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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好一会儿,七公主那颤抖的手抚摸着孟宇那皮肉被挤压得像铁板一样的肩背,又拨开他那散乱披拂的头发,捧着他的脸庞,很是心疼地说道:“看你瘦骨嶙峋的,巨石把你的肩背都压扁了!”
孟宇苦涩地笑了笑,“没事,这些石头小的才五六千斤,大的不过万把斤,我还挑大的扛呢,可以练力气的耐力。”
七公主掏出白绢轻轻地擦掉孟宇那满面的污垢和泪水,也擦了擦自己的眼泪,柔声道:“现在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我们可以回去了!”
“真的?我们自由了?”孟宇傻傻地看着七公主,似乎还不相信。
七公主见孟宇这副神情,不觉又眼圈一红,噙着泪点头道:“是的,我们自由了,是跛驼二阴帅和天界诸多神尊救了我们。”
“噢,”孟宇无甚表情地说道:“那——那我要和他们道个别。”他说的“他们”指的是狱友。忽又问道:“什么跛驼二阴帅?”似乎头脑里闪过什么。
七公主道:“就是我们在阋神星遇到的那一跛一驼两个老妖,招安后当上阴帅。他们还念念不忘你呢。”
孟宇又是噢的一声。七公主见他如此呆滞,心里一阵酸楚。
后来有《好事近》一词咏叹这对亡命鸳鸯的劫后重逢:
是鬼是人耶?颤手脸庞摸遍。莫道销魂枵骨,是檀郎眉面。
因缘识破复何尤?生还感恩眷。毕竟伤心归去,喜为双飛燕。
邢知府见他俩如此亲密,方知七公主与鬼帝无缘,因是很不耐烦地催他俩走,先前那种谄媚相业已荡然无存。他俩看也没看他一眼,七公主道:“你们先回吧!”
邢知府也不客气,掉头便走。典狱长等人随后离去。
那些官吏一走,便有许多狱鬼围过来,虽然多有作怪样、发怪声的,但也为他俩的相会庆贺一番,这两年孟宇在狱中也结识了不少朋友。孟宇私下问七公主取禅之事怎么办;七公主告诉他:地狱之鬼生前多是不良之辈,身上即便有禅也很有限。于是,孟宇告别了狱友,和七公主又来到永昌阴间的民间。
他们自是到鬼人密集的地方取禅,跑了一村又一村,走了一城又一城。七公主宅心仁厚,只是从每个鬼的灵体内提取一小部分,怕取多了他们会变成恶鬼,因此做起来蛮费事,直忙了半个月才取足。这期间遇到许多稀奇古怪的事,孟宇却打不起兴趣,漠然待之,显得很麻木。七公主尽管自己精神状况也不佳,但还是不断给他开导,医治着两年多的地狱生活给他带来的精神上的创伤。
取足禅后,七公主带孟宇到幽圣城拜谒广贤天尊,却见全城戒严,天尊正忙着,没空接见,派员安排他俩在冥神接待站住下。
在冥神接待站里,他俩见到了跛驼二阴帅,七公主见驼背阴帅行走自如,像正常人一样,大是高兴,孟宇已经从七公主那里知道这两个阴帅的情况,也不胜感慨,大家欢喜一场。他俩对二阴帅的搭救之恩表示诚挚谢意。二阴帅十分谦逊,总是说:若不是当初承蒙你俩指点迷津,我俩现在或许还是妖呢。
七公主还是担心驼背阴帅的身体状况,驼背阴帅很高兴地对她说道:“银河中心神仙总部医院的医术太高明了,到那里没几天就康复如初,请公主不必担心!”
