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到库房,上次那个总管正在指挥下人,将一坛坛美酒装上车,准备送往大宅那边。
漠飞扬也不多废话,直接就问:“灵蜜酒在哪里?”
那总管一怔,道:“不是刚运过去了么?”
“已经运走了?”漠飞扬急道。
“是啊,老爷子说今年要在族庙里喝,所以先运走了。你不知道?”
糟糕!他怎么也没想到,在这件事上,竟突然横生变故!他问过别人,以为仍跟往年一样,会在筵席上喝灵蜜酒,所以还来得及,谁知今年就突然改变了!
灵蜜酒有助修炼,在祭祖的时候喝,正有告慰先祖、激励族人的象征意味。再者,老爷子刚好突破到黄树境,这在漠家历史上,乃是一件大大值得称道的事,应该精心安排一个环节,以示隆重,所以老爷子才临时决定在族庙里喝灵蜜酒,这本是他的美意,哪知却给家族带来了暗藏的灾祸!
祭祖已经开始,他们是否都已喝了灵蜜酒?我能及时赶过去阻止吗?另外,本来是要先验证一下的,但是没有机会了。灵蜜酒是否真的有问题,我也不敢百分百肯定,如果我的推断错了呢?
赌!
拿我的运气,去赌整个漠家的家运!赢了,漠家逃过一劫!输了,漠家从此沉沦!
虽然在漠家,在整个上漠,大多数人还是轻视自己,甚至仇视自己,但也有一些人,像昨晚的漠恒漠赞等人,都是真正拿我当家人的,让我也感受到哪怕不多的一点家族温情!为了这些人,为了这点温情,我就不能退却!
漠飞扬咬咬牙,呼啸着奔回漠家大宅。漠家的族庙,就在大宅里边。
来到族庙,只见外边空地上,黑压压地站了上千人,都是漠家的修道者,他们人手一只酒杯,杯中斟满绿酒,还没喝!
还好赶上了!
这时,从族庙里面,出来一班人,都是族里有头有脸的长老前辈。他们刚结束里面的祭拜仪式,来到外边台阶上,早已等候的家丁随即奉上一杯酒!
灵蜜酒!
漠时孤站在当中,高举酒杯,朗声道:“为了我们漠家的将来,大家干了这杯灵蜜酒!”
“干!”
上千人异口同声地叫喊,声音震动大地,极其宏壮!
“不能喝!”然而就在这时,一个尖利的声音突然冲天而起,显得极为刺耳!
众人回身看去,只见一个头发散乱、衣冠不整的少年,喘着粗气,正奋力地挥着双手!
漠飞扬!
漠时孤等人站在高处,也看到了他。漠时英忍不住又骂道:“这个麻烦精,又来捣什么乱?”
漠成远也怒喝道:“大胆漠飞扬,祭祖大典你迟到,现在还咆哮族庙,你眼里有没有先祖?有没有漠家?你难道想造反吗?”
漠成修肚里也压着一团火,道:“爹,这小子终究是个杂种,你认他为孙,他就不知姓甚名谁了!”
“不要喝!”漠飞扬连声大呼,可是他的影响力太小了,大多数人根本不听他,早已将酒喝干!那班长老们,很多也喝了。
漠飞扬悲愤莫名,他走向人群,身上竟有一股说不出的威严,使得人们不由自主地往两边分开,给他让出一条路。漠飞扬走上台阶,也不理会漠成修等人刚才说什么,甚至也不看漠时孤一眼,就对着众人狂喊道:“我说不能喝,你们为什么不听?这灵蜜酒被人下了毒了!”
此言一出,全场一片哗然!台阶上的长老们,也都面面相觑,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一派胡言!”漠成深呵斥道,“这些灵蜜酒封存在酒坛中,都是刚刚打开的。众目睽睽之下,谁人敢下毒?”
确实,这几十坛酒刚搬来,家丁们都是当场拍开封泥,给大伙儿倒酒的。
“毒不是刚下的,早在灵蜜酒调制出来的时候,就已经下了!”漠飞扬道。
“笑话,调制灵蜜酒的时候?难道丁伯不会发现么?”
“丁伯当然知道,但是他不会说,因为,下毒者就是丁伯本人!”
丁伯下毒?众人又是一片惊呼,怎么可能?这简直比酒中有毒还要不可思议!
“荒谬!”漠时英道,“丁伯对漠家一向忠心耿耿,为何要下毒害我们?”
“因为他是戾家派来的奸细!”
“啊!”众人简直都要疯了,从漠飞扬口中说出来的,一句比一句劲爆,一句比一句震撼人心!
“不会吧,丁伯怎么可能是戾家的奸细?”负责管理延泽园的漠时宏说道。
漠飞扬问道:“宏叔公,丁伯可有向你请辞?”
“没有啊,怎么……”漠时宏愣了一愣。
果然是不辞而别,这下漠飞扬心里更有底了。“前天晚上,丁伯悄悄离开延泽园,被人撞见,才说告老回家,可他根本没有请辞过!你们想,如果不是急于跑路,何必大晚上的偷偷走人?”
漠成深反驳道:“这能说明什么?也许丁伯家里有急事呢?也许他不想惊动别人呢?”
漠成修道:“不错,怎么说丁伯在我们漠家三十多年,一向勤勤恳恳,安安分分。凭你一番臆测,就说他是奸细了?”
漠飞扬道:“这才是戾家最可怕的地方,隐忍三十年,只为一朝功成!”
漠成修道:“漠飞扬,我看你是发神经了,异想天开,故作惊人之语!”
“就是!别的不说,丁伯在那园里,几乎足不出户。他要下毒,毒从何来?”漠成深反问道。
漠飞扬道:“毒当然是外面带进来的!”
