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堂。
红楹听完燕离的话,好半响不知道如何反应。
少主,少主怎么会这样想?
就算是从小不在一起,感情淡漠,但……红楹忍下鼻腔的酸涩,抬头看向燕离冰冷的眸,一字一句说道:“少主,属下不同意。”
燕离拧了眉头,朝红楹看去,“不同意?”
“是的。”红楹深吸了口气,语带哽咽的说道:“属下带着小公主……”
“叫她玉姑娘!”燕离对目光直视红楹,冷冷说道:“一日不能确定她的身份,一日,她就不是小公主。”
“可是……”
“可是什么?”燕离目光陡然一厉朝红楹看去,冷着声音说道:“或者,红姨你其实更喜欢回京山,而不是留在京都!”
红楹脸色一红,这已经是第二次听到燕离要她回京都了。
她知道自已若是聪明明,就不该再多说,只是……红楹攥了攥垂在身侧的手,低了头,闷声说道:“少主,您若是同意,属下可以带玉姑娘回京山。”
红楹的话声一落,便响起一片吸气声。
琳琅和南楼原本是站在红楹身后的,等她把话说完,两人不约而同的便齐齐往后退了一步,瞬间拉开了和红楹的距离。
不过,她们想像中的暴怒没有,只是一道比三九寒冬还要冷的风却是嗖嗖的朝她们这个方向刮了过来。
燕离看着一脸倔强的红楹。
他不是不知道红楹的性子,也明白她之所以会连往日那本就不多的冷静都难保持住,是因为事出有因的缘故。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无比的失望。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想,如果当初跟随母亲的人是蓝姨,是不是,便不会是今天这样的结果?
红楹等着燕离发怒,但是等了又等,只等到燕离那比刀子还要冷的目光。她抿了抿嘴,抬头朝燕离看去。
四目相对,红楹不由自主的便是微微一颤。
那样的眼神,他从来不曾在少主眼里看到过!有怒,有悲,有无奈,有黯然,但这些统统都比不上那深遂如海眸中的浓浓失望。不,不仅是失望,似乎还有一种对情感的割舍……红楹张了张嘴。
心忽然就突突的跳了起来,她怔怔的看向燕离,想要张嘴为自已解释几句,只是,还没等她出声,燕离已经缓缓开口了。
“带她回京山?”
红楹才要开口,但就在这时,她的衣袖被扯了扯。她忍着满腔的苦涩,垂眸看去,对上琳琅不赞同的脸,琳琅摇了摇头,“红姨,一切听从少主安排吧。”
听从少主安排?
她也想听从少主的安排,但,她若是真的听从了少主的安排,小公主与少主从此不过就是一对名意上的兄妹罢了,她相信,少主不会少了小公主的吃穿用度,也会让她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但,那些都不是公主想要看到的!公主若是还在,她岂会让小公主像一棵野草般,自生自灭?
红楹将袖摆扯了出来,轻声问道:“不可以吗?少主!”
“你认为可以吗?”燕离嗤笑一声,目光陡然一厉,话便像是刀子一般,嗖嗖的飞了出来,“回京山?你怎么不说带她回北齐皇室,带她回东夏皇宫认祖归宗呢?”
“属下……”
“属下,你是谁的属下?”燕离打断红楹的话,目光比淬了毒的刀还要冷的盯着嘴唇翕翕的红楹,冷声说道:“你是母亲身边的老人,又是一手带大我的人,凡事我给你三分颜面,但脸面我给了,要不要却是你的事!”
琳琅和南楼听得脸色一白。
燕离极少动怒,既便是动怒,也不过是按规矩行事,该怎么罚就怎么罚。但像今天这样,一句话接一句话的往人心口上戳刀子,却是少之又少!两人,一时间连求情的话都不敢说,只能僵硬的站在那,暗暗祈祷,容锦能听到她们的呼唤,赶来灭灭火!
