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转身摇醒睡在身旁的乳娘。
乳娘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正想问扶苏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时,就见一直以来都是以呆蠢形象的扶苏,一只手按在自己嘴上,一只手食指放在唇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姿,随后一指半开的窗户。
顺着扶苏手指的方向望去,目光所及之处,只见红光冲天、浓烟滚滚,侧耳倾听更能听见一阵阵喊杀声。
乳娘脸色大变,立刻为扶苏穿上衣服,接着一个个将跟着扶苏来雍城的原咸阳宫宫人叫醒,看着脸色一片惨白的众人,开口说道:“大王乃是秦王,大郑宫乃是秦国祖庙之所在,大秦三十五世祖在上,必会保佑大王,虽有小灾,但必将逢凶化吉。我等临来之时,华阳太后曾殷殷嘱咐必要保护好长公子。众位更是应该知道,我等身家性命,福贵荣辱更是皆取于长公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乳娘的话让众人镇定了一点,脸色比刚才红润了一点,身体比刚才抖得少了一点。
仔细想一下,乳娘说的话一个字都没有错。
除了扶苏之外,这里所有的人都是华阳太后陪嫁家人的后代,因此别说是他们自己的生命,就连他们父母手足子侄的命也全系在华阳太后身上。
大王,有可能因为嫪毐的叛乱而身死;可华阳太后却会活得好好的,虽然活下来的她无法与嫪毐对抗,但处置几个不尽心的家奴却是轻而易举。
大家开始分工合作,有人找来能防身的武器、有人主动请缨去和外面的守军打交道,还有人吃力的挪动着大件的家具,准备将门堵上。
乳娘则一直将扶苏抱在怀里,温柔拍打着他的后背,轻声哄着他。
目睹此情此景,扶苏虽然不太在意自己的生死,但看着这么多人为了保护自己而努力,扶苏还是有点小感动的。
老板爹,你可一定要赢啊!你赢了,大家才有命。
远处的喊杀声依旧断断续续的响着,扶苏侧耳倾听半晌,原本平静的小脸蛋上,渐渐露出一丝焦急之情。
从声音听来,老板爹并没有输,因为“活捉赵政”、“杀了赵政”之类的声音,已经彻底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我王万年无期”之类的喊声。
但从形势上来说,扶苏感觉自己的小命反而更加危险了。
因为他听见满宫的秦兵都在叫“活捉嫪毐”。
老板爹,你真没用啊!竟然连个嫪毐都抓不住!
扶苏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嫪毐既然跑了,那只可能去两个地方,有良心的话,就回到赵姬和两个熊孩子的住所,一家四口一起跑或是让赵姬母子三人先跑;没良心的话,就是跑来挟持自己,威胁老板爹放他一条生路。
果然,没等多久,就听见室外传来一阵喧嚣声,接着大门被人从外拍响。
响声震天,连门上的灰都掉下来不少。
“开门开门!快开门!”嫪毐的声音从外间传来。
听见外间的响声,乳娘抱着扶苏的手一紧,身体不由自主的开始发抖。
而其他的宫人则手拿着他们找来的“武器”,守在扶苏身边,只是看他们脸色苍白,身体发抖的模样,扶苏对他们也不报什么指望。
嫪毐拍了几下门,见里间没有任何反应,在询问守军过后,直接不耐烦的说道:“把门撞开!”
“一……二……三……”
不过撞了三、五下,薄薄的房门连同它身后的几个柜子,就一同被人撞翻在地。
一群拿着刀剑、杀气腾腾的彪形大汉,成两行鱼贯而入,立刻吓得宫人们一阵惊叫。
“你们想干什么?准备谋反吗?”乳娘抱紧扶苏,看着面前那些拿着雪亮刀剑的粗壮汉子,强自镇定,开口说道:“嫪毐谋反败局已定,汝等还想与其一同赴死吗?不如同护住长公子,还能保全尔等身家性命。”
不得不说,乳娘这话说的很有水准,然而并没有卵用。
因为嫪毐就在其中,若是嫪毐不在,说不定还能起点作用。
嫪毐走进来,一听乳娘这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掌拍在乳娘脸上,接着伸手就想去抢她怀里的扶苏。
乳娘自然不依,起身想和嫪毐去抢,嫪毐不耐烦,拿起长剑对准乳娘,一剑斩去。
扶苏只听见身后乳娘“哇”的一声惨叫,自己就已经到了嫪毐怀里。
他回头察看,只见乳娘已经昏死过去,地上不远处有一滩血水,血水上还有一对曾经晶莹如玉的皓腕。
可恶!嫪毐我一定要杀了你!
