,这回,她没有回答韩华的问题,而是问了她一个问题。
“你父王是怎么向你介绍我的呢?郡主。”
“哎呀,你是我姐姐,你叫我郡主做什么?”韩华嘟了嘴,一脸不高兴的说道:“你难道不是应该叫我华儿或者妹妹的吗?”
这楼歪的……容锦几疑自已是鸡同鸭讲,只怕到天黑,两人都讲不清楚。
笑了笑后,容锦睃了眼韩华身边自从进屋便一直不离韩华左右婢女一眼,忽然间就想起那个叫寸心的婢女来。
“郡主,寸心是你的丫鬟吗?”容锦笑着问道。
“啊,姐姐你知道寸心?你怎么会知道寸心呢?”韩华一怔之后,想起自已吩咐寸心偷偷打听容锦喜好的事,脸上一红,赧然的说道:“姐姐,是不是寸心那个笨丫头露了馅,让你发现了?可是……你怎么会知道寸心是我的丫鬟呢?”
容锦看着眼前一脸懵懂毫不做伪的韩华,她第一次,对自已的判断起了怀疑。
难道,真的是她想错了?
“姐姐,你怎么不说话啊?还有,你长得……”
“韩华,你是不是喜欢燕翊?”
荣安郡主怔怔的看着容锦。
似是不明白,她喜欢翊表哥的事,为什么容锦会知道?
“容姑娘!”
一道略显清冷的声音响起。
容锦抬头,目光看向站在韩华身后正寒眸如霜朝她看来的听雪。
“容姑娘,我们郡主还小,有些话,还请你思量思量再说。”听雪冷着脸说道。
容锦笑了笑。
她看了看脸如粉霞的韩华,又看了看目露薄怒的听雪,稍倾,才缓缓说道:“那么请听雪姑娘来教教我,什么话是该说的,什么话又是不该说的!”
“你……”
听雪顿时便欲变脸,却在这时,韩华开口了。
“听雪,你干什么啊!”韩华一脸不高兴看着身后的听雪,“我喜欢翊表哥又不是什么坏事,再说了,父王和母妃也都答应过我了,将来是会把我嫁给翊表哥的。”
“郡主……”
“好了,我跟姐姐说话,你出去,没我的吩咐,你不许进来。”韩华指着门外对听雪说道。
听雪一瞬时目瞪口呆,她得了王妃的吩只地,寸步不能离郡主左右。现在郡主却叫她出去,她……听雪垂了眉眼,无奈的说道:“郡主,奴婢错了,奴婢多嘴,请郡主责罚。”
“我不要责罚你,我要你出去。”韩华不高兴的说道。
“王妃吩咐过,奴婢不能离郡主左右。”
“我不管,我现在就要你出去。”韩华跺脚说道。
只是,不任韩华再如何的生气发怒,听雪却是纹丝不动。
便在韩华气得要喊人将听雪扔出去时,容锦开口了。
“让她留下吧,你真所她赶出去了,回头你在这屋里磕了碰了,我可没法向你父王和母妃交待。”容锦说道。
韩华泄气的皮球似的,一屁股坐在了容锦身边的椅子里。
她趴在紫檀镶大理石的圆桌上,长长的叹了口气后,说道:“哎,母妃总将我当小孩子,我其实不小了。”
容锦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郡主,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啊,什么?”韩华抬头看向容锦,顿了顿,一拍脑袋,嘻嘻笑了说道:“你是说,我喜欢翊表哥的事?”
容锦点了点头。
“我都要嫁给他了,你说我喜不喜欢!”韩华给了容锦一道,你真笨的目光。
容锦笑了笑,端起桌上微凉的茶水喝了口,然后,不紧不慢的说道:“那,郡主,你知不知道,你父王和母妃打算把我也嫁给你的翊表哥!”
容锦的话声一落,屋子里一瞬间,静得落针可闻。
良久,又似乎只是一瞬间。
一道尖厉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寂静。
“这不可能!”韩华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她苍白了脸,本就圆圆的眼睛,越发瞪得圆圆的看着容锦,摇头道:“你撒谎,父王和母妃不会这样做的。”
容锦笑了笑,起身站了起来,目光对上韩华一瞬泛红的眸子,冷冷说道:“是不是真的,你何不去问问你的父王和母妃呢?”
韩华摇头。
“不可能的,你骗我,父王和母妃他们不会的……”一边说着,一边豆大的泪珠便掉了下来,泪眼朦胧中,看到容锦唇角噙了抹笑,像看笑话一样看着她,抓起桌上的茶盏对着容锦就扔了过去,“你是个坏蛋,像你娘一样的坏蛋!你娘抢了我爹爹,你也要来抢我的翊表哥,你走,我不要再看到你!”
“姑娘小心!”
杏雨眼见得茶水便要淋了容锦一身,才欲上前,容锦却是已经微微一侧,避过了迎面而来的茶盏。
容锦目光复杂的看着咬了嘴唇泪流满面,恨恨盯着她看的韩华。
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宁愿是她猜错了,眼前的这个伤心了便会哭,开心了便会笑的小姑娘,真的就是如她表现的那样,是个单纯的小姑娘。
韩华眼见容锦躲过了她扔去的茶盏,转身还要去抓桌上另外的茶盏,她身后的听雪却在这时,一个健步上前,从身后抱住了她。
“放开我,你放开我!”韩华挣扎着,试图挣开身后的听雪。
“郡主,我们回去吧。”听雪说着,便半抱半拖的将韩华带向门边。
韩华却仍旧目光恨恨的瞪着容锦,嘶声哭喊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亏得我知道有你这么个姐姐后,我还那么高兴……”
高兴?
容锦看着踢手踢脚的韩华。
她很想问一声,“一个莫名奇妙多出来的姐姐,能让你发自内心的高兴?是你脑子有问题,还是我脑子有问题?”但在下一瞬,对上门口出现的一张脸后,她咽下了到了嘴边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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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笑,相信大家都不陌生,潇湘女强文的开拓者,她的文一个字爽,两个字,好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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