红楹红了眼眶。
又是委屈又是羞愤的看向燕离。
她真的不明白,既然少主要让她带着小公主另居别处,为什么却不能同意,她带着小公主回京山?还有比京山更适合小公主的地方吗?
“你说要带着玉玲珑回京山,我问你,倘若玉玲珑并不是母亲的女儿,你该如何?”
“属下亲手了结了她!”红楹咬牙道。
敢冒充公主的女儿,她会让她连转世为人的机会都没有!
“你亲手了结了她?”燕离嗤笑一声,没好气的说道:“用她一条命,来打开通往京山的路,这买卖是赔是赚,你算不来?”
红楹脸上的神色顿时僵了僵。
京山因其特殊的地理位置和丰富的矿产资源,早就成了东夏和北齐都想吃进嘴里的一块肥肉,谁都想将占为己有,不然,北齐和东夏也不会战事不休!但当后来公主与正德帝结下一场不解之缘,在少主出生后。
正德帝和公主才商议妥当,京山不归北齐,也不归东夏,这座矿产资源丰富,富哥敌国的山,留给他们的孩子。
公主倾一生之力,将京山打造得铜墙铁壁固若金汤,这么多年,多少人想要进内一窥究竟,却是有来无回。
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多少人惦记着京山那传说中富可敌国的宝藏!多少人觊觎着一代传奇貌若天仙权倾天下的护国公主燕无暇!前者是一生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后者是多少惊才绝艳男子愿倾尽所有,只为亲手点一粒美人眉间朱砂!
想明白了的红楹,脸色一白后,再说不出一个字。
然,燕离却似并不打算这样放过她。
“红姨,知道你知道我刚才在想什么吗?”燕离看向脸色惨然的红楹,轻声问道。
红楹摇头。
燕离垂眸,唇角翘起一抹讥诮的弧度,轻声说道:“我在想,如果当年是蓝姨跟在母亲身边,是不是,便不会是今日这样的结果?”
“扑通”一声,红楹倒退一大步,哆嗦着嘴唇看向燕离,颤着嗓子问道:“少,少主,你刚才说什么?”
燕离才要重复,琳琅上前一步,目带乞求的喊了一声“少主”,等燕离目光看过来时,琳琅摇了摇头。
红楹的心结,她自已知道,大家都知道。
这么多年,为了照顾她的情绪,很少有人提及当年之事。
这次,若不是她实在是不知轻重惹恼了少主,少主怕是也不会这样说她。
琳琅自知不应该求情,但……琳琅低了头,才要开口说话,而且却响起了红楹幽幽的声音。
“是啊,如果当年跟着公主的人不是我多好?”
“红姨!”
琳琅和南楼齐齐失色,看向神色恍然的红楹。
红楹脸上绽起一抹惨笑,她看着燕离,似哭似笑的说道:“可为什么偏偏就是我?!为什么公主就偏偏在我的手里出了事?”
“所以呢?”燕离淡漠的道:“因为你内疚,因为你难过,因为你想赎罪,是只阿猫阿狗你就想当她是母亲的女儿?你就想带她回京山?你就置我们所有人的生死于不顾?”
“不是的,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燕离目光轻挑,似笑非笑的看向红楹,“你想说,她就是要的女儿是不是?你拿什么来保证她就是?她不是的后果,你承担的起吗?”
“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带着她到扎纸胡同的宅子里去住着,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出现在郡主府,更不许回京山,不然……”燕离沉了眉眼,一字一句道:“不然,这一辈子你就再也别回京山了!”
“少主!”
琳琅和南楼惊呼出声。
燕离却是看也不看她二人一眼,转身便往外走。
琳琅使了个眼色给南楼,转身急急的追了上去,一边跑,一边喊道:“少主,您等等。”
红楹却是被燕离那句“这一辈子你就再也别回京山了”的话,给震得如同木头一般,良久都不晓得如何反应。
“红姨,”南楼小心的看向红楹,轻声说道:“你别难过,少主他只是气头上,等气消过了就没事了。”
“南楼,你也觉得她长得很像公主的是不是?”