扶苏脸上依旧是一副呆呆傻傻的模样,但藏在衣袖里的小手,却紧紧握成拳。
如果此时出手,扶苏有八成把握拍死嫪毐,可是却没把握,能这群人手上逃出去。
看来只能暂时先忍耐了。
和论坛小伙伴们猜得差不多,嫪毐果然是挟持着扶苏,要求便宜爹放他一条生路。
嫪毐带着人刚走出院子,就发现院外已经站满了手持强弩、兵戈,全副武装、杀气腾腾的秦军。
嫪毐不慌不忙,一只手抱着扶苏挡在自己胸口,另一只手拿着长剑架在扶苏脖子上,大声开口说道:“赵政!我知道你在这里!你不想死儿子的话!就让这些人让开!让我们出去!”
“放下扶苏,寡人给你留一个全尸。”
嬴政威严的声音自后方传来,扶苏面前的秦军如摩西分海般从中间分开,一个身穿铠甲、腰悬宝剑、身材高大挺拔,老远看着就气度不凡的人走了过来。
走近了,扶苏才发现原来来者竟是自己的老板爹。
不得不说,老板爹还是蛮帅的。
前几次看见他,都是一身玄色常服,虽然同样帅得很有气度,但更多的是法度森严,居庙堂之高的风采。
这次换了戎装,原本因为皮肤太白,还有点小白脸趋势的嬴政,看着到是多了几分阳刚和英武之气。
“哼!全尸!老子不稀罕全尸!老子只想活命!快!让你的人都让开!再给我们准备快马,让我走!”嫪毐一边说着,一边带着人向宫门外走动着。
他走,秦军的包围圈也同样跟着走。
嬴政表情微怒的看着嫪毐,他恨不得立刻就命人冲上去,将嫪毐这个乱贼千刀万剐,以雪自己今日之耻。但是看着嫪毐怀里,吓得小脸苍白却一言不发的扶苏,嬴政忍下了这口气。
“放你走……可以……但是扶苏……你要是敢伤害扶苏,你那两个野种……”
嬴政的话让嫪毐一惊,心知自己的拖延之计并没有成功,两个孩子还是落到了嬴政手中,没有及时逃出去。不过事已此至,嫪毐也顾不上其他人,先顾了自己再说。
“让他们走!让他们都走!不然我就杀了扶苏!要死儿子一起死儿子!”嫪毐手中长剑微微用力,剑锋在扶苏的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一串血珠子从发丝细的伤口渗出。
红白分明,看着分外显眼。
嬴政瞳孔一缩,一挥手恨恨的说道:“让开!”
秦军让开一条道路,宫门就在眼前,宫门口还放着几匹马。
嫪毐以及其手下皆欣喜若狂,兴奋的向宫门处走去。
因为生路就在眼前,一时之间嫪毐等人竟乱了队形,不知不觉之中,嫪毐竟然从人群的中间,走到了人群的最前方。
扶苏见机不可失,忽然伸手将嫪毐双手抓去。
嫪毐只觉双手一疼,一股巨大的痛意传入脑中,嫪毐忍不住“啊”的惨叫一声,同时双手使不上力气,且开始不受控制的抽搐。
失去控制的双手,再也握不住手里的东西,同时松开,长剑和扶苏一起落了下来。
跟在嫪毐身后的几人顿时一惊,停下脚步惊恐看着面前忽然双手不停抽搐,就像得了羊角疯一般的嫪毐,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不该上前扶他一把。
“苏儿!”
嬴政的叫声顺着夜风传来,不知道是隔得远还是声音太大,扶苏听着竟觉得有些凄厉。
不过扶苏现在可没时间去管什么嬴政,刚才他将自己全部力量汇成一个针尖大的点,扎在嫪毐的虎口上。
试想一下,近百斤的冲击力,从一个针尖大的点刺入,嫪毐没有当场昏过去,扶苏就已经想夸他是条汉子了。
现在么,扶苏要干的就是随便抓点什么东西,延缓一下自己摔下去的速度。
虽然不高,虽然扶苏还留了许多能量保护自己这个脆弱的肉体,但是这一跤如果摔实了,破皮流血疼痛不已那是难免。
扶苏随手在嫪毐身上一抓,感觉自己似乎抓了一根又粗又大的绳子,虽然绳子有点软,但是弹性十足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嫪毐身上为什么会藏着一根绳子啊?
为了方便荡秋千吗?荡过来又荡过去!挺好玩的,就是不知道嫪毐为什么叫得这么惨?我又没有用力抓,用力抓会抓爆的好嘛。
二头身的小胖球扶苏在嫪毐身上荡过来,又荡过去,“笨拙”但又特别好运的躲过嫪毐一次又一次的脚踢之后,十分疑惑的想着。
目睹此情此景,在场的男人,无论是哪个阵营的,都觉得脐下三寸处一疼,本能的挟紧双腿,唯恐自己也遇到这种磨人的小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