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业突然打断何姑:“殿下不要相信她,她这是要替太后开脱,一人承担所有罪责!”
何姑眯起双眼望向元业:“你这小娃娃又是何人?”
元业冷哼一声:“大魏濮阳王元业!”
何姑喃喃念叨着:“濮阳王,老奴想起来了,你母亲与宋夫人是姐妹,难怪今日一同前来。不得不承认,宋夫人为人贤良淑德,生得又是一副我见犹怜的俏丽模样,可说是占尽了世间的所有优点。可是如她这般不沾五谷清丽脱俗之人又怎能适应后宫这等修罗场……”虽说承认自己害死了宋夫人,可是连她自己也没发觉,在提及宋夫人时她那双混浊的眸子竟也会闪现出几缕艳羡的光芒。
事隔多年,过了许久何姑才从记忆的洪流中找到那些久违的面容,有文雅的元罡、也有和婉的宋夫人,当然还有那一脸敌意的皇后。
何姑至今仍还记得,当元罡得知胡盈有了身孕以后那孩子般的雀跃神情。只见他激动地忘了帝王的威仪,拉着何姑的手兴奋道:“双喜临门!双喜临门何姑你知道吗?真的是双喜临门!就在前几日,宋夫人也怀上龙种了!朕立刻便要昭告天下,让全天下的百姓都来分享朕的喜悦!”
何姑那张可怖的脸上泛起一个勉强的笑容:“奴婢恭贺陛下!”心下却甚是不以为然,起码皇后那一脸抓狂的表情不难想象。
次日,何姑陪胡盈在后宫散心,远远看见皇后在一群宫女们的前呼后拥之下缓缓朝这边而来。二人忙垂首退避道旁,何姑偷瞄一眼,不出所料,果然看见皇后那惯有的目空一切盛气凌人的表情。
“呦!胡夫人怀了龙种果然威风,见了本宫头竟还抬这么高!阿香、阿翠,你们两个替本宫好好教教胡夫人,我们大魏后宫的规矩!”皇后存心挑事,就算是再傻的人也听得出来。
左右两个宫女闻言撸起袖子便要上前,若是放在往常,被她们稍稍占点便宜也就罢了,可现在胡盈身怀六甲,万一这两个丫头不知轻重,抑或成心使坏伤害了胎儿,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想至此处,何姑猛地起身:“我看谁敢过来!”
虽说她武功全废,可毕竟曾是夜狼盟的三大护法之一,自有一股霸气随身,再加上那爬满刀疤的五官因愤怒而倍加地扭曲,活脱脱就是一个来自地狱的罗刹!皇后竟也一时被她摄住,不自觉得后退两步:“念你有孕在身,今日……今日姑且作罢,下次……下次注意!”
皇后诸人离去,何姑与胡盈同时轻蔑一笑。
然而那时皇后却没料到,她口中的“下次”永远也不会来到了。七日后,元罡忧心忡忡地直奔胡盈寝宫,对着胡盈的小腹上下左右仔仔细细地察看了一遍:“可曾感觉到有什么异样?胎儿没事吧?”
胡盈没有回答:“陛下今日好奇怪!”
元罡:“你有所不知,皇后竟勾结妖人,以巫蛊诅咒你与宋夫人,及你们腹中的胎儿,被朕撞了个正着!”说着拿出两个分别写着胡盈与宋夫人二人的生辰八字的布偶,上面扎满了细针,特别是小腹处,,密密麻麻地足有几十根之多,甚是怵目惊心。
胡盈尖叫一声:“好可怕!”
元罡则是咬着牙道:“那个贱人,如此失德,不配再继续母仪天下,朕已下令废了她!”
胡盈没有多言,乖巧地投入元罡怀中,元罡搂着胡盈喃喃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幸亏朕发现地及时!不然后果不堪想象!”何姑见他们软语温存,默默退了出去并为他们带上了房门。
是夜,何姑并未像往常一样留在胡盈寝宫之中,而是独自一人去了华林园,月黑风高,她当然不是来此欣赏风景的,她在等一个人。没过多久,一个宫女进入园中,探头探脑,仿佛努力地在寻觅着什么。
“这边!”何姑朝她轻声唤道。
宫女迅速循着声音找到何姑:“想不到夜晚的华林园竟如此地阴森,明明日间还是那么地令人流连忘返……”
何姑:“只有这种地方讲话才方便不是吗?”
