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白夜的目光,站在山风中,蓝晓从未觉得自己像此刻一样的傻瓜。
昨天跌落山谷的那种疼痛,好像还放大了数倍,脸上的伤口都灼烧起来。
这真的够了,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不知道对方的任何信息,忽然就感恩上苍,昨天的大难不死。她如果真的躺尸在了那山谷中,恐怕真是一缕无主亡魂了。
蓝晓咬牙切齿:“他们是这山里的导游,我把这座山翻过来,不信找不到他们。”
她的心气完全被勾起来了,人就是如此,被人害了会产生愤怒,但是如果知道,自己甚至是被人一步步设圈套有预谋的害的,那愤怒,就是挡也挡不住了。现在的蓝晓,只想付出任何代价,都要找出金三爷和那对父子。
白夜低着头似乎在沉思,但是他的目光,却是在观察脚下的土地,他慢慢走过来,将那一片地面都轻轻踩了踩。
他看向蓝晓,私心里,对她肯将昨日山中的事情在路上告诉自己,略感到宽和。“怕是不会,他们知道你平安走出了山谷,又怎么会再来呢。要是他们有心,应该是这辈子不会给你找到的机会。”
一听此话,蓝晓简直控制不住火了,白夜说的温和,可是再温和,都挡不住她此刻一腔暴躁:“害了人还想躲?我不信他们能躲到哪!”
白夜讶异看了她一眼,顿了顿说道:“你现在平安,就是最重要的了。”
这句话音调低沉,但是却一下子把蓝晓的火气给震下去了。甚至,蓝晓还有点不自在的感觉。
情绪平下来,头脑就清晰了,她皱眉道:“你刚才说他们看见我出了山谷,所以不会出现。但是,我出了山谷的事情,你怎么知道他们就看见了?”
她昨天刚下山就立刻回了酒店,甚至下山的途中,也是害怕再遇见金三爷,所以格外的谨慎。今天来之前,本来都计划到了问话,要找到金三爷,当面和他对峙。
白夜踩了踩脚下的土,道:“你抬头看看这山的地形。金三爷害了你,他是和这对父子联手。这对父子所处的这个帐篷,也并不是随意搭建的,这里的地方,可以将大半个山脉收入眼底。”
这是听君一席话,醍醐也清醒了。蓝晓视线向四周一转,立即倒抽凉气的心都有。终于彻底知道,自己这点小道行,当真是早就被人家给玩弄鼓掌了。
蓝晓此刻的心里,真是连生气都没力了。她握着自己的小水杯,看着空茫的四周山脉,顿时就觉得自己渺小如尘土。
她叹了口气,转头道:“既然人都不在了,回去吧。”
听出她语气里的丧气,白夜一边慢慢跟上,一边往周围的地形又看了看,两人已经迈出了这片谷地。
和来的时候不一样,蓝晓一言不发,显得有些闷。
白夜缓慢看她一眼,“有句话说起来可能不恰当,你是在为那几个人再也没有机会害你,而感到不高兴?”
确实,如果那些人从此真的消失不见,起码,也代表着蓝晓以后都安全了。
可是蓝晓却为了这样一件事,显得很沉闷。
蓝晓像是笑容有点冷:“我只是觉得,这世上该有报应一说。存了害人之心,莫非以后都不出现,就万事大吉了吗。”
白夜一时无话。
只是在快要到酒店门口的时候,蓝晓忽然笑了笑,转向白夜道:“你这个人,还挺会分析的。”
白夜刚才将那对父子和金三爷的事情说的头头是道,倒好像比起蓝晓,他才是亲历事情的人一样。
一个当医生的,还有着这样逻辑缜密的头脑。
蓝晓当然不会跟白夜说自己来到桑海的真实原因,但是对于昨日在山上发生的事情,蓝晓却是告诉了他。毕竟昨日,为蓝晓处理伤口的人,也是白夜。
所以蓝晓没有想着在这点上对他进行隐瞒,而白夜今天的分析,实在是为蓝晓打开了以前没有认识到的局面。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酒店里,小文张大了眼睛去觑蓝晓,想看她脸上是不是真的有伤。
可是白夜绕到了蓝晓的身侧,很巧的挡住了小文视线。
两个姑娘对望一眼,都撇了撇嘴。
蓝晓低低道:“谢谢。”
白夜微微一笑。
李哲谦徐徐的从对面走过来,这时候刚是早餐时候,蓝晓他们去的早,这会回来刚赶上早餐,白夜问:“要不要去吃些东西。”
蓝晓哪里有胃口,摇了摇头,看了一眼对面走来的李哲谦。
李哲谦笑了笑,上前按住了白夜的肩膀:“陪我吃早餐去吧。”
他手压着白夜不放,白夜还真没办法再跟着蓝晓走,他只能看着蓝晓道:“那,回头见吧。”
蓝晓淡淡一笑,没说什么,走向了电梯间方向。
那边,李哲谦勾着白夜的手臂,不容分说把他拽往了餐厅。
“我记得,你不是要离她远一点吗。”到了餐厅内,李哲谦淡淡问。
白夜寻了张桌子坐下,看样子没打算理睬李哲谦的问话。
李哲谦在他对面坐下,看着他道:“你素来冷静,看到她受伤,就沉不住了?”
