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庆公主越想越是难过,一双红肿的凤眼流露出一丝怨愤,她悲声道:“父皇为何这般狠心!”
楚砚墨眸一深,急声呵斥道:“琬儿!慎言!”
青龙卫可是陛下的眼睛和耳朵,妻子一向谨慎,如今失态之下,竟是口出怨望。
若是被那些无处不在的密探报到了陛下面前,妻子哪里还有好果子吃!
福庆公主呆了呆,但她很快便醒过神来,抱着楚砚哭哭啼啼地道:“是我一时说错了话。表哥,我只是心里面委屈……”
楚砚深深叹了口气,抱着妻子柔声哄道:“琬儿,父皇说的对,你是太任性了。明日我陪你进宫向父皇请罪。”
闻言,福庆公主猛地抬起头来,她一把推开了丈夫,不可思议地质问:“表哥,你还是我的夫君吗?明明知道我受了委屈,你连缘由都不问,张口便指责我……”
福庆公主伤心至极,她双手捂住面容,嚎啕痛哭:“我不去!我为什么要去跟父皇请罪?!我根本就没有错!”
楚砚还是第一次看到妻子这般不顾形象,哭得就连鼻涕都流出来了。不知怎的,楚砚心疼之余,竟觉出一丝好笑来。
他从袖口里掏出一方雪白的绢帕,捂到福庆公主的鼻子上,轻轻捏了捏。
“你看你,鼻涕都哭出来了,也不怕泽儿和珠儿看了,笑话你这个做母亲的。”
福庆公主吸了吸鼻子,她偏过半边身子,赌气地道:“都说儿不嫌母丑,他们要嫌弃,就嫌弃我好了。”
“你呀!都是做娘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一样,一会儿晴、一会雨。”楚砚哭笑不得。
耳畔是丈夫的软语哄慰,磁性、悦耳的嗓音似乎包含着无限的耐心和疼惜,福庆公主忍不住破涕为笑,朝着楚砚撒娇道:“我才不怕泽儿和珠儿嫌弃我,只要表哥你喜欢我,就好了。”
楚砚微微松了口气,俊颜上涌动着浓浓的深情,他沉声道:“这是自然。”
楚砚的一番调侃终于让福庆公主的情绪渐渐缓和了下来。
眼见着妻子眼眶里止住了泪水,楚砚捧起福庆公主艳丽的脸蛋亲了一口,他正了正神色,柔声问道:“这下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吧?”
福庆公主嘴角一撇,将前因后果缓缓说了出来,只是语气里还透着浓浓的委屈和不甘。
楚砚一开始面色还有一些凝重,听到最后,满腔的心思只能化为一声无奈的叹息。
都说“堂前教子,枕边教妻”,妻子这般胡闹,也怪自己平日只知道纵容她,无论大事、小事,都将她护的风雨不透。前朝的事情更是不向她透露半分。
这不,妻子这就闹出乱子来了。
楚砚起身走出内室,朝着门外边站着的心腹比了一道手势。
心腹见状,大拇指和食指捻了捻,手势变幻间,院子里的丫鬟、护卫立刻四散了开来。
楚砚轻轻合上房门,重新回到千工拔步床的边上,他颇为头痛地揉了揉额角,随后长臂一伸,将福庆公主拥入怀里。
楚砚扬了扬唇,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温和一些。
毕竟妻子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劲,自己再横加指责的话,只会适得其反。
“琬儿,我跟你说过,夫妻一体,你在做这件事之前,是不是应该派个下人告诉我一声。”
雍和县主遇到了麻烦,来公主府求助,楚砚是知道的,甚至妻子去昌平伯府帮雍和县主讨公道,楚砚也没有放到心上去。
虽然昌平伯府是当朝太子的外家,可太子就算登基,以楚家的地位,也不必对昌平伯府低声下气。
但楚砚怎么也没有想到,妻子会和雍和县主折腾到了皇宫里。就凭她们两个这漏洞百出的计划,还想在陛下面前弄鬼,真是异想天开。
福庆公主有些心虚,她轻声嘟哝道:“我也想告诉你,可事急从权,我根本就来不及。”
“借口!”楚砚惩罚地在妻子的雪腮上捏了一把,福庆公主雪白的肌肤上立刻留下了两道淡红色的指痕。
楚砚语重心长地道:“琬儿,你的那些后宅手段,用在后宫之中,还算游刃有余。但朝堂上却是不同,鬼蜮伎俩只会让人贻笑大方。”
“这怎么能叫鬼蜮伎俩!难道是我压着陈巍父子做下这种龌龊事的吗?我只不过是把事情揭露出来。父皇他这叫恼羞成怒!”
福庆公主恨恨地在楚砚胸膛上捶了一把:“你到底是站在哪边的?!”