南楼顿时如同雷劈了一般,怔在了那。
蓦的便想起公主从前说的一句话“千万别和疯子吵架,否则别人无法分清谁是疯子”。她现在也很想说一句,“千万别跟偏执狂说话,不然好人得成了疯子!”
“红楹,我跟琳琅还有青语都是在你和蓝姨身边长大的,我们仨一直想着,要给你和蓝姨养老送终的,你可别不给我们这个机会!”南楼轻声说道。
红楹猛的抬头看向南楼,“南楼……”
南楼对红楹笑了笑,转身便往外走。
走到一半,想了想,还是转了身子对红楹说道:“红姨,少主之前受伤的事,你忘了吗?是少主重要,还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公主重要?你可要想清楚!”
话落,再不看红楹一眼,大步走了出去。
没走几步,便看到在院子里,正轻声说着话的琳琅的和燕离两人,她加快步子走了上前。
“少主!”
燕离目光淡淡的撩了南楼一眼。
被那样冷冷清清的目光撩过,南楼下意识的便心头一紧,缩了缩脖子,轻声说道:“少主,属下劝过红姨了,她会想明白的。”
燕离不置可否的撇了撇嘴角。
若说从前觉得红楹只是性格固执了些,现在,他只有一种感觉,红楹已经不是固执,而是已经到了偏执的地步。娘亲说过,一个偏执的人,没有人是能轻易改变她们的。所以对于南楼说的,红楹自已会想明白的话,燕离只当是一阵风在耳边吹过。
“容姑娘那在待客,她的身份有些尴尬,南楼你去帮她一下。”燕离对南楼说道。
南楼闻言不解的问道:“少主,这里是郡主府,还有比容姑娘更方便的人吗?”
“你笨啊!”琳琅没好气的瞪了南楼一眼,说道:“容姑娘是少主的未婚妻,那万一那玉玲珑真是少主的妹妹,回头因为容姑娘不让她住郡主府,还不得把容姑娘恨上?”
南楼闻言,恍然大悟的点头,说道:“原来是这样啊!少主,哪有你这样的,这人还没娶进门呢,心就完全的偏了!”
燕离神色淡淡的撩了眼南楼,对上那微含警告的目光,南楼连忙低了头,“我什么都没说,我什么都没说……”
琳琅落井下石的呵呵一笑,抬手推了南楼一把,催道:“还不快去。”
南楼顿时撒了脚丫子,逃命似的朝容锦住着的主院跑去。
等南楼走远了,燕离这才回头看向琳琅,就着刚才两人说的话题,继续说道:“派去武进的人还没消息吗?”
琳琅摇头。
燕离默了一默,轻声问道:“你觉得她会是我妹妹吗?”
琳琅没有马上回答,想了想后,才轻声说道:“眼睛确实有点像公主的,但身上气质却是没有半点相似的地方。”
“不是过她才出生,娘亲便没了吗?”燕离轻声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便也能解释得通为什么气韵完全不同吧?”
事关重大,琳琅也不敢断言,她顿了顿后,抬头看向燕离,轻声问道:“少主,您呢?您心里对她一点亲厚感都没有吗?照理说……”
“没有。”燕离摇头,“我看着她的时候,非但没有你说的那种亲厚感,反而觉得很烦,很讨厌的感觉!”
琳琅顿时便僵在了那。
但很快,她却又是失声笑道:“也对,您眼里除了容姑娘,怕是再容不下任何人了!”
燕离翘了翘唇角。
“对了,少主,您让属下派人跟着韩铖的事,派去跟着的来回报了。”琳琅说道。
燕离朝琳琅看去。
琳琅扬了扬眉梢,“不出少主所料,韩铖果真去找了大皇子。”
“燕翊还是住在悦来客栈?”
