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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第二十一回(1 / 1)

“姑娘说得很是。”彩墨一面笑道,一面又接了一个热鸡蛋在手替炎无忧继续热敷下巴尖儿上的淤青。

接连敷了两三个鸡蛋后,炎无忧觉的下巴尖儿上的疼痛松了许多,而彩墨也说她那下巴上的淤青淡了些,炎无忧便叫住了手,说等晚上临睡前再敷一敷。

彩宣过来收碟子和敷过的鸡蛋便说:“姑娘,你那下巴上用些香宝斋的面脂涂一涂,再用些庆成郡主送你的宫中御用的玉仙粉擦一擦罢。”

炎无忧直起身来坐在罗汉床上问:“为何?”

“等一下静真师父要进来瞧你,让她瞧见了定是要啰嗦一大篇了。”彩墨在一旁接话道。

炎无忧笑笑点头道:“难为你们想得周全,这静真师父是个老好人,但只有一点不好,就是话多。平日没什么事,也要啰啰嗦嗦的说上一两个时辰,让她瞧见这个了又不知带出多少话来。”

彩墨便去妆台上拿了一个小玉瓶,一个小玉盒来,搬了张绣墩坐在炎无忧旁边,将那小玉瓶和小玉盒都打开,拔下头上银簪,先是用银簪挑了些面脂在掌心,慢慢用手指揉开,再将那面脂均匀涂抹在炎无忧下巴尖儿上。

毕竟是名闻天下的香宝斋的面脂,涂上后很快便沁入肌肤之中,再拍上些宫中御用的玉仙粉,涂了面脂的肌肤很是吃粉,眨眼之间那下巴尖儿上的淤青便几不可见了。

将那两个玉瓶玉盒盖好,又将银簪重新插回头上,彩墨拍了拍手左右仔细看看轻松笑道:“这下好了,静真师父再好的眼神儿也瞧不出来了。”

正说笑间,外头小丫头子进来传话道:“普渡庵的静真师父带着两个小姑子进来了。”

彩墨向着炎无忧偷偷吐一吐舌头,忙收拾起那两个玉瓶玉盒,低声道:“真是说曹操,这曹操就到,来得那样快……”

炎无忧站起来对那小丫头子说:“我知道了,你出去罢。”

等小丫头子一出去,炎无忧便整了整衣衫,又拢了拢乌发,带着丫头彩墨和彩宣慢慢往外走。走到外头门首,彩墨打起帘子,主仆三人便站到了正厅门前。正好那时静真带着自己两个小徒儿素清,素然在外头几个小丫头的陪同下上了正厅前的那几级台阶。

炎无忧见了忙上前两步伸出手去满面笑容看着敬真道:“不知是哪里的好风送师父来此?”

敬真上得台阶,又往前走了两步抓住了炎无忧伸向自己的手,上下打量炎无忧一遍,抽出手来双掌合十,虔诚念了句佛号“南无阿弥陀佛”方笑道:“佛祖保佑,大姐儿终是遇难成祥,大好了,贫尼心中十分欢喜。”

炎无忧微微一笑,再次去伸手扶住静真道:“师父还请进去吃茶说话。”

“好,好……”静真笑道,任由炎无忧扶着自己往正厅中行去。身后彩墨和彩宣便陪着那两个小姑子素然和素清。门边的丫头打起帘子,众人进到厅中。炎无忧便请静真去主位上坐,谁知那老尼死活不肯说:“哪有到这知州府里,让嫡出的大小姐坐客位的道理,贫尼一个方外之人,不拘什么小杌子坐上一坐便成了。”

炎无忧见静真不坐,自己也不坐,于是便将那主位空出,自己陪她在客位上坐了,嘴中道:“这么着倒和师父挨着近些,好说话儿。”

转脸吩咐彩书去泡茶来,一面继续和静真说话:“师父那里我也有好些日子没有去瞧你了,前些日子身子一直不好……”

静真手中挽着串檀香木念珠摇头道:“大姐儿说什么话,你前些日子病得那样,我来这府中一次见了太太,见她愁得茶饭都吃不下,一说起你的病直抹泪儿。贫尼也不能进来瞧你的病,怕你在病中倒扰了你养病,回去后贫尼带着庵中弟子给你念了三天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祈求药师佛为你消灾延寿。如今看起来,药师佛定是显灵了,大姐儿看起来又和以前一般模样了……”

炎无忧嘴角噙笑淡然听着,一旁的丫头彩宣却有些听不下去了,心道,这老尼这般说倒像是姑娘此番大好,是她们普渡庵里的姑子念了那什么药师菩萨的经文。若不是那张天师批命,找着慕姑娘进了门儿,这静真师太就算是带着她庵里的姑子念一百天经也不管用。

静真还在絮叨,彩书手中托着一个红漆小茶盘进来,上头有青花折枝莲八宝纹的两盅茶。

炎无忧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道:“师父请吃茶,这是龙虎银针,是月初家父去纯阳观拜见圣瀚天师张真人时,他老人家回了一盒子龙虎山的茶做礼,说这茶可是只供给宫中陛下和皇后娘娘喝的,一年也采不了几斤,回来后家父分了二两给我,今日师父来可是头一次拿出来吃。师父快尝一尝这味儿怎么样?”