“请问,怎么带?”
漠飞扬胸有成竹,说道:“大家可还记得,那晚有人偷溜进来,企图放火烧园吗?”
戾家派来蒙面人,妄想毁坏我漠家灵园,这事传得沸沸扬扬,族里早已人所共知。
漠飞扬又道:“那些蒙面人的目标,是为了焚烧灵物。可戾家真那么天真,以为靠几个街头混混,就能办成此事?”
漠成远笑道:“这能说明什么?也许戾家就那么蠢呢?”
底下有人跟着大笑起来。
“以为别人愚蠢的人,自己才是真正的愚蠢!”漠飞扬冷笑道。
漠成远大怒,“你说什么?”
漠飞扬不理他,继续说道:“如果他们真为破坏而来,有件事就很可疑了!有一个蒙面人,跑到西南边的小丘上,被丁伯发现,那人就挟持了丁伯。”
“哈,这不正好说明了丁伯不是奸细?”漠成远道。
“蠢货!”漠飞扬瞪了他一眼,“用你的脑子想一想,小丘上又没有种植灵物,他跑那里去干什么?那群人中有个姓胡的,经常出入园子,对里面的地形很熟悉,行动的时候一定都交代清楚了,那人又怎会走错路?”
“这……”漠成远哑口无言,脸上涨得通红!
漠飞扬大声道:“真相就是,他们故意声东击西,表面上是破坏灵园,其实就为了接触丁伯,将毒物交到他手里!”
漠飞扬的分析,可谓丝丝入扣!难道这就是真相?人们将信将疑,神色茫然!有些喝了酒的,满脸的忧虑不安;还没喝的,犹犹豫豫想倒掉,但见家主老爷子都还端着,又没了主意。
三太爷漠时俊对药物颇有研究,但他仔细看了看,闻了闻,又用灵气试探,都没发现什么名堂。
漠时英忙道:“大伙儿别被他骗了!花言巧语,可有半点证据?那么多人喝了,我也喝了,怎么现在都没事?再说,要真有毒,岂能瞒过三太爷?”
他这一说,别人又觉得更有道理。有些人又举起了酒杯!
漠时俊皱着眉头,说道:“天下这么大,我也不是了解所有的毒……”
漠时英见漠时孤一直不说话,知道他有心庇护漠飞扬,便趁机发难道:“老大,你倒是说句话啊!漠飞扬捣乱祭祖大典,还故意制造恐慌,到底是何道理?你不管不问,还要维护他到什么时候?”
“这……漠飞扬所说之事,非同小可……”漠时孤道。
“哼,老大,漠飞扬对先祖不敬,单这一条,就够治他的罪了!底下这么多人看着,难不成你还想包庇他?你如此护短,如何教族人信服?”漠时英言辞咄咄逼人,矛头直指漠时孤!
漠时孤明白,老二一向觊觎家主之位,此番正好借机挑事!虽然还不能将我取而代之,但今后在族里大肆渲染,长房的权威难免会受到极大的影响!
漠飞扬也看穿了他的用意,这时再也按捺不住,跳起来怒喝道:“你这混账老东西,族难当前,还想着自己争权夺利!”
“反了!”漠时英暴怒,自己何曾被一个晚辈这样骂过,还当着全族人的面?
漠成远也是暴跳如雷,喝道:“来人,把漠飞扬给我抓起来!”
这时,两道人影闪了过来,都是蓝树境的高手,一出手就扣住了漠飞扬的肩头!
漠飞扬并未反抗,也未躲避,只是突然从边上抢过一杯尚未喝下的灵蜜酒,收进玲珑宫内!
“把漠飞扬押到地牢里去!等祭祖大典过后,再全族审判!”漠时英厉声道。
漠飞扬被推下了台阶。
台阶上,漠时英不依不饶,对漠时孤说道:“老大,这杯灵蜜酒你怎么还不喝?难道你认为漠飞扬的胡说八道是对的?”
漠时孤皱了皱眉,一仰脖将酒喝下!
“别喝!”漠飞扬大喊,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其他人见老爷子都喝了,也都纷纷举起了酒杯!
漠飞扬的心几乎在滴血!
他被推着离开,经过一人身边,却是漠野桥。漠野桥冲他眨眨眼,又指了指自己的脚边。漠飞扬淡然一笑,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悄悄把酒倒地上了。
关在漠家地牢中,外面的喧闹声已经淡得几乎听不见。不被族人信任,反而遭受打击,他感到愤怒,然而更多的,还是悲哀!
他恨少数几个人,但他不恨整个家族!这个时候,他突然希望,自己的推论是错误的,丁伯不是奸细,灵蜜酒也没有毒!大伙儿开开心心闹一天,喝个酩酊大醉,然后回家,睡觉,第二天起来,冬天的暖阳依然和煦!多好!
然而事实是残酷的!玲珑翁告诉他,灵蜜酒中虽然没有毒——没有那种人们以为的毒,但下了另一种奇特的药,遇酒之后能百倍千倍的提高酒纯度,也就是说,光喝灵蜜酒还没什么,等再喝了别的酒,药力发作,就极易使人醉酒!
修道之人本不怕喝酒,但沾了这种药酒,酒量再好也绝对扛不住!戾家果然阴险,他们知道普通毒药很难逃过漠时孤、漠时俊等人的法眼,而这种不是“毒”的“毒药”,仅仅使人醉酒而已,别人就分辨不出来。但,这已足够!
这时,地牢的门突然打开,一个高挑的少女偷偷闪身进来,对漠飞扬说道:“飞扬,你快走,走得越远越好,别再回来了!”
“双双!”漠飞扬吃了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