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来山满绿,秋来送叶归。叶随风萧萧,谁知落叶心?
陆向擎站在母亲刚立好的墓前,向上下眺望,那是母亲的家。母亲在这可以看到自己的家,离家这么近,母亲应该很开心吧。回头笑着轻轻抚摸着母亲的墓碑,心中暗语,娘,我已经带你回家了,你看到了吗?以后别再伤心了。
萧明锐跟在陆向擎的身旁,看着陆向擎脸上的笑容,明明是那么温柔,却带着悲伤。他明白这种感觉,奶奶去世后,每次去看望奶奶,他也会这么笑。亲人的离去是一道永不能愈合的伤口,而活着的人只能被动的接受,随着时间的流逝,学着把伤口隐藏,其实伤痛一直都在。
墓前摆放着蔬果,里面还有早上陆向擎亲手摘的枣子。萧明锐恭敬的上了香,在心中默念请婆婆放心,我会照顾好陆向擎的。陆向擎还是第一次看到萧明锐如此认真虔诚的神情,他没有说话,心里却轻语,娘,看到了吗?这是我娶得夫郎。
跟他们一起的还有小西,冷廉,他们上完香之后。就站在旁边了,陆向擎一个人在墓前站了良久,萧明锐静静的站在后面陪着他。许久之后,陆向擎转身,轻声说:“我们下山吧!”一行人从山上离开。
陆向擎把母亲安葬在了一个离白家很近的小山上,从那可以看到白家的大院。下了山,冷廉要和他们分手了,陆向擎站在路边,郑重的对冷廉说了声谢谢。冷廉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什么呢,我们是兄弟,你娘就是我娘。”陆向擎点点头,心中满是感激,好兄弟!目送着冷廉骑马离开。
萧明锐站在马车旁,很羡慕的看着陆向擎,他没有这样好的朋友。希望将来也可以拥有这样的友谊。不过,冷廉的那匹黑马看起来真帅。
时间已经将近中午了,陆向擎让小董找了地方歇脚。他们在附近一家小酒楼停下,他们打算午饭之后再去白家。一行人点了菜,就安静的吃着,从东云到南云,还上了一趟山。大家都有点累了,萧明锐也没了平时的好胃口,对于下午的白家之行,他有些不安,总感觉会有什么事情发生。陆向擎发现了萧明锐的走神,夹了菜放进萧明锐碗中,萧明锐回神,笑笑,也夹菜给陆向擎。小西在旁边看了,心中暗叹,他们感情真好。
用完餐后,他们稍作休息,就驾车慢慢驶向白家。白家算是南云的大户人家,是当地大的茶商。听母亲说,当年陆老爷就是白家茶庄的一个学徒,后来因为机灵被送到了店里,到店里学习做账。也就因为这样,才会有了他们后来的相遇。
走了不知多久,萧明锐拉开车窗,远远就看到了一栋很大的宅子,轻轻摇摇闭目养神的陆向擎,拉着他一起看,陆向擎看了一眼,点点头,是白府。萧明锐放下车窗,开始做深呼吸。陆向擎听到他的呼吸声,笑着睁开眼睛,“这么紧张?”
“是有一点。”
“你当时见我爹也没那么紧张啊?”
“那不一样。”想到当初他的注意力都被陆府那个姨娘给吸引了,没空紧张。
“都一样的,像见我爹那样就行了。”陆向擎最后给了他这个建议,当初他冷着个脸,看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但是,眼睛不要乱看。”想到他乱看的眼睛,陆向擎觉得还是要提醒一下。
“知道了。”萧明锐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他那时是因为初来乍到,看什么都稀奇,现在已经渐渐淡定了。没那么好奇了。
当马车停下后,陆向擎从马车上下来,萧明锐也跟着下来。陆向擎抬头看着白府的门匾,还是和记忆中的一样。上一次见还是在十几年前吧。他们先在外等着,小西已经先去敲门了。一会之后,门打开了,陆向擎一行人,跟着门童进去。萧明锐跟陆向擎身后,像之前说的一样,面无表情,目不斜视。
白府的规模跟刑府有的一拼,但装饰方面比刑府要简单质朴的多。他们被安排在前厅等候。萧明锐和陆向擎喝着茶等待着。一会之后,一群人走了进来。陆向擎和萧明锐起身迎接来人。在一群人的簇拥中心是一位慈祥的老太太。
“你们坐。”老太太走到座上坐下,伸手示意他们坐下。一阵长谈之后,在他们快要起身告别的时候,传来一个很有威严的男声:“谁来了。”
陆向擎一听到这声音,心里一沉,该来的还是会来的。随即起身和大家一起站起来迎接来人,萧明锐不明所以,只好跟着做了。一个头发有些花白的,一脸威严的老人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两个随从。“是谁啊?”
陆向擎上前一步,行了个礼“姥爷好,是我,向擎。”老人瞟了陆向擎一眼没说话,直接走过陆向擎面前,到老太太身旁的座位坐下“都坐吧。”
“是。”众人坐下。下人赶紧送上一杯茶,老人接过茶,喝了一口,放下茶杯,萧明锐觉得厅内的空气很紧张,大家的表情都很凝重。
老人声音洪亮的开口“我说呢,今天早上怎会听见乌鸦叫,原来,是有不速之客登门!”