静真见她说得这样郑重,由不得不信,便端起那茶盅来,揭开盖子,只觉一股清甜的异香扑鼻而来,浅浅抿了一口,只觉这茶又香又纯,便赞道:“果然是好茶,今日来瞧大姐儿不想竟有这口福,阿弥陀佛,真真是托了你的福了。”

炎无忧淡道:“不值什么,师父客气了。”自己端起那盅茶,只是吸气闻了闻,便放下了。今日被茶烫着一回,让她有些忌讳这热茶了,再好也想凉了再吃。

静真听炎无忧说起那张真人,虽则世人都说是佛道一家,可佛道两家修行之人都存着谁敬的神佛菩萨是真神的争议,况且两家向来争夺不已的便是供奉的施主和香客。这老尼也知道眼前这位炎知州的爱女是听那张真人的话,娶进来一个九月九日子时生的金命女子冲喜才好的。

可外头这般传言,她却有些不太相信,这张真人竟然有这般神通?好在这张真人在纯阳观讲了经便回龙虎山去,否则就凭他救了炎知州爱女,这洛州的香客和施主怕都会去纯阳观,将纯阳观的门儿给踏破了。才将她说起为炎无忧念药师经倒确有其事,所以她想不要是自己念经菩萨显灵,倒把这功劳算到那张真人身上去了吧?

既然说起了张真人,静真便想起了外头说得那炎无忧娶进来的“媳妇儿”,把这“媳妇儿”说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她倒起了好奇心想见上一见。再有才将她在外面和罗氏说话时,罗氏便提到这“媳妇儿”模样好性子好,她一来自己孩儿便好了,府中上下人等都敬着她,两公婆把她当真正的媳妇儿待。

若是按罗氏所说,自己来瞧了炎无忧,似乎也该见一见这媳妇儿,和她说上几句话,拉拢下她,若是处得好了,叫她多教罗氏来普渡庵做佛事,庵中也好多得两个香火钱。

于是便听老尼静真开口脸上堆着笑道:“大姐儿,说起张真人,他批命给你娶进来的媳妇子贫尼倒想见上一见,今日来瞧你了,不瞧她似是礼节上有些过不去。不知道她肯不肯赏脸来和贫尼说上一两句话儿?”

炎无忧本想回绝她,但听她最后一句话说得是“不知道她肯不肯赏脸来和贫尼说上一两句话儿”,若是自己不令慕汐颜出来相见,岂不是成了自己不赏脸了么?心道,这老尼姑好会说话,竟令人不好拒绝她。

顿了顿,炎无忧唇边带笑道:“师父说哪里话?你想见她,只管喊她出来便是。她一个小辈,何谈赏不赏脸?”

转过脸来,便对身旁彩墨说:“彩墨,你亲自去请汐……请大奶奶过来和师父说话。”炎无忧到底没有把“请汐颜姑娘”这几个话说出来。官宦人家,最要紧的是面子,这一点她自打小便听爹娘耳提面命的一遍遍训导。既然外头娘亲一口一个媳妇儿的这么对静真说,那么到了自己这里她必定是要在外人跟前叫她“大奶奶”的。若是自己先将这门儿亲事看得荒唐,在外人面前显出生分来,那到时候传出去真把自己和慕汐颜当成笑话说了。

心中转念想到此,炎无忧蓦然想到自己和那莽撞的丫头这三年怕真是要相伴着度过了。中途退亲,即便是慕汐颜自己提出离开炎府,外头人又会怎么看这府中的人,且不说会说一个最轻的过河拆桥忘恩负义,最怕的是影响到爹爹的官声,连带着影响到仕途。怪不得自那丫头进门儿后,娘亲和爹爹将她的月银提得和自己一样多,又待她如真的媳妇儿一般,这还不是做给府中人甚至全洛州的人看,叫外人说不得闲话。

想到这一层后,炎无忧一时倒有些犯愁了,看来一开始自己想得要寻她个错处,让她离开自己出这炎府是太简单了。况且那丫头虽然莽撞,但却是心地单纯,并不令人生厌。那就先不咸不淡的和她处着,徐徐图之罢。

彩墨进到慕汐颜那西边儿耳房中时,只见丫头山茶刚给坐在绣墩上的慕汐颜涂完那本草堂的烫伤药油,嘴中还嗔怪着念道:“大奶奶怎的恁不小心,把手烫得那样……”

见到彩墨进来,慕汐颜便站起来笑道:“你怎的来我这里了?可是姑娘有什么事么?”

“大奶奶,让我瞧瞧你的手,烫得狠么?”彩墨蹲身福了福,紧走几步到慕汐颜跟前来看她的手。

慕汐颜伸出手,彩墨见她白皙纤巧的手上两边都有两块不小的红,抹上药油后,那红看起来便极为浅淡了。

“姑娘给的本草堂的药油真好使,我叫山茶涂上一点,手上立时那火辣辣的痛就消了,手上倒有股子凉幽幽的感觉,我想,这一日涂上个两三遍,明早起来这手定会好得差不多了。”

彩墨赞同的点点头,“若是药油不够,大奶奶只管来姑娘房里要,那边儿房中还多着呢。”

汐颜笑,“哪里那么娇贵,这一点儿烫伤我在娘家时抹点儿麻油,第二日也好了,况又使着这么好的药油。”

彩墨听她说得这么轻松,便信了,继续说:“姑娘叫我来传话给大奶奶,让大奶奶过去见个人。”

汐颜好奇得问:“是谁?平白无故的……”

“是普渡庵的静真师太。”见慕汐颜看着自己有些不解的表情,彩墨复又说:“那普渡庵我家姑娘小时身子不好,在那庵堂里寄名。今日普渡庵的静真师父来瞧我家姑娘,顺带着也想瞧瞧你。姑娘不好拂她的意,便答应了。那师太如今在外边厅上等着呢,说想和你说上一两句话儿。”

汐颜明白过来便说:“原来如此,那你稍等,我去梳头换件衣裳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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