蓝晓脸上的伤不瞎的人刚才都看见了,但是昨夜蓝晓去找白夜的动静,隔壁的李哲谦,却也早就听得真真的。
白夜看向他:“她有亲人病了。”
短短几个字,白夜说的时候,仿佛切身感受了蓝晓的无奈。
李哲谦也顿了顿,说道:“很遗憾,但从人情上来说,你没有带给她安慰的义务。”
白夜淡淡看了他一眼:“人情?我从死的边缘把她救回来,算哪种人情?”
话说的冷硬,有点刺李哲谦的意思。
李哲谦叹息一下:“反正一和她碰上,我就知道你冷静不了了。”
走过来吃饭的人暂时打断了两人间淡冷的对峙,桌上沉默了一小会。
但是该说的话,总还是要说的,李哲谦再看向白夜的目光,也带了冷意:“昨天我不听都不知道,你居然还在她身边留了一个人。那个申明浩,你竟然没有把他记忆洗掉。”
慢慢说完,看见白夜瞳孔缩了一下,这话的确戳到了他痛处。
白夜当初离开,一直心灰意冷,对那座城市所有和他接触过的人,都让孟婆清洗了记忆。谁都不会想到,在那样心如冷灰之下,白夜还故意放过了一个漏网之鱼。
这个漏网之鱼,偏偏还是和白夜关系最紧密的一个人。
申明浩,也真能演,在白夜走之后,他待在蓝晓的身边,面对着一无所知的蓝晓,他竟然真的就能死守自己的嘴,从来没有漏出一个字。
李哲谦想一想,都要佩服这个人了。
申明浩此人,李哲谦也曾短暂接触过,只感到他是个有点自傲心的普通的男人,没想到,在这件事上,他却十足的不普通。
白夜沉静道:“蓝晓虽然忘记了过去,但是围绕着她的事,不一定就完全消失。我这么做,只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
李哲谦似笑非笑看他一眼:“就算你说的对,留下一个知道一切真相的人,你不觉得比以防万一风险更大?”
说到底,还是为了蓝晓,想让她身边有一个曾经的故人。但是白夜完全背弃了大局观。
白夜不想跟李哲谦争论,在这个问题上,两人争论,不会有任何好结果。
李哲谦也明白这点,只是自从昨天他发现白夜竟然和申明浩通电话之后,他发现白夜在某件事上的态度已经偏离的有些过分,毫无公正可言了,这让他无法保持沉默。
“我知道,现在的我也没什么立场说你,但你这么做,要考虑到地藏王。”
他们两人现在,说白了都某种意义上,成了“普通人”。但是这是在他们没有犯规的情况下,他们的余生,或许会跟地藏王两不干涉。但是,白夜做下了这样惊骇的事,很难想象,会不被那边追究。
因为兹事体大,所以李哲谦甚至不顾忌引起白夜不快,而跟他起了分歧。
白夜过了很久之后,说道:“我会有分寸的。”
李哲谦忍了忍,还是说道:“蓝晓的事暂且过去,我只希望你还没忘,这次到桑海,我们到底为什么。”
白夜慢慢看了他一眼,“你放心,我没有忘。”
李哲谦眼底似乎松了松,说道:“那好,你也应该还记得,明天,是什么日子了。”
白夜的眸中瞬间划过多种情绪,他有些微微惊诧地看着李哲谦。
李哲谦嘴角也缓缓掀起了笑意,他眸光和白夜相接,语气也意味深长:“明天,那位佛牌神秘的卖主,就该出现了。”
白夜眸光变幻不定,到了桑海之后,曾感到度日如年,但最近的日子,因为蓝晓,却当真在不知不觉里就过去了。原来,原来明天就是期限了。
他沉静片刻,看向李哲谦道:“恭喜你,心愿即将达成了。”
桑海之行,李哲谦真是绞尽脑汁了,为了那神秘莫测的佛牌。
李哲谦笑着摇了摇头:“我的心愿能不能达成,还得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