宫女显然不欲久留:“我的银子呢?”
何姑:“当然!此次皇后蠢到动用巫蛊,你功不可没,这里是五百两银子,你收好!”递给她一个沉甸甸的包裹。
提及此事,宫女不禁脸现得色:“皇后妒忌心重又缺乏城府,这种人最易挑唆了!听说有办法咒死二位夫人的腹中胎儿,哪还会想那么多,我替她引荐的法师晚到了半日,还挨了她一顿臭骂呢!”正要伸手去接那包袱,冷不防何姑忽地摸出一把匕首扎入她的心脏。
听至此处,元业忍不住插嘴:“殿下你听,太后自那时起便已如此毒辣,若非用这等卑劣手段,又岂能登上皇后宝座!”
何姑瞪了他一眼:“老奴已经说过,这一切都是老奴自作主张,太后并不知情!”
元业吓得后退两步,躲到上官乾身后:“你当然这么说了!可本王就不信了,没有太后首肯,你一个奴仆敢行此险事?”
说了这么久,何姑也有些渴了,喝了口水淡淡道:“夜狼盟的人有什么不敢!”语调虽极为平淡,可元业却是听得汗毛直竖。
元睿忙止住争执的二人:“濮阳王,你少说两句,让何姑继续讲下去!”
何姑将木碗中的水一饮而尽,砸吧着嘴巴再次回到过去,距离元罡废后已经过去近半年之久,胡盈与宋夫人的孕味也已越来越明显,而新一届的皇后究竟花落谁家,元罡却始终不给一个明确的说法。元罡的纠结后宫中的每一个人都能看出,宋氏、胡氏都是他的宠妃,又同时怀上他的孩子,而皇后的位子却只有一个,不论给了谁都他会觉得亏欠了另一个。不过自古母以子贵,二人中到底谁会成为大魏新一任的皇后,也许就看谁的肚子争气了。
精明如何姑,自然对此洞若观火,所以早在一个月前她便在一碗鸡汤中加入落胎之药赠予宋夫人。看宋夫人那毫无戒备的样子,想必回到居住的青溪宫便会趁热喝掉,然而这都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青溪宫那边却始终没有半点动静。难道是药量加错了?还是说宋夫人的体质异于常人?何姑甚是疑惑。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机会马上又再次降临,明日元罡将会在白沙殿中设宴,届时后宫诸妃皆会列席,机会难得,此次绝不容许再有失误,何姑对着自己刚翻出来的一堆瓶瓶罐罐伫立良久,终于选了一个白色瓷瓶塞入怀中,此药药性比上次强了不知几倍,服用了以后别说胎儿不保,就连大人也有性命之忧。严格来说,那已经不是落胎之药了,而是毒药!
到了开宴那日,何姑作为贴身侍婢一直随侍在胡盈身后,可她的注意力却始终没放胡盈身上,时不时地便往宋夫人那席瞄上两眼,那里才是她真正的“牵挂”之所。也许是身子不大舒服,宋夫人全程几乎没有动筷,看着她好几次举起筷子又重新放下,何姑不禁连吞口水,仿佛比元罡还要着急。
席散,众人离去,宋夫人也一手撑腰地被宫女搀走,何姑忙不迭地跑到她那席察看。只见一盘盘菜肴完好如初,基本没怎么被动过,何姑瞬间便像焉了的茄子般,垂头丧气。莫非真有天意?有些东西该是谁的便注定是谁的,旁人就算再努力也夺不走?
然而虽然只是浅尝了几口,宋夫人还是受到了那强烈的药性影响,差点一尸两命。不知和这次中毒有没有关系,本来还早两天发现有孕的宋夫人却意外地比胡盈晚了十几日才生下元睿,也算是老天对何姑几次三番努力的一种“回报”吧。
胜负已分,胡盈诞下皇长子,皇后之位照理便应是她的了,可令人揪心的是,元罡还是没有半分立后的意思……
何姑在诉说往事之时,讲话越来越累,中间的停顿也越来越久,此时突然止住,一口黑血顺着嘴角渗出,眼珠也突了出来。元睿等人大惊,迟疑片刻,元睿挥手打翻何姑手中木碗:“水里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