七公主听了方放下心来。跛脚阴帅还告诉他俩:“广贤天尊的工作组查证了鬼帝的十条罪状,正要捉拿归案时,鬼帝带一班亲信反出永昌阴间,不知了去向,天尊已通缉银河系各星系,并派出一批神通广大的天神四出缉拿,现在幽圣城正在清查鬼帝余党,不久清查行动就会扩大到整个永昌阴间。他俩做为鬼帝犯罪的证人还要在幽圣城逗留几天。”
七公主和孟宇听了,嗟呀不已。几天后广贤天尊召见了他俩,天尊认得孟宇就是祥云,对他甚是礼遇。天尊说道:“鬼帝已走到神道的方面,变成一个大魔头。”还说:“你俩落难此地倒是引发鬼帝许多问题的暴露,也算是功劳一件。”
他俩哪敢认这个功劳,只是拜谢广贤天尊的再造之恩,接着接受有关吏员的取证,事毕即作别踏上了返程之路。
返程不似来时那样行色匆匆。由于七公主耐心的心理治疗,孟宇已从地狱的阴霾中解脱出来,基本上恢复了正常心态,对沿途景致发生了兴趣。他俩且行且赏,不久见到一个光彩夺目的星球,便前往游玩。
这个星球漂亮极了,一座座金山、银山、玉石山光灿耀眼,玛瑙、琥珀、翡翠、宝石俯拾皆是,亦有森林河流、芸芸众生,气象万千,令人眼花缭乱。孟宇目不暇接、大饱眼福,不禁慨叹道:“要是地球有这么多金银珠宝那就好了!”
七公主道:“要是金银珠宝遍地都是,那与沙土岩石又有何异?”
孟宇省然道:“这倒也是。”忽又讶道:“怎么没见到人类?这星球没有人类?这——太煞风景了!”
七公主听了,联想到林灵造人被贬之事,心中一阵隐隐作痛,哀形于色。孟宇见了,却笑嘻嘻地说道:“这十多日来你一直开导我,医治我心灵的创伤,怎么你自己反而不开心了?噢,我知道了,你们神仙不喜欢金银财宝,见到这金山银山反倒不开心是不是?”
七公主强笑道:“这些金山银山对神仙来说没有意义,不会为之高兴,也不会不高兴。”
孟宇道:“以道观之,物无贵贱,所以在你们神仙眼里,物也无贵贱之分是吗?”
七公主道:“以道观之,物无贵贱没错,但是一般神仙达不到那个层次,比如我就把我的白绢看得比其他东西贵重,因为它是我的护身法宝。”
孟宇诧然,“在你们神仙眼里物还有贵贱之分,那就难怪世人了,超然物外谈何容易?”
七公主怕把孟宇误导了,连忙道:“所以你们要修炼,我也要修炼,以期达到与天地万物融为一体,无分贵贱的境界。一旦达到那种境界,本事就大了,无为无不为,像鬼帝之辈又能奈我何?”
孟宇听了喟然叹道:“这种境界你还达不到,对我来说那是多么遥远的事情。不过我虽然达不到,但还是觉得物有贵贱不好,甚至鄙视贵重的东西,比如金银财宝,成了人们梦寐以求乃至拼死争夺的对象,多么讨厌,不若清风明月,天涯与共,不用争也不用抢。”
七公主听了冁然一笑,道:“你还真有仙风道骨,虽然物有贵贱是客观存在。”
孟宇见七公主高兴,心里也高兴,即兴咏起金来:
千淘万冶还柔软,此物临尘世道迁。
天价从来欺苦困,物华一向誘奸贪。
改朝何怨红颜女?乱政首推黄色钱。
明月清风谁问价,天涯无处不成欢。
七公主听了笑道:“我只听说红颜祸水,依你说来祸水竟然是黄颜。不过——”
孟宇追问道:“不过什么?”
七公主脸上泛起红晕,“不过——‘天涯无处不成欢’这句倒是合我心意。这星球到处金光宝气,真是天赐一派喜庆气氛。”
孟宇愕然。可他哪里知道,这句诗触动了七公主的一番心事,这心事却是想与他合卺成欢。
林灵被贬为鸟后,七公主成全她与孟宇成婚的意愿并未泯灭,还幻想着林灵或因什么变数而得以很快恢复人形,并没有自己和孟宇连理并蒂的念头。然而鬼帝的介入,却使情况发生了变化。她一被鬼帝追就想到孟宇,被追得急就以自己名花有主当挡箭牌,以至发出“爱即殇际始知惜”的心声,迫切期待着与孟宇完婚。现来到这个美丽的星球,处于休闲之中,那种念头已是不呼而出,是以适才那似乎无甚相干的诗句,竟然勾起了她的那桩心事。
“唔,你都在想什么呀?”孟宇傻傻地问。
“噢,没什么。”七公主羞答答的,赶紧指着不远处的一片树林道:“这里金山银山的,太耀眼,我们还是到那边玩去!”
“好嘞!”孟宇兴冲冲的,哪知一脚踩在一个光()溜溜的圆宝石上,险些跌倒,幸好七公主一把拉住。
“满地珠宝,不但没用,还成了绊脚石!”孟宇笑咧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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