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泽拿到《狩战诀》后在小木屋中思虑一周,放弃修炼阿爷生前传授的《不死金蝉》总是让他心中有些不得劲,或者说舍不得。
功法和青影丝是老人留在这个世上的最后痕迹。
他还曾想过,要将功法一代一代地传承下去,并告诉徒子徒孙们,祖师爷叫做林金蝉……
心间浮起的千头万绪终究化为一声轻叹,不死金蝉进境缓慢,羽化之机也已经被用去。他选择修炼《狩战诀》的话,会有更大把握救出青山哥,以后才有能力保护那些自己在乎的人,再于将来一日,修炼有成,报答师恩!
林泽摸摸自己的手臂,又有一块死皮剥落,沐浴蛇血后的第三十日,他脖颈以下的寸寸肌肤开始苍白皲裂,最后化为死皮,新生的皮肤泛出红色,且更加柔韧。
那凝气八层的妖蟒血带来的淬体功效,正在逐步显现。
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他也应该不断成长,吐故纳新。
半年后。
三月本该是桃红梨白,然而今年冬的余威仍在,山中的寒意依旧没有褪去。
林泽丝毫不畏寒意,一袭单薄麻衣,在料峭寒风中闭目而立。
这六个月的闭关修炼,他丝毫不敢懈怠,修炼瞳术和风遁之术凝气篇之后,体内灵气枯竭,再运转《狩战诀》功法打坐调息,恢复灵力。
在这段时间的闭关修炼中,淬体蛇血的好处尽数被吸纳,泛红的肌肤转与常人无异,又配合更为高阶的功法,林泽一鼓作气突破到了凝气六层修为。
随着时间流逝,他的修为实力与日俱增,对受到蚀心丹控制的青山哥的担忧也同样日益加重。
林泽陡然睁开双眼,双臂展翅,扶摇而上,脚尖轻踩在翠绿青竹上,整个人便如同鹰隼般冲向前方,其速度比起之前疾掠提升了数倍不止。
其中固有修为突破的因素,更多的还是法术带来的增幅!
疾行如风,三息便飞掠到竹林的尽头,林泽脚下一转,身形变化,又如风中柳絮,左移右晃,随风飘荡,落地无声。
“单单凝气篇就如此玄妙,这《风遁之术》究竟有多强!”林泽激动之余,心头难免震撼。
林泽深吸一口气,按下心中激动,今日他终于练成了这门法术的凝气篇。他可以动身前往青木门地界,寻找蚀心丹!
他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天,重要之物早放在储物袋里,时刻准备着,回屋关好门窗后,立马前往千宗阁,准备向师尊辞行。
林泽入阁时,贺长风正伏首案前,在一枚玉简上刻录着什么。
片刻之后,贺长风放下玉简,看向林泽。
林泽作揖道:“师尊,我已学成……”
贺长风举手打断林泽,又将木案上的玉简推向,道:
“我已经知道了。这是以我本人名义发布的玉牌任务——需要前往青木门地界打探消息,你可愿接?”
“如果行事遇到青木门的阻拦,或者需要求助青木门,可以拿出这枚玉牌,他们会给云衍宗几分薄面的。”
林泽握着这枚背刻祥云的玉牌,心头微酸,感激道:“多谢师尊成全!”
“玉牌任务可不比你平日里接的那些木牌、铁牌任务,青木门的情况和云衍宗也不同,尽量低调行事,处处多加防范。”
林泽低头作揖道:“弟子谨记于心!”
平夏城地处偏僻,朝北翻过山脉丛林后就可抵达青木门南境,按理说林泽应该再次前往,可又担心撞到魏午马关雄一伙人,于是舍近求远,选择朝着东北方绕行。
林泽背着麻布包袱,白日乘马奔波,夜晚打尖住店,也常和风尘仆仆的旅人们喝酒交谈,偶尔遇到谈得来的人还会同行一段,一切都与凡人无异。
最后的几日的行程中,他搭上了一支贩卖药草的队伍,一行五人,身系包裹,马运竹筐,满载而行。
林泽看着这些驮着药草的马匹,想起小时候,也有这种队伍跑来小林村,在村头大树下,收购草药。
“小林啊,我们替南乌镇的济慈堂采购药材,七日后就到地方了,你是要去往何处?”