“没有,他们搬去了大理寺边上的同福客栈。”琳琅说道。
燕离闻言,不由便挑了挑眉头,眉间绽起一抹冷笑。
搬去了大理寺边上,燕翊这是想大隐隐于市吗?
“继续让人盯着他们,不要让他们发现,等这边的事处理好,我再去会一会这位大皇子,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燕离说道。
“是,殿下。”
燕离点了点头,“他那边是谁在盯着?”
虽然燕离没有明确指出这个他是谁,但两人却是心知肚明。
琳琅点头说道:“回少主,是双凤。”
“双凤?”燕离犹疑的问道:“就是那个她娘是女飞贼,被仇家所说,然后被你捡回来的那个小丫头?”
琳琅点头。
燕离想了想,轻声说道:“用她来盯他,到也恰当。只是……”
“少主放心,双凤打小就跟着她娘练逃命和踩点的本事,真刀真枪的,她肯定不行。但这种盯梢的活却是再合适她不过了。”琳琅轻声说道,“再说了,双凤没在京山呆过,除了您,便没人见过她,他肯定起不了疑心。”
“还是叫她小心些。”燕离轻声说道。
自从上回琳琅亲自盯楚惟一的梢,而被他发觉来了个倒打一耙后,琳琅便同燕离商量了一番,把几年前她顺手救下的双凤密秘接来了京都,带着双凤偷偷的认了认楚惟一后,便让双凤盯了楚惟一的梢!
燕离点头,顿了顿后,却是轻声问道:“少主,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铲除他呢?公主从前总说,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我们这样日防夜防总有防不到的时候,万一……”
“等蓝姨和青语回来,我们便动手。”燕离对琳琅说道,“龙卫那,你还得留个心眼,李远和李超兄弟俩是他的手把手带出来的。我担心龙卫……”
龙卫不同于凤卫。
凤卫是护国公主在北齐时便亲自挑选人组成的护卫小队,是绝对的忠心。即便是红楹这样偏执的人,燕离也从不曾怀疑过她的忠心!但龙卫……燕离摇了摇头。
琳琅之前不曾考虑到这个问题,现在被燕离提起,不由便蹙了眉头,不无担忧的说道:“少主,万一龙卫跟着他反水……这事还是要早做防备的好,省得到时候我们落个措手不及!”
“你说的我也想过。”燕离沉声说道:“眼下我到是有个主意,就是一时之间人不怎么好找!”
“少主,不如说说看,属下帮着出个主意。”琳琅说道。
燕离目光轻抬,落在主屋的方向,“我们可以藉着给容姑娘组建护卫的借口,建一个侍卫小队。如果只是他一人的背叛,那么这些人自然便是用来一至对外,可若是整个龙卫都……”
言下之意昭然若揭。
琳琅不由轻声说道:“之前吴老夫人给容姑娘准备下的那八个姑娘,其实根子都不错,只可惜少了名师指点,若是公主还在的话就好了。公主最擅于训练这种侍卫小队!”
燕离笑了笑。
是啊,如果娘亲还在就好了。
可,不正是因为娘亲不在了,他才会面对这样的境况吗?
燕离垂眸看向琳琅,眉目间掠过一抹狡黠的笑,“其实我心里到是有一个人这样的人选。”
嗯?
琳琅看向燕离。
燕离一字一句问道:“你觉得由韩铖来负责训练这些姑娘怎么样?”
“韩铖?”琳琅一脸错愕的看向燕离,好半响,才喃喃的问道:“少主,您,您怎么就想到他了?”
“现成的人不用白不用!”燕离唇角绽起一抹讥诮的笑,没好气的说道:“既然他能为燕翊利用,为什么就不能为我所用呢?最重要的是,我觉得他会很乐意接受这个提议的!”
