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宏海七八岁就成了孤儿,后来被江湖郎中收留,先跟着跑了五年腿,又抓了八年药,一直干到二十一岁出头才被教了点手艺,可学了不到一年,郎中就突患恶疾,撒手人寰了。或是怕了传承断绝,郎中死前不甘不愿的塞给安宏海一记丹方。
安宏海攥着丹方丝毫没有欣喜,而是在郎中坟前哭了两天两夜,直到累的昏迷。醒过来已是艳阳高照,看着空无一人的乱坟岗,安宏海意识到自己再次孑然一身了。
后面自然是野狗一样颠沛流离的日子,好在十几年的磨砺,练就了敏锐的眼力劲和勤快的手脚,靠着一分一厘的积淀,竟不知不觉间积累了不少财富,后又凭着那零星半点的郎中歪理将那份荒诞的丹方衍化成补血强身的妙药,并最终建立了雄踞海河的安氏集团。
身处江湖,少不了听说神鬼异志,精怪传说,可现代社会,谁也不会真的相信。直到前些日子莫名其妙的昏迷,又被那神秘少年的通灵神通救活,安宏海才终于相信那些缥缈的故事并非空穴来风。而这一个月来,灵力复苏和四十八门传承更是圈子里的人反复提及,甚至有传言连官府都开始行动了。
这才让他彻底警醒。
越是惊世变局,越是弯道超车的机会。可若不把握机会,自己则会变成被超越的对象。
思忖着过往种种,安宏海第一次有了举棋不定的感觉,连挥杆都挥得心不在焉。
这是个五杆球,诸葛南金用了四杆进洞,打出个漂亮的“小鸟球”。而安宏海硬是打了三杆才上果岭,还有次把球打进了沙滩。
对安老这样的老选手,球进沙滩这种失误简直不能接受,但他却毫不懊恼,好像对此并不在意。
“安老,你这是有心事啊,怎么,是舍不得把安氏药业卖给我?”诸葛南金笑着问道,一副胜券在握的自信表情。
在他看来,出售安氏药业根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眼下灵力复苏,中药材价格上涨,后续药品市场中药比例降低,西药比例上升是大势所趋,大批药企破产的事实更是再清晰不过,以安宏海的毒辣眼光,不会看不到这一步。既然如此,自己在这时候提出收购计划,绝对是无法拒绝的。
虽然华萤出的价格不算高,区区十个亿,但已经非常仁慈了。要不是他诸葛南金另有图谋,别说十个亿,就是八个亿都不会有人出的!
更何况自己还给了他入四十八门的三个名额,这背后的含义再清晰不过,根本不用他诸葛南金多费口舌。况且今天下午安氏还要参加四十八门的天赋校验,难道他安宏海就不指望自己在里面帮帮他?
此时华萤占据天时地利,诸葛南金实在找不到安氏拒绝自己的理由。
没想到安宏海却自顾自的摇了摇头,好像没听到他的话,而是全神贯注的看着球洞,轻轻推杆,终于把球推进洞。
整整十杆,比标准杆多了五杆,表现相当一般。
安老更是无奈摇摇头,叹道:“终究是老喽,以后就得看这小一辈的了...”
说着摆摆手,四人坐上车,朝下一洞赶去。
很快到新的开球处,又是五杆洞。诸葛南金先摆好球,但没急着打,而是双手撑杆,饶有深意的看着安宏海,问道:“你不舍得我都理解,毕竟是你一手创立起来的,是有感情的。但是我也可以给你承诺,你的人、渠道、厂房甚至品牌,我全部沿用,只不过是把安氏药业从你手上换到了我的手上,其他一概不变,你看这样行么?”
这话说的客气,但实际已经在步步紧逼,咄咄逼人了。诸葛南金的目的只有一个,尽快拿下安氏药业。
安宏海这时候微微一笑,诸葛南金越是心急,越坐实了他和林一的猜测。这么看来,安氏药业是绝对不能卖了。
可眼下还有一点让安宏海捉摸不透:他诸葛南金根本不缺钱,又是四十八门中排名靠前的风雷门,为什么在乎他一个区区安氏药业?
盈血丹的药效自然不必说,可也范不着他安氏这么兴师动众啊?更何况现在西医发达,造血补血早就不限制在中医的补血益气的五行衍化理论了。
到底为什么呢?
安宏海下意识的摸了摸口袋,那里时刻都留着枚自己服的丹丸,效果比盈血丹更强,是针对他贫血气虚的老毛病专门制作的。可眼下口袋里却空空如也,这时他陡然想起了林一刚才的古怪要求,顺着这条线索想下去,自然而然又想到了他师傅,也就是江湖郎中临死前塞给自己的丹方。
难道是因为这个?
一想到此,安宏海的后颈竟栗起一片鸡皮疙瘩。
好一个诸葛南金啊,原来是明修寨道,暗度陈仓?但与此相比更让他心惊的,却是那看似云淡风轻却极快想通关窍的少年,林一。
饶是当事人安宏海,也是绞尽脑汁后才想通华萤收购安氏的真实目的,可这少年又是凭借什么做出的推断?
刚才听他话里的意思,好像还对四十八门有所了解。这少年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知道这些隐秘消息?
疑惑太多,百思不得其解。但至少安宏海此时此刻弄清楚了一点:绝对不能出售安氏药业,或者说,绝不能泄露了那份古丹方,甚至连盈血丹的药方都不能泄露!
可新的问题又来了,到底该怎么拒绝诸葛南金的“好意”呢?
对方是风雷堂中人,下午安氏还要参加四十八门组织的资质校验,安家的几个娃娃能不能通过测试进入四十八门,就看今天下午的表现了。如果自己现在拒绝了诸葛老鬼,下午他会不会可以给安氏使绊子?
如此想着,安宏海下意识的看了林一一眼,而少年也正看向这边,眼神接触的那一瞬间,安老竟莫名的有种错觉,好像这小子竟明白自己所想,而且还有种跃跃欲试的感觉。
“怎么样,安老?”诸葛南金目光灼灼的盯着安宏海,再次催促到。
“哦...啊!”安宏海从思绪中走出,笑着看了看林一,叹道:“都说了,我们老了,世界终究是年轻人的,我倒是想听听他们年轻人的意见。不知道林一小朋友有么有什么好主意?”
林一了然的笑笑,暗想:“这老东西当真鸡贼,一眼就懂了我的意思...”
于是上前一步,冲着众人说道,“好办法我没有,但对于这种两难抉择,倒是有个公平的解决方案。”
“哦?”
所有人都看着他,想等待着下文,可少年却二话不说,走到一旁挑出一根球杆握在手中,虚挥了两下,好像在试力道。
片刻后才满意的冲大家笑笑,解释道:“不如咱们来赌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