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文龙既然开了口也就没有什么顾忌了，觉得自已一个有平虏封号的总镇总兵不要金不要银就要个人，风格不要太高。
没想到，他眼看着朱平安愣了一下。
“怎么？”毛文龙顿时觉得讪讪得：“莫非是殿下不舍得？”
“那倒不是，”朱平安一脸奇怪的表情：“其实那人只是我手下铁卫之一，虽然勤勉忠心，但也没有什么不同的。”
毛文龙眼珠子都红了——不带这样眼气人的。
辣么优秀出色的人物，到了殿下转了个弯出来就变成了铁卫之一了，还没有什么不同，这让自已情何以堪哪——毛大总兵默默的与睿王殿下十分真诚的眼对视了几秒，嘴巴张了张，还没等出声，朱平安已经十分善解人意的道：“既然你这么喜欢，我叫他来就是了。”
当那个他想收为徒弟并传之衣钵的铁卫到来之后，毛文龙瞬间就明白睿王说的那句‘也没有什么不同的’话是打那来的。
很明显，这位年纪不大的小铁卫明显有些发慌，上前给朱平安见了礼，然后就站在一边不说话了。
毛文龙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朱平安看了他一眼，毛文龙吸了口气，冲他摇了摇头。
朱平安顿了顿：“这位是毛总兵，你们应该是见过的。”
这下轮到那位小铁卫瞬间变色了。
“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铁卫咬了咬牙，从怀中取出一张纸呈上，然后一声不吭的跪下。
朱平安看了他一眼，皱着眉头接过来——毛文龙偷瞄了一眼，当即断定信明显是刚刚写的，上边墨汁都没有怎么干呢。
等到打开，朱平安一直淡然自若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几乎是风一样扑了下来，一把抓住个小铁卫：“她在那里？快说！”
毛文龙惊得目瞪口呆。
小铁卫同样骇得不轻：“我不知道，她刚刚给了我这封信，让我交给您，然后就走了。”
毛文龙心里咯噔一下，好容易看上一个徒弟，没戏啦。
朱平安只激动了那么一下下很快就平静如常了，最起码面上看上去是那样。可是没有人知道他此时心口内已象开了锅的水。
他本以为离别如水，思念如茶，再好的茶也架不住几壶水来泡，终究还是会由浓转淡最后无味——
可此时此刻，他知道自已错了。
离别是水，思念却是如墨，画在心头，写在纸上。
直到毛文龙识趣的告退，朱平安才回过神来，看了一眼那个依旧跪得直挺的小铁卫：“你去军律处领五十军棍罢。”
五十军棍并不轻省，但小铁卫知道这已是睿王开恩了，否则以他治军之严，自已决计不会这么轻省就完事了。
他谢恩之后转身要走的时候，忽然听到睿王淡淡开口道：“她去那里了？’
小铁卫愣了一下——他怎么知道？对方就丢下那封信就走了。
“殿下，我不知道。”他不会凑趣拍马屁，说完这句便老老实实地沉默了下来。
“我真是——”朱平安自嘲的笑了笑：“你去吧。”
小铁卫走了之后，朱平安长长叹了口气，目光落到手边信纸上——那上边画着一块玉佩。
朱平安缓缓打开来，却发现这并非是一封信，而是一张地图。
当他看到地图上标注的董骨寨、牛毛寨、阎王寨的字样后，他再次长长叹了口气，艰难的咽了口唾沫。
“你这又是何必呢？”
室内空无人响，自然也没有人会回答他。
然而朱平安并没有觉得怎么样，他的思绪早已飘到了千里之外。
————
一声低沉而悠远的号角声响起，金鼓齐鸣，声如雷震。
“怒尔哈赤攻城了！”
等袁祟焕来到城楼往下看的时候，十几万后金大军已经云集城下，从他的角度看下去，黑鸦鸦一片全是人头！
他看了一会，似乎觉得有些眼晕。
祖大寿披挂全身，往城下看了一眼，愤愤的喷了一声：“他奶奶的，这些金狗看来要玩真的了。”
袁祟焕心里波澜起伏，脸上倒是很平静。做为孙承宗的选出来刻意培养的门生，对于怒尔哈赤攻城的诸般方略并不陌生
，说白了不外乎是用弓箭、用火器、用垒石、用云梯攻城，当然对于这些手段他都有准备。
但这一切在疯狂的攻势下，终究不会支持的太久。
“我坐镇中楼，南城交给祖将军。”袁祟焕：“西城由朱辅将军负责——北城由朱梅将军负责，东城呢？”他随口指挥，几个守将一脸肃然上前，各自领命而去。“东城由叶沧羽大人负责——”话到这里，他忽然发现诸将云集，唯独不见叶沧羽！
“他去那了？”袁祟焕觉得一口火瞬间烧到嗓子眼！
祖大寿上前一步：“先别上火，叶兄弟和我打过招呼，说是去运守城的什么东西去了，他带的兵全在东城盯着么，再说吴襄也在东城，不会有什么大事的。”
袁祟焕愤愤的拍了下桌子，眼底尽是杀机涌动。
“烧沸水、点滚油，准备擂石、滚木，”袁祟焕白脸一片铁青，硬生生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还有一件事，马上去办了。”
祖大寿奇道：“什么？”
袁祟焕咬了下没有血色的嘴唇：“闭了四门，用土堆上！”
祖大寿倒抽了一口气——闭了四门，敌人想进来固然难如登天，可是这样也绝了自已的退路啊！
“大人，这样做是不是——”
他的话没有说完，袁祟焕已经狠狠的瞪了过来：“宁远都守不住，你还敢指望山海关？”
“死守！唯有死守！”袁祟焕冷笑了一下：“告诉军兵们，谁都没有退路了。除非金狗退兵，要不就等着同归于尽罢。”
望着那个风大一点都吹都能倒掉的书生背影——祖大寿心头热血澎湃。这个他一向看不顺眼的书呆子居然有如此风骨，当真让他刮目相看。
可还没等他感概完，城下已风吹海啸一般大响起来！
金兵的总攻终于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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