琳琅重重点头,“肯定的,他那么想认回容姑娘,给他这样一个跟容姑娘近距离接触的机会,他对少主您只有感恩戴德的机会。再说了,当年公主身边那么多人,就他能以一介布衣混到封王,可见是有几分本事的,且公主对他的评价也很高。由他来负责训练这八个人,再合适不过了。”
“那这样说来,你也很是赞成的了?”燕离笑了问道。
琳琅回以一个大大的笑脸,“属下自是双手赞成,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就不知道容姑娘愿不愿意。”琳琅好笑的看了燕离,说道:“您也看出来了,容姑娘对韩铖就像您对玉姑娘是一样的,而且容姑娘也说了,她没打算认韩铖。”
燕离不由一脸奇怪的看了琳琅,“谁说韩铖帮着训练人,容锦就得认他了?”
琳琅一脸怔怔的看了燕离,“少主,您是说韩铖就是负责帮着训练人,完了,他打哪来还回哪去?”
“不然呢?”
琳琅:“……”
人家好歹也是堂堂的王爷吧?
是容姑娘的亲爹吧?
您这样用完就扔,真的合适吗?
“走吧,我们去把这件事跟容锦商量下。”燕离对呆了呆的琳琅说道:“这事宜早不宜迟,我们身边的哪一件事不是瞬息万变的?越早布置越好。”
琳琅自是没有不认同的道理。
于是,两人便也往容锦的正院走去。
“少主,”琳琅一边走着,一边轻声说道:“您说,他会不会利用容姑娘身世这件事来使什么坏心?”
燕离步子一顿,目光一瞬间如同出鞘的剑一般,看向琳琅,“容姑娘的身世,只有我们几人知道,怎么会……”
“少主,您别误会。”琳琅连忙摆手,“属下的意思是,万一让他知道了!”
燕离目光间的寒色便少了许多。
如同琳琅所说,楚惟一留得越久,便越对他不利!
但现在又不是动手的时候,眼下,只能期望容锦的身世,能多瞒一日便是一日吧!实在瞒不了……燕离咬了咬牙,那就看到底鹿死谁手吧!
“什么时候他知道了,什么时候就是他的死期!”燕离沉声说道。
琳琅步子霍然一抬,抬头朝燕离看去。
燕离回头看向她,“怎么了?”
琳琅摇头。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到是不担心他利用容锦来对我不利,我只担心到时他利用容锦身世这一点对容锦动手脚。你也知道,这里是京都,城外有十几万驻军把守。我便是有通天遁地的本事,也不敢保证一定能让容锦安然无虞。”
“属下明白的。”
琳琅轻声说道。
心里却是长长的叹了口气,暗道:少主,在你的心里,容姑娘早已凌驾于你自已了吧?
说着话的功夫,两人已经到了花厅外。
远远的便听到南楼叽叽喳喳的声音,说个不停的声音。
门外侍候的小丫鬟见了二人,便要通禀,却是被燕离抬手阻止。
小丫鬟想着容锦同燕离间非比寻常的关系,想了想后,便默然了下来。
燕离和琳琅便站在门边,听着里面的话声。
“玉姑娘,你明明说了,你是无处可去,才来找容姑娘想向她打听下少主的消息。现在,少主给你安排好了去处,你为什么一副受尽委屈的样子?”
燕离挑了挑眉。
看来南楼已经将他让红姨带着玉玲珑搬去扎纸胡同的事,跟玉玲珑说了。只是,答案显然却是不如人意。
“我……”玉玲珑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为什么?既然我和你们少主是兄妹,为什么我们不能住一齐?为什么要赶我走?”
燕离拧了拧眉头。
“哎,话不能说这样难听好吧?”南楼不瞒的声音响起,“我不是跟你说了,这里面的原因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但你住在那边,肯定比住在这好……”
“那你慢慢少,我听着就是。”玉玲珑对上一脸不耐烦的南楼,垂了眸子,轻声说道:“还是说,其实是郡主你不想我住在这里?”
