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在这边已经住了将近一月,这还是钟臣南第一次在代尔夫特的街道上散步。这个历史悠久的小镇,古老的运河、石拱桥、宁静的田园相互相处,就连空气中也散发着古朴的气息。
楚静宁晃了晃他的手,示意他到那边的长椅休息一会儿。
“代尔夫特是荷兰小城市中优雅的典范,这些古朴的长椅精美的墙壁饰画,总是漫不经心地散落在这个城市的各个角落,就像玩一个寻宝游戏,你永远都不会失望。”
钟臣南将楚静宁的手纳入掌心,尽管这边的气候暖和,但她的手总是冷冰冰的。
楚静宁指了指不远处的白色塔楼,“还有那些教堂塔楼,每一座都不一样,可是都很有感觉。”
“阿宁。”钟臣南突然唤了她一声。
楚静宁转过头,疑惑地看着他。
“就是想喊喊你。”钟臣南笑了笑,然后一手扶住她的后脑勺,一手抬起她的下巴,覆了上去。
唇齿相依间,他低声道:“还想吻你。”
楚静宁的脸一下子涨红,她的手紧紧揪着他胸前的衣服,直到她喘不过气来,钟臣南才微微退开,吻了吻她的额头,问道:“还想再休息一会儿吗?”
这样的休息,只会让她更累。楚静宁坚定地摇了摇头,为了防止他提出不同意见,她直接拉着他拐进了一家花店。
桌上的白玫瑰娇艳欲滴,楚静宁看到了就移不开眼,埃恩医生一定会很喜欢的,她唤了一声女老板,说道:“要十一朵白玫瑰。”
美丽的女老板从柜子里抽出包装纸,细细地将花包好,楚静宁接过花,笑吟吟地看着钟臣南付了钱。
这里的街道如出一辙,稍不留神,就会忘记方位。楚静宁显然对这一带很熟悉,她带着钟臣南又穿过两条极为相似的街道,最后停在一座古朴的庭院前。
铁门旁安有门铃,楚静宁却仿若未见,清了清嗓子连声喊道:“埃恩先生,埃恩先生,埃恩先生。”
就像是小说里的暗号,三声过后,铁门自动打开了,楚静宁扭头看向钟臣南,低声解释道:“这是埃恩先生的小爱好。”
钟臣南笑而不语,很有趣的爱好。
埃恩先生是个圆润的胖子,楚静宁一进门就被他给了个大大的熊抱,她惊呼一声,喊道:“埃恩先生,你会把花压坏的。”
听到这话,埃恩动作极快地松开她,敏捷的不像一个胖子,接过她怀里的花温柔地亲吻了一下,“宁,谢谢你的花。”
楚静宁笑了笑,拉过一旁的钟臣南,“埃恩先生,这位是钟臣南……”
“宁的男朋友。”埃恩得意地看着被打断的楚静宁,眨了眨眼睛,“我说的对不对。”
“很对。”楚静宁耸耸肩,对着满眼笑意的钟臣南飞快地说了一句,“这是埃恩先生的另一个爱好。”
“很高兴见到你,埃恩先生。”
“我也很高兴见到你,南。”埃恩伸手握住钟臣南的右手,“不过,我还是想给你个拥抱。”
话说完,他把花递给楚静宁,给了钟臣南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钟臣南从来没想过楚静宁的心理医生是个这么特别的人,但人就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
埃恩给花瓶里注了新水,将玫瑰花小心地插到花瓶里,又对着玫瑰花看了半晌,才依依不舍地坐到楚静宁对面的沙发上,但就算这样,他也把花放在了距离他最近的茶几上。
“宁,南,你们中午想要吃咖喱土豆吗?”
楚静宁点点头,“我和南都想吃。”
钟臣南对于埃恩的称呼感到很别扭,但看着楚静宁笑得弯弯的眼睛,他突然觉得这个称呼也没什么不好。
埃恩伸手摸了摸下巴,“那就南和我去准备午饭吧,美丽的女士在外面等候。”
知道静宁今天要来,埃恩特地准备了一大袋土豆,土豆是他的最爱,也是他最喜欢献给客人的美食。
“南,介意告诉我你和宁是怎么认识的吗?”作为治疗楚静宁的心理医生,他知道这个美丽的孩子心里筑有一道固若金汤的墙,她就像一个历经沧桑的老人,愿意付出善和爱,却固守自己的阵地不愿意让人靠近。
是以对能够打破她心防并且成为男朋友的钟臣南,埃恩非常好奇。
想起那一次的遇见,钟臣南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轻:“我在图书馆遇到了她,有一个声音告诉我,我不能错过她。”
“真是一个美丽的遇见。”埃恩感叹道,他打量了钟臣南两眼,有些疑惑,“但我总感觉你们像是认识了很久。”
钟臣南抿了抿唇,几秒后才开口:“我在五年前,就见过她。”
“与宁遭遇的车祸有关?”埃恩洗好手里的土豆,又重新拿出一块,他专心致志地洗着手里的土豆,似乎并不知道自己问了一个怎样的问题。
钟臣南叹了口气,“是我将她送去了医院。”
“那你为什么叹气?”埃恩挑着眉头问道。
“因为我只是送她到了医院。”
他透过苍白的文字看着她的那五年,字字句句,全是利器,伤得他全身骨血无一处不痛。他痛恨自己为什么在那时离开得那样仓促,没有好好护着她,让她被伤得遍体凌伤。
他眼里的悔恨浓得像一团化不开的墨,埃恩放下了手里的土豆,他问道:“南,宁知道是你救了她吗?”