林泽直说要去往临仙城,王姓老人并不惊讶,只是道:“即使到了南乌镇,去临仙城还需要足足一个月时间,你这一趟远门,不容易啊。”
宗门之间的界限,在修士眼中是十分清晰明确的,可在凡人之间却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和忌讳。
林泽点头道:“是挺远的。”
他看了一眼队伍前头的硬汉子,绑腿护腕,缁衣马裤,腰中挎宝刀,一马当先,好不威风。
“而且途中剪径劫单的绿林好汉们太多,才想着搭上您的队伍,图个安稳。”
王老笑道:“不必客套,出门在外都不容易。”
一番交谈下来,王老发现林泽对药草医术也颇有心得,便迅速熟络起来,交谈甚欢。
天色渐暗,林泽跟着他们前进,不知路线,沿途也不见旅店,询问之后,才知道这是一条他们常走的近道,会在附近村庄落脚留宿。
片刻之后,众人行到一处村口,王老开口道:“张家村有许多绵茵陈,我们照常在村子借宿一夜,明早开始收购。”
林泽暗自点头,三月茵陈四月蒿,五月砍了当柴烧,如今正值三月,恰是采集茵陈的好时候。
众人牵马走近一户人家前,正在堂前搓麻绳的村夫看见来人,过来招呼。
王老等人与村子也颇为熟悉了,每年都有几次会借宿于此,农夫喊来自家小子去安置马匹,又烧水煮茶招呼众人。
林泽也不客气,抓起竹桌上的一串枇杷,边吃边听他们的谈话。
“唉,德河兄两个月前还好好的,怎么说走就走了?”
听到王老叹息,农夫抽嗒了一口旱烟,继续搓着手中麻绳,道:
“是遭山里的畜生给害了,昨日被人发现时,河叔就已经没气儿了。河叔人好,咱家志文的名字还是他老人家给取的,就冲这,俺也愿意去给他抬棺。”
王老一脸悲戚,年轻时,到张家村收草药的第一天,就是在张德河家过得夜,也算是相识多年,难免心情悲伤。
“我想去张家拜祭一番,你们随意吧。”王老说完便起身,匆匆走往村中一处。
领头的佩刀汉子也立马跟上,他的职责就是保护王姓老者,几人面面相觑,也纷纷随往。林泽把桌上的枇杷后,才发现人都走光了,只剩下旁边的老农夫还在,一脸愁容,抽烟搓绳。
他轻咳一声,抹抹手,吃完了人家枇杷,多少还有些不好意思,和老农打个招呼表示感谢,也跟了过去。
篱笆外站着十几位村民,茶队成员正在其中,王老则走入张德河老人家中,在草蒲团上磕了三个头。
老人的儿子儿媳等家眷披麻戴孝,跪坐守灵,双眼通红,对王老的前来表示感激。
林泽挤进去一看,烛火映照下,堂中摆着两条结实的木凳,一前一后,支撑着棺材,棺材盖侧放在墙边,棺中老人安详闭目。
王老安慰几句之后,又问起老人死因,跪在棺木前的中年人,一脸悲愤:“家父从田间归家,途中遭到野兽从背后偷袭,心肺都被啃光了。”
王老掩面长叹,再询问其需不需什么帮助……
看着王老还没有离意,茶队中便有人开始安排去村民家借宿一事,林泽便跟着离开了。
林泽在搓麻绳的农夫家过了一晚,其余几人也分别在各户借宿,王老与领队汉子则在张家过夜。
天色一亮,林泽在房中打坐,突然被唢呐铜锣声惊醒,打开一丝门缝望去,正是张家的老人准备出殡下葬。
抬棺的是六个农家汉子,旧衣旧鞋,昨晚农户新搓的麻绳,此刻正缠在六人腰间,前有黄纸开道,白幡引魂,后有哭丧棒安魂,亲朋随行。
林泽在门缝后观望着,渐渐觉得有些不对劲,彻底推开木门,遥看向出葬队伍的半空中。
两名乌帽皂靴的鬼差,手持水火棍,正对着棺木指指点点,一番交头接耳之后,凭空消失。
在鬼差接引之下,老人的魂魄,却始终没有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