无辜躺枪的容锦霍然抬头看向玉玲珑,才要开口,一道声音却是抢在了她前里。
“跟她没关系,是我的决定。”
“燕离!(哥哥)!”
声音同时响起。
容锦才起的身子,在看到第一时间朝燕离扑上去的玉玲珑时,顿了下来,然后便站在那,对燕离笑了笑,轻声问道:“你来了。”
燕离才要回答容锦的话,不想下一刻,却发觉一双手死死的抓住了他的胳膊。他垂了眼睛看去,对上脸色苍白的玉玲珑。
“你到底是不是我哥哥?我如果不是我哥哥,为什么要留我下来?如果是我哥哥,又为什么要赶我走?”说着,眼泪止不住地簌簌落下。
燕离拧了眉头。
他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同是女的,有些人眼泪跟金子似的,轻易不掉。可有的人,眼泪就跟那大涝天的雨似的,轻易就流个不停。
“我不是说过了吗?你到底是不是我妹妹,我现在也不敢确定。”燕离说道。
玉玲珑闻言,眼泪掉得越发的急了,她抬头泪眼朦胧的看着燕离,“那为什么我不能留下来?如果有一天证实了你真的是我哥哥,你就不怕你今天的所作所为伤了我们娘亲的心吗?”
燕离顿时满头黑线。
若不是因着担心,她真是那个娘亲嘴里说的妹妹,在她抓住他袖子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把她甩飞了,哪里还轮得着她在这对他横加指责!
玉玲珑感觉到一股凛冽的肃杀之意,瞬间从燕离身上袭来,她几乎便要松开手里的袖子,但却是一咬牙“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顺势便抱住了燕离的脚,呜呜哭道:“这世上,除了你,我再也没有亲人了啊……”
南楼眉眼一挑,便要上前。
“你为什么一定要住在郡主府?”燕离垂眸,看向哭倒在地上的玉玲珑,轻声问道:“我将你安排在别处,自是有我的道理。你若是不满意,那便拿了银子,自寻去处!”
哭声嘎然而止。
玉玲珑猛的抬头看向燕离。
燕离目光落在她扯着他袍角的手上面。
几乎是不由自主的,玉玲珑松开了扯着燕袍色的手,甚至连脸上的眼泪也忘记了流。
“你说,如果有一天证实了我是你哥哥,今天的所作所为会伤了我娘的心。那如果你不是我妹妹呢?”燕离讥诮的挑了唇角,问道。
玉玲珑摇头。
怎么可能会不是呢?
她抬头朝容锦看去,“郡主,您说过的,您说过我是……”
容锦才要开口。
燕离却已经替她回答道:“她没说,所有人的都没说你一定是我妹妹。”
玉玲珑眨落眼里的泪,慢慢的站了起来,她看了看脸如寒冰的燕离,又看了看撇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容锦,下一瞬,她忽的便拾了裙摆转身朝外跑去。
“这……”
屋里人齐齐怔了怔。
“少主!”琳琅犹疑的朝燕离看去。
燕离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
琳琅便将抬起的步子放在了原处。
容锦走至燕离身边,轻声说道:“这样试,怕是也试不出什么。”
燕离点头道,“我知道,但我也不能让她以为,凭着一个妹妹的身份,她便能为所欲为!”
容锦叹了口气。
但如果,玉玲珑真的是当年护国公主的遗腹女,就让她这样跑出去了,万一有个什么事,只怕燕离以后会内疚一辈子!
“让南楼去把人追回来吧。”容锦对燕离说道:“真也好假也好,总是放在眼睛下看着才行!”