“不知道。”钟臣南垂下眼,胸口闷闷的,有些难受。
“为什么不告诉她呢?”
埃恩看着沉默的钟臣南,又问了一遍,“为什么不告诉她呢?”
一直到午饭结束,钟臣南脑海里仍旧回响着埃恩的问话,为什么不告诉她呢?一开始不告诉她,是明白那场车祸对她而言是一个噩梦,他并不愿意让她想起一个噩梦。后来呢,后来他却是害怕告诉她。他们明明相遇得那样早,他却错过了她整整五年。
午饭后,楚静宁偷偷把埃恩拉到一旁,看了看沙发上眉眼微沉的男人,“埃恩,我觉得南好像有心事。”
“傻孩子,他当然有心事。”他的心事就是你,埃恩在心里偷加了一句。
看着楚静宁苦恼的样子,埃恩撇了撇嘴,“想知道就直接去问,知道吗?”
一语点醒梦中人。楚静宁感激地看了埃恩一眼,直接走向了钟臣南,她伸手拉住他的手,把玩着他的手指,似乎只是随口一问:“埃恩说你有心事。”
钟臣南抿了抿唇,眼神幽深地盯着她,“我正想告诉你一件事情。”
楚静宁笑了笑,就听到他说:“你还记得五年前那个把你从车里抱出来的人吗?”
她的身体一下子僵住了,甚至,连思维也有些凝滞。
她摇了摇头,只觉得声音干涩得厉害,“我不知道。”
钟臣南反手握住她的手,摩挲着她的手心,亲昵中带着丝丝讨好。她紧绷的身体,就在这样细微的碰触下,渐渐放松下来。
可下一刻,她的心又高高悬起,像是漂浮在云朵之上,怎么也落不到实处。
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阿宁,那个人是我。”
他们是要相伴到白头的人,钟臣南从未怀疑过这一点。
可是埃恩的话让他明白,他和楚静宁之间是存在问题的,只是他潜意识里忽略了这一点。
他爱她,却始终没有做到和她坦诚相待。她的过去在他眼里几乎是透明的,而他,有那么多的事情瞒着她。
“心里受过伤害的人,更害怕秘密。”埃恩这样告诉他。
一孕傻三年这话在楚韵佳身上是不适用的。尽管钟臣南和楚静宁都避免提及回国的问题,但她也知道这件事是不可避免的。今天楚静宁带钟臣南去见埃恩,其实就是一个要回国的信号。
只是,出去了一趟回来,楚韵佳总觉得这两人身上有些说不出来的违和感,她皱了皱眉,等着楚静宁回房休息后,把钟臣南叫到了书房。
“我看静宁今天的状态不大对劲。”
楚韵佳有心想要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但钟臣南心知孕妇忌讳多思多虑,只是温声安抚道:“姑姑,这件事情我会处理好的。”
楚韵佳看了他两眼,见他一脸真诚,脸上终于绽开笑容,“你心里有数就好。”
“我知道你们这两日就该回国了。”楚韵佳摆摆手,制止想要开口的钟臣南,接着道,“回国后,你们势必要处理很多糟心的事情。我能看出来你对静宁的感情很深,但姑姑以过来人的身份送你一句话。”
“相爱容易,相守难。”
说完这话,她笑了笑,转头看向窗外,钟臣南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文森正在草坪上浇水,穿着肥肥大大的家居服,显得有些搞笑。
似乎是发觉有人在看他,文森抬起头看过来,见到楚韵佳的笑颜,他眼睛一亮,高兴地直挥手。
钟臣南想起楚静宁的一句打趣,只要有楚姑姑在,文森姑父就是个半瞎子,永远看不到别人。
他悄悄退出了书房,上楼走到楚静宁房前,抬手敲了敲门,没人应声。他伸手转了转门把,门没关,钟臣南轻笑一声,直接推开门进了房间。
楚静宁身上裹着被子,变成了肥肥的蚕蛹,看到他,懒洋洋地瞥了一眼,就垂下眼不理会他。
钟臣南知道她在生气,可这样的场景,还是让他觉得非常好笑,他上前揉了揉楚静宁的头发,声音里笑意明显,“这个造型真的很可爱。”
楚静宁心中憋着一股气,还被他这样打趣,抬头就在他脸上啃了一口,恶狠狠地瞪着他,“我在生气。”
“嗯,你在生气。”钟臣南抬手捧着她的脸,在她脸蛋上如法炮制地啃了一口,然后轻轻舔着那个印子。
楚静宁想要退后,却被他困在怀里动弹不得,脸上被他舔得湿漉漉的,心跳越来越快,她攥紧了拳头,想要镇定下来,却连声音都有些变调:“我在生气。”
软绵绵的,毫无攻击力,在这样的氛围下,反而染上了诱惑的意味。
钟臣南的眼神愈发深邃,他终于放过她脸上的那个印子,微微退开又很快贴上她的额头,直视她的双眼,不紧不慢道:“我知道你在生气,我申请明天解释。”
心里憋的那股气,就被这样一句连解释都算不上的话灭得一干二净。
楚静宁低低“嗯”了声,在他脸上的红印子上亲了一下,又在他的唇角亲了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