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讲什么样的话都有我的用意,只是不便于明说,不好直接说破,所以——听得懂的听门道,听不懂的凑热闹。
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就这么离开了?”
望着一望无际的千河,墨尘砚情不自禁地呢喃着。
一旁的黑熊歪着脑袋看他,“呃……殿下,你和二王爷……”
“我们之间没有什么。”说着,墨尘砚转过身退下甲板。但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眸看了一眼已经快要看不见的笼罩在水雾之中的北海关的影子。
“殿下……”
“罢了。”墨尘砚叹了口气,狠心走进船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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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君。”
裴度把手中的水盆放在盆架上,向帝君走来。
“嗯。出去吧。”
帝君接过他手中的黄巾,便是不再看他,兀自摆着手巾。
裴度行了个礼,又情不自禁看了看床上被冰块儿覆盖的仍一脸黑青色的伤狂,这才退到门外,和币元一处站着。
因为害怕伤狂的尸身腐烂,所以帝君就把他冰封了。
“哗啦啦……”
帝君拧干了手巾,左手一挥,伤狂身上的冰立时化作冰水演着床流淌下来。
“伤儿。”
帝君的神情丝毫不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他冰冷的声音带着无限的柔情。
他抬起伤狂那僵硬冰冷的手,用手巾给他擦拭着。
这水里面掺着东古调制的保尸药水。帝君每隔两天便是为他擦拭一次。
“再等些日子,你就可以醒来……到时孤陪你去东山看枫林。”帝君憧憬地眨着眼睛,解开伤狂的衣服。
尽管看了很多次,帝君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本是活蹦乱跳的伤狂,如今怎么成了这副样子……
“那天是孤不好,怎么能不来看你呢?让坏人有了可乘之机……”
帝君又摆了一遍手巾,回来继续不厌其烦地对着一个“死人”说着他这几天已经重复多遍的话。
门外的裴度和币元相视一眼,都默默地低下了头。
因为这事情不能让外面知道,所以也不能派人明明地来调查伤狂的死因。他们这几天明着暗着走访各宫,反复翻查各个妃嫔宫侍的资料,却都没发现什么异常。
因为除了十个妃嫔,其他宫里的人最少的都已经呆了三年。要杀伤狂,他们早就动手了。
可是总不能说是新进宫的妃嫔杀的吧?
他们可都是有身家有背景有操守的人。最重要的是,他们没有动机啊!
要说是嫉妒,这才入宫两天,谁知道谁会得宠?更何况帝君那两天都在临仙宫,要杀也该杀温嫔吧?
他们也是十分的憔悴。伤狂于他们都不错,现在这样的光景,他们都想出点力,可惜却无从下手。
“走吧,再去内务府看看宫侍们的身世。”币元打了个哈欠,却还是强撑精神地说。
“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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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呀,这个林继徳的死,到底怎么处理?”
白舜宇摸着下巴,头疼地看着眼前的卷宗。
童颖才看了他一眼,一丝不苟地说:“这事,夜小主和伤大人都有嫌疑。如果要调查,应该把他们都收监审讯。”
“我不知道啊!”白舜宇撇撇嘴。他一个快五十的人,对这个一根筋的童颖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太耿直!
这无伤臣是他能收监的吗?那天岂非自己还没见他几眼,帝君就亲自来把他放了吗?这几天就更别提收监了,连他人都见不到,想问问情况都不行——无伤宫上上下下守得密不透风的,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一进幽兰宫,那林还德就把自己派的人打发走了。说他们小主说了,这事无伤臣不出面,他也不会多言一句。
两边都惹不起,怎么查案?
“所以说没办法。”童颖才一本正经地说道。
白舜宇半垂了个眼皮,冷冷地盯着他。
“欸,还在说啊?还是那个事吗?”
司马橘一面走进来,一面寻看着搁放账本的书架。
“欸,在这啊……”他绕过白舜宇的椅子,踮着脚尖挤到白舜宇身后,把账本放在了架子上,从容地说:“账本我已经叫人做好了,你得空的时候看看吧。”
“嗯。”
白舜宇一只手撑着头,无语地看着外面西沉的太阳。
“哎呀,不就是一个宫侍死了,怎么还这么多事?”司马橘一手搭在他的肩头,笑了一下。
白舜宇推开他的手,“你又不是不知道,林继徳是兰嫔的陪嫁。他那个性子,我要是把林继徳的案子草草了结,他非要跟我拼命的。”
“唉,兰嫔、兰嫔。”司马橘无奈地咬了两遍这个名字之后,看向童颖才,“童宫正有什么好的建议?”