燕离才要开口,外面忽的便响起一阵喧哗声。
只是这阵喧哗声来得很短暂,很快周围就恢复了平静。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容锦不由便朝燕离看去。
燕离本不放在心上,但这是容锦的院子,容锦御下治严,很少有这样的动静,又想着他才将玉玲珑气跑,不会是她想不明白在容锦院子里生事吧?略一犹豫,转身便朝门外走去。
谁知道正好有人从外面一阵风似的闯了进来。
若不是燕离闪避的快,便要撞个满怀。
下一刻,燕离便要开口喝斥,但等抬头看清那横冲直撞的人后,燕离只想干脆一袖子将她甩了出去。
“少主!”红楹红了眼眶,又急又难过的对燕离说道:“玉姑娘,她好端端的为什么就要走了?属下,怎么劝也劝不住,您,您快去看看吧。”
“是我让她走的。”
红楹顿时一脸难以置信的看向燕离。
但总算是之前的敲打,没有白敲,她忍了又忍后,才问道:“为什么?”
“我让她和你去扎纸胡同住着,她要留在郡主府。”燕离冷冷说道。
红楹刚想说“那就留下呗”,但对上一脸冷寒的燕离,终是没有说出口。
容锦原本就不想燕离和玉玲珑之间闹得太僵,现在见红楹来了,正好彼此都有一个合适的台阶下,便笑着上前,轻声说道:“红姨,你去劝劝玉姑娘吧,她要真是想住在这……”
“不行!”燕离打断容锦的话,对红楹说道:“我刚才把话跟她说明白了,要么跟你一起住在扎纸胡同,要么就拿了银子,她自已过去。”
“她一个小姑娘,拿了银子有什么用?只怕不能让她傍身,还会为她招来祸事!”红楹轻声嘟囔着说道。
“所以,红姨,你快去劝劝玉姑娘啊!”南楼上前推了红楹,说道:“告诉玉姑娘别意气用事,现在她还不是咱们正经的主子,就别摆主子的谱。等回头验明正身,她爱怎么作就怎么作呗!”
红楹顿时不满的说道:“什么叫作啊?南楼,你这话可说得不对,主子就是主子……”
“我知道,我知道……”南楼一迭声的对红楹说道:“红姨,你还是快些去劝玉姑娘吧,迟了,怕是人都找不到了。”
“南楼,”红楹扯了南楼一把,等南楼跟着她到了门外后,她回头看了眼屋里没什么动静的燕离几人,又看了看南楼,一脸狐疑的问道:“你们是不是都觉得她不是小公主?”
南楼摇头,“不是,我们其实都是一半信,一半不信。”
“一半信,一半不信?”红楹不解的看向南楼。
南楼点头。
红楹不死心的说道:“那万一她就是小公呢?”
“那我这不是叫你去追回来吗?”南楼摊了双手对红楹说道。
“可你们这态度……”
“她就是小公主,我们也是这态度。”南楼回头看了眼屋里的燕离,轻声对红楹说道:“红姨,我还是那句话,是少主重要,还是小公主重要?”
“如果她真是小公主,她跟少主就一样重要!”红楹掷地有声的说道。
南楼点头,“嗯,在你心里,她跟少主一样重要,可能比少主还更重要。但在我们的心里,”南楼笑了笑,说道:“少主比她重要!”
红楹:“……”
南楼对上一脸难以理解的红楹,摇了摇头,解释道:“你把她看得比少主重,是因为你对公主对她有负疚,这是人之常情。但我们把少主看得比她重,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因为少主是我们陪着一起长大的,感情自然又不同!”
红楹还想再说,南楼却已经是推她,道:“好了,你快去吧,说不定,她也正等着你给她一个台阶下呢!”
院子里,玉玲珑一路哭泣着向前跑。
容锦府里下人本就不多,偶有丫鬟婆子看到玉玲珑,也只是好奇的看一眼,转身便走。
如此几次后,玉玲珑眼见得二门在望,再往前跑真就要出了府邸了,心里一急,干脆脚一软,便趴在地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哭着哭着,便感觉身前似是站了个人,她心里一喜,不由自主的便从胳膊间露半个脸,抬头看去。
四目相对。
玉玲珑如被雷击般怔在了那。
楚惟一对上怔怔的玉玲珑,目光间陡然生起一抹寒意,轻声问道:“你认识我?”
