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海的夜并非完全璀璨，在霓虹交织的街市之外还有许多沉寂的水泥丛林，这里高楼的灯火渐次熄灭，与喧嚣的街市泾渭分明。
在这座不夜的城市中，并非人人都沉醉于灯红酒绿，都市造就了最虔诚的生活信徒，每个人都有权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你可以花天酒地，也可以寂寞如雪。
所以，当夏静坐在空中餐厅吃着法国大餐，俯瞰整个中海的时候，阿飞却在某个酒店无人的卫生间里，将一张张擦手的纸巾往背包里塞。
……
阿飞一边“偷”着纸巾，一边警惕地向门口张望，虽然酒店的纸巾本就是给客人用的，就算阿飞全拿走也算不得什么，可这毕竟是上不了台面的事情，被人碰上了总归会尴尬，每次干这种事的时候阿飞都忍不住心里发虚。
他本不是爱占便宜的男人，如果以前的阿飞见到自己现在的样子，绝对会毫不掩饰的露出鄙视的眼神。
但人们有时候却不得不向生活低头，当一个人穷得连温饱都顾不上的时候，那些无关痛痒的尊严也就成了毫无用处的遮羞布，该放弃的终归得放弃。
“这样一个月省下来的纸巾钱都能给小孩买上一箱打折的伊利qq星了，而且酒店的纸巾又厚又软，正好可以拿来做小女儿的纸尿布”，一想到小女儿都三岁了还尿床阿飞就忍不住直摇头。
就在阿飞装满了背包，准备往外走时，卫生间里却突然冲进来好几条汉子。
其中一个穿着酒店制服的汉子拦住他说：“难怪厕所纸巾总不够用，原来是你这家伙偷的，害得老子每天被领班骂。”
“你不要乱说。”阿飞辩解道：“我没偷，只是拿而已，这些纸巾不就是给客人拿的吗？”
“你算哪门子客人呀！”制服男拿鼻毛冲着阿飞，“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你只是一个土得掉渣的乡巴佬而已。”
“对，我是乡巴佬，可你不也只是一个扫厕所的清洁工吗？”对方的态度让本来还有点心虚的阿飞一下子来了火气，伸手把那人推得原地打了个转，“滚开！”
“麻辣隔壁，老子就不信收拾不了你。”被推得转了一圈的清洁工恼羞成怒，如同斗牛一样弓着身子往阿飞怀里撞，将阿飞顶着直接撞在了身后的墙上。
阿飞挣扎着拿手肘击打对方背部。无奈那家伙却是个干粗活的把式，力气大得惊人，任凭阿飞击打，就是不松手，还抽空抬起埋在阿飞腋下的脑袋对同伴喊：“兄弟们，你们快上呀，给我干死他。”
而几个同伴在犹豫了一阵之后，也马上露出了狠色……
……
苏雨吃完宵夜并没有马上回寝室。因为从学院路到西来胡同必须经过一条偏僻的小道，道上路灯不知被谁砸了个七七八八，幸存的也忽闪忽闪不怎么明亮，一到晚上这里就昏暗得吓人，成了名副其实的**丝专用道。
所以，考虑到两个妹子的安全，苏雨就很负责的做了护花使者，坚持把两个妹子送回了西来胡同里。
返回时，前方昏暗的路灯下有人扶墙而行。
不过，苏雨并不在意，这种地方经常会有喝醉的酒鬼蹒跚而过。几天前他就曾见一群汉子横七竖八的躺在路中央，若不是他们满身酒气，还以为是哪个扛把子被人灭了满门。
可擦肩而过时，那人却突然倒向了苏雨。苏雨忍着没一脚将他踹开，因为他看见对方一头黄毛就觉得有点面熟。扶着再仔细一看，不禁惊呼出声：“阿飞！”
阿飞扬起带血的脸庞，也立刻认出了苏雨……
“阿飞你怎么会被人打了。”
“一群小混蛋而已，他们比我还惨。”
“别吹牛，武功再高也怕菜刀，你以后还是少干这种事情。”苏雨将阿飞往肩上一扛，阿飞就如同腾云驾雾一般飞了起来，“走，我送你回家。”
“先往左，不对，是右边。”
……
阿飞的住处在一排低矮的小平房里。苏雨一进门便看了个通透，因为他发现这里除了一张大床和两张小床之外就基本没什么碍眼的东西。
不过，房间里却有两个可爱的小女孩。其中大的那个四五岁的样子，正一脸惊恐地望着苏雨和他肩上的阿飞。而小的则抱着脏兮兮的布袋熊趴在床上睡得正香。
苏雨放下阿飞，大女孩就拉着阿飞的手躲在他身后，只露出一张偷偷张望的小脸。
“别怕，这哥哥是好人。”阿飞安慰女孩，又向苏雨介绍：“她们是我女儿，大的叫小西，小的叫小北。”
苏雨微笑摸摸小家伙的脑袋，将阿飞扶到床上。
阿飞则将怀里的背包搁在床头，苏雨发现他浑身上下没一处好的，只有背包完整无损，显然与人打斗时这玩意是他重点保护的对象，苏雨便好奇里面到底装着什么贵重物件。
阿飞将包打开，露出里面叠得整整齐齐的高档纸巾，而纸巾的边缘则都清晰印着某某酒店的logo标志。
苏雨惊讶：“你跟人打架就是为了这些纸巾吗？”
“怎么？”阿飞说：“这东西不好吗，一年省下来也能给小孩买很多好吃的。”
苏雨发现两个女孩都长得白白胖胖，一点都没有营养不良的样子。
“你宁愿亏待自己，也尽量不让孩子受委屈，对吧？”
“这是一个父亲应该做到的事情，不是吗？”阿飞洒然而笑，可受伤的脸却出卖了他的窘迫。
“我去买点药，你伤口必须处理一下，否则破伤风就麻烦了。”苏雨扭头往外跑，他发现自己眼睛有些湿润。
阿飞拉住苏雨：“不用，我这里有，小西，快帮爸爸拿药来。”
小西“嗯”了一声，爬上床，从床头橱柜上取下一盘东西，里面有消毒的酒精，也有棉签和红药水。
阿飞一伸手，小西就扑进他怀里，很是熟练的为他消毒抹药水。完事后，还意犹未尽用红药水在阿飞脸上画了几撇猫胡子。
阿飞就抚着她的小脑袋说：“你就不能总做个好孩子吗？坏蛋小西。”
小西则哈哈直笑：“你就不能总做个好大人吗？坏蛋爸爸。”
望着面前欢笑嬉闹的父女，苏雨心里却好像堵了些什么。他怎么也想不到在阿飞张牙舞爪的外表下，居然还有如此不为人知的一面。
苏雨无意打扰这对父女的人伦之乐，也许这是阿飞奔波一天之后的唯一乐趣，他向阿飞无声打了个招呼就走出了房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