“哼。”白舜宇故意冷笑了一下,“他能有什么好建议我就不愁了。”
童颖才却也没什么反应,他知道白舜宇只是在发牢骚。
司马橘看他们二人各个怀着心思的模样,也不禁开始思索着有什么解决之道。
正如白舜宇说的那样,林继徳是兰嫔的陪嫁,自幼就在一旁服侍。他虽然性子蛮横,但不代表他是冷血之人。这感情必然是有的。
现在林继徳不明不白死了,他一定不会轻易地把这个事当作没有发生。
但他要追究,现场就他和伤大人两个人,他们都声称自己失忆了。这让他们从什么地方开始着手?
三人正想着,大太医东古就行了进来,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从架子上拿了本书坐在一旁,随口问道:“欸,你们仨都坐在这干嘛呢?看来是真闲啊。后宫的事不用忙的?”
司马橘一听这话,就向东古走了过去。他本来也不是专门负责这事的,所以想不出来答案也就不费那个功夫了。
给自己倒了杯水,也坐在东古那桌边,摇摇头说:“还说呢,以为有新妃子来了,后宫该是热闹了,谁曾想比以前看着还冷清。”
“是吗?老家伙,以前我没来,不知道。现在不是挺好的?”东古抿了口茶,笑道。
“你这臭小子。来,给我把把脉看看。”司马橘嗔了他一眼,伸出手腕。
东古皱起眉头,看着他,“你确定直接碰?我一个炎人和你这姮人,不合适吧。”
“诶呀,我儿子都比你大两岁!你少罗嗦。”司马橘拍了他脑壳一下,重新伸出手。
东古咧嘴一笑,“我跟您开玩笑呢。”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方绢帕,“不过啊,礼数还是要有的。”
一面说,他一面将方帕搭在司马橘腕上,细细地摸起脉来。
“臭小子还有几分分寸。”
“那是自然。我们学医的,最是讲究这与病人的相处的度。”
“欸,说你两句你还上脸了!”
“你俩!”白舜宇瞪了过来,“不帮忙就别说话!添乱!”
“欸?”东古纳闷地看了一眼这一向好脾气的白舜宇,不禁低声问司马橘,“这是怎么了?发这么大火?童宫正又惹他生气了?还是白尚宫?”
一提白尚宫白烨,东古自己都忍不住偷笑了。他一直觉得白烨和童颖才是这后宫官员里的两朵奇葩——一个傻,一个傻正经。
“不是。林继徳,知道吧?”
“林继徳?”东古眨了眨眼,“夜小主身边伺候的?”
“嗯。就是他。”
“不是死了吗?”东古回忆着这些日子听到的风言风语。
“是啊。他们就是在处理这个案子。”
“凶手还没找到?”
东古皱起眉头。他本能地把这个案子和伤狂的死牵扯到了一起。难道那个人本来是要杀无伤臣却误杀了林继徳?
“找到了就不愁了。”
“……”
东古虽然心里思绪万千,可是关于伤狂的死他一个字也不能提,所以沉默着。
司马橘以为他在号脉,所以也没说什么。
“欸,对了。伤大人的病怎么样了?”
白舜宇想了一会儿,实在没什么办法。收拾着卷宗,突然想起一直病着的伤狂,抬头问着东古。
东古拿着书的左手不可察觉地颤巍了一下,抬眸对白舜宇笑了笑,“一个小风寒,没啥事,过一阵子就好了。”
“是吗?”白舜宇狐疑地看着他。
司马橘也心腹疑虑,问道:“这都几天了,凭你的医术一个小风寒还用的了这么久,还啥过一阵子……”
司马橘特地咬重了“小”字,想挖苦一番东古。
哪见东古也没辩驳,突然变得一脸惆怅,长吁一口气,“唉,可不是。不知伤大人是怎么了,迟迟不好……我都怀疑每天让人送过去的药是帝君自己喝了。”
“哦?还有这种事?”
三个人都怀疑地看着东古。但因为这话实在太离谱,所以他们又隐约觉得这也许是真的。
东古摇摇头,“我也不太确定。只是前天我过去号脉的时候顺便把药带了过去,我让伤大人喝,帝君却说放凉一点再喝。”
“这又怎么了?”司马橘跟东古比较熟悉,所以打趣道。
“听我说完再插嘴啊!”东古瞪了他一眼,然后继续摆出一副好像是沉浸在回忆当中的神情,说着:“我一想,凉了效果不好,毕竟是受了凉气染了风寒,喝凉的怎么行。而且这么久一点小病还一直不康复,说出去我面子也挂不住啊。所以我就劝他喝。”
“可是帝君怎么也不同意。伤大人也没帮我说话,我只好放下药自己走了。但我看他们一直这样推脱所以我就好奇是为什么。我故意走得很慢,听着屋里的动静。没想到这其中真有猫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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