玉玲珑连忙摇头,为了掩饰内心的慌张,她再次将脸埋在胳膊里,呜呜的哭了起来。
楚惟一看着眼前乌鸦鸦一片的小脑袋,听着她细细碎碎的哭声,提起的心慢慢的放回了原处。四处看了看,目光对上不远处正急急往这边赶来的红楹时,他越发柔了声音,对地上的玉玲珑问道:“出什么事了?你是哪里的丫鬟,为什么在这哭?”
“我……我不是丫鬟……”玉玲珑断断续续的说道。
“不是丫鬟,那你是……”
楚惟一的话声被红楹的声音打断。
“惟一,她就是你说的那个玉玲珑。”
楚惟一脸上顿时露出一抹大吃一惊的神色,对已经走到跟前的红楹问道:“她就是那个玉玲珑?”
红楹点头,蹲下身子去扶哭得不能自抑的玉玲珑,一边轻声说道:“玉姑娘,你现在还不了解你哥哥的脾气,等你相处久了,你就明白了。快别哭了,起来,收拾一下换身衣裳,我带你去跟他认个错……”
玉玲珑顺着红楹的手站了起来,一边拿手擦着脸上的眼泪,一边轻声说道:“明明说他是我哥哥,可是,他却要把我往外赶,不想认我,不认便是,何必这样作贱人?”
红楹才要开口,一则的楚惟一却是疑惑的问道:“玉姑娘这话是怎么说的?少主他找了你那么多年,见到你高兴还来不及,哪里又会把你往外赶呢?”
玉玲珑不言语,只是委屈的抽泣着。
红楹叹了口气,将燕离安排她和玉玲珑住进扎纸胡同的事说了一遍,轻声说道:“我也劝了少主,可是少主的脾气你也知道,惟一,回头你也帮着劝劝少主。”
楚惟一苦笑着摇头道:“红楹,只怕这话谁都能劝,你我却是没有资格劝的。”
“为什么?”红楹抬头看向楚惟一。
但对上楚惟一脸上苦涩的笑容后,红楹刹那明白过来,明白过来的她,嘴里顿时如同吃了几斤黄莲,说不出的苦。
良久。
红楹忽的将已经止了哭的玉玲珑推到楚惟一跟前,急声道:“惟一,你看看,她是不是哪公主长得很像?”
楚惟一上下打量一遍后,轻声说道:“眼睛五官都有点像,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这周身的气派却是一点也不像!”
红楹顿时便苦笑着说道:“她如果是出生在京山,自然便是第二个公主,可……”
可什么?红楹没说,但两人都明白。
楚惟一便轻声安抚道:“好了,你也别难过自责了,人不是已经找回来了吗?你带她下去梳洗一番,换身衣裳。回头我们再帮着劝劝少主,真不行,你就先带着她住进扎纸胡同。等过些日子,少主同玉姑娘熟悉了,说不得便改变主意,把人重新接回身边呢?”
红楹长叹了口气,轻声说道:“但愿吧。”
话落,半扶半劝的将玉玲珑带了下去。
楚惟一却是默了一默后,才大步离开。
“红姨,刚才那个人是谁啊?”走远了的玉玲珑轻声问红楹道。
“他是楚惟一,是少主身边的护卫。”红楹轻声说道。
“楚惟一?!”玉玲珑脸上闪过一抹又惊又愕的神色。
红楹点头,见她脸上难看,不由问道:“怎么了?”
玉玲珑攥紧了红楹轻的手,结结巴巴的说道:“他,他就是先帝的龙卫队长,那个楚惟一?”
红楹不由笑了道:“你怎么知道的?”
玉玲珑却是如被雷劈了一样,好半天没有回答红楹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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