“我自然是站在你这边。”楚砚求生欲很强地说道,他亲自斟了一盏热茶,递到福庆公主的面前:“你先降降火,听我慢慢跟你说。”
“我倒要听听你有什么高见!”福庆公主哼了一声,接过楚砚手里的热茶,一饮而尽。
福庆公主刚刚哭得太久,嗓子有些发干。不得不说,楚砚的这盏热茶递的很是及时。
热茶涌进干渴的喉咙,滋润了福庆公主的心田,令她心中泛起一股甜意。
福庆公主久居深宫,见惯了太多的虚情假意,也就更加的渴望一颗真心。她明白,只有真正把一个人放在心上面,才能够做到心意相通,解她自己之所急。
“琬儿,我说你这件事做得不妥,是因为陛下并无废太子之意。”楚砚虽然知道他接下来的话妻子可能并不想听,却不能不点醒妻子。
“只要太子犯得不是谋反这样的大罪,任何事陛下都会为他兜着。至于陛下罚太子禁足,也不过是因为一个做父亲的,对儿子的失望。”
楚砚没有说的是,若是将这当成太子失宠的信号,那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楚砚的一番分析令福庆公主不由自主地咬住了嘴唇。
她知道表哥说的没错。
父皇只有两个儿子,真要说起来,成王魏池比魏津还不如!
魏池小时候就喜欢凌虐那些猫猫狗狗,手段极其之残忍,偏偏明面上却总是装出一副天真、无害的样子。
福庆公主年少时,可没少被魏池坑害。后来福庆公主知道了这个弟弟是什么样的人,便和他疏远了起来,这也是父皇对这个儿子视而不见的原因。
也只有魏池自己,还以为他自己隐藏得很好。
至于魏津,福庆公主和他更是隔着血海深仇,并且还是无法化解的那一种。
这两个人无论谁上位,对福庆公主都没有半分的好处。
但是对于朝臣来说,太子无论是出身、才学还是性情,都胜过成王良多,否则,当初皇帝也不会立魏津为储君。
可福庆公主就是不想承认这一点,换句话说,她不认命!
“那又如何。只要魏津一直让父皇失望,总有一天,父皇会动摇的。”
“琬儿,你以为父皇会不知道你的这些小心思。”楚砚轻笑了一声,妻子虽然有着一定的政治敏感度,大局观上,还是有所不足。
“你剑指昌平伯府,实际却是意在东宫。陛下对这一点心知肚明。你越是手段尽出,太子的地位就会越加稳固。”
都说当局者迷,妻子连这一点都没有看明白,就敢冒然插手东宫废立。
楚砚目光之中染上一抹厉色,温和的语气也多出了几分冷意:“陛下自登基以来,从来都是乾纲独断,绝不会被朝臣和宗室所左右。这一点,琬儿你也是清楚的。你凭什么以为,陛下会被你的想法所影响?就凭你是陛下的女儿吗?”
楚砚戳破了福庆公主心里的最后一丝幻想。
多年前,陛下没有因为姨母之死治罪雍王妃,今日,也不会因为对昌平伯府的恶感迁怒于太子。
陛下冷心冷情,眼中只有家国天下。也只有似琬儿这般的女子,才会以为陛下会被情感所左右。
即使……雍和县主当真是陛下的心尖,那也改变不了任何事。
楚砚望着妻子渐渐变得失魂落魄的神情,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发,怜惜地说道:“陛下绝不会容忍任何人谋算东宫,即使你是陛下的女儿。”
福庆公主面色灰败,一双艳丽逼人的凤眼失去了最后的一点神采,她痛声道:“表哥,难道我就只能坐以待毙吗?”
想到母亲的枉死,福庆公主不由按住了自己的胸口,一颗心痛得近乎窒息。
“不,琬儿,我们并非全无胜算。”楚砚望着妻子凄楚的神情,连忙握住她的手,将她冰凉的手指送到唇边,轻轻呵着气。
“你先不要急,听我慢慢说。”楚砚后悔把话说得太透,才会让妻子这样难过和绝望。
“真的还有希望吗?”福庆公主一直都对自己的丈夫信任无比。丈夫对于时局的把控,从来都是十分的精准。
就连父皇也对丈夫另眼相看,几次说出“吾家千里驹”这样的话,不仅把楚砚这个女婿当成了自家人,更是经常召在身边伴驾,可见其中的信重和宠爱。
“你以为我在骗你吗?”楚砚握住福庆公主的手指亲了亲,他唇角扬起一抹浅笑:“自古以来,枕头风最是好使,若是雍和县主早一些进宫,再生下一个嫡子……”
楚砚说这些,绝不是对妻子的宽慰之词。哪怕英明神武如陛下,也不见得能过美人关。
毕竟自己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楚砚曾经何其的冷情冷性,自娶了心爱的女子之后,百炼钢也化为了绕指柔。他最知道情之一字是有多大的威力,摧枯拉朽、轻而易举。
但是现在……
陛下碍于情势,虽然摘除了陈家的爵位,只怕反手就会给太子丰厚的补偿。
妻子和雍和县主的算计,不但会落空,还会偷鸡不成蚀把米。
现在就看明天的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