“老爷子,别这么对孩子说话。”
“哼,怎么,你那个不成器的爹在景城混不下去了?”
“姥爷,我爹在景城一切安好。我已经成亲了,就回云城,以后就在云城定居了。”
“你那爹对你可真好!让你回老家?不过,我倒是好奇你爹让你娶了什么人?”
陆向擎拉起身旁的萧明锐介绍道“姥爷这是我的夫郎,他叫明锐。”
萧明锐乖巧的问好“姥爷好。”
“哈哈,这就是你娶的人?”萧明锐还没坐下,就听到老爷子洪亮的笑声,萧明锐疑惑的望向陆向擎,自己怎么了?
“这是在哪找的人,长得难看就不说了,一看身体就不好,风一吹就倒,病秧子一个。”白老爷子毫不留情的开口,
“姥爷,让您见笑了。”陆向擎轻拍萧明锐的手,示意萧明锐别激动。萧明锐还真没激动,毕竟老爷子说的事实,他就是这个样子。
“哼!知道就好,看到你我就来气,快点走吧,省的让我看着闹心。跟你娘一个样,眼睛都不知长哪了。”
萧明锐听到这话就受不了了,怎么说,那也是他的亲生女儿啊,怎么可以这么说,何况婆婆已经过世了。
陆向擎拉住萧明锐握紧是手,向老爷子老太太行了礼“姥爷,姥姥我们就不打扰了,我们先回去了。”说完,等老太太点头后,就拉着萧明锐迅速离开。
萧明锐心里憋闷死了。这就是陆向擎要面对的吗?白老太太还挺温和的,可是白老太爷就让人太难受了。他们刚出门就听到茶杯的破裂声,厅堂里传来吼声:“我说过了多少次,不准给姓陆的开门,你们都当我是死人吗?我的话不管用了吗?我白府,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进的吗?”
“老爷,你这是要干什么啊?都过了那么多年了,我们的静儿都走了,你怎么还......”
“我跟你说的话,你都忘了吗?我不原谅,我永远都不原谅.....”
“老爷....呜呜......”听到厅内的传来的吼骂声和哭泣声,萧明锐担心的回头望了一眼,抬头看陆向擎,陆向擎恍如未闻直视前方,对萧明锐说:“走吧!”他已经习惯了,以前就是这样,十几年后还是这样,今天算好的,没有一看到他,就把他扫地出门。为了母亲,这是最后一次。母亲的信已经送到姥姥手上了,这就够了。萧明锐反手握住陆向擎微微发凉的手“我们走吧!”
走出白府,萧明锐觉得空气都轻松了很多,这个地方,对于陆向擎和他的母亲得多压抑啊,以前婆婆每次带陆向擎回家,都要受到这种待遇吗?怪不得婆婆后来都不和白家联系了。
“你还好吧!”萧明锐有些担心望望陆向擎。
“没事,我都习惯了。我们回家吧。”陆向擎笑笑。萧明锐跟着他走向马车,一路上,马车里很安静,萧明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经历了这种事情,好像说什么都不合适,只能静静的陪伴。萧明锐想为陆向擎做点什么,能让他开心点。感觉到萧明锐担忧的目光,陆向擎睁开闭目养神的眼睛,轻轻开口:“我有些累了,我躺会,到家了,叫我。”
“嗯,你睡吧。”萧明锐赶紧把毯子理开,盖在躺下的陆向擎身上。
入夜,白府。
夜已深,白老爷子,却无法入眠,年纪大了,睡眠就成了一件奢侈的事情。既然无法入眠,就起身了,一个人披着外袍走到书房,点起了灯。一个人静坐书桌前,想着白天的事情,没想到他出门一趟,回来就看到了他的外孙。他长的很像他娘。看到那张相似的面孔,他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又是生气又是懊恼。
想想他一生有三个儿子,却只有一个女儿。对于这唯一的女儿,是百般宠爱,他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给她。他的静儿长得美丽大方,没有娇小姐的脾气,是个温柔体贴,知书达礼对人和善的好女孩,见过她的人都羡慕他的好福气。可是他没想到,有一日他的掌上明珠,会为了一个男人,忤逆他们,就算是与家里断绝关系也要嫁给那个男人,他的心深深的受伤了。他不敢相信他贴心的女儿会这么对自己。那个男人配不上他的静儿,那个男人的眼中充满了欲望与野心,这样的男人不会对他的静儿好的。
就算他们再反对,他的静儿还是跟着那个男人走了。他不能原谅,不能原谅。打开抽屉,在抽屉的底层压着一个一个盒子,他在昏暗的灯光下打开,里面是一个玉佩,这是他过生日时,静儿特地找人做的。玉佩的反面还有刻字,平安长寿。哈哈,平安长寿啊,他倒是长寿,可怜他的静儿竟然年纪轻轻就走了,他不止一次想过,那时即使静儿以死相逼,他都不应该松口的。如果当年他可以再强硬一点,是不是他的静儿现在还会活的好好的。
静儿走了,他都没去见静儿最后一面,没人知道,得知静儿的死讯的那一天,他一个人,在书房呆坐了一整天。
灯影微动,有人推门而入。白老爷赶紧用书覆盖住木盒,抬头望向门口“谁?”
“是我,别遮了,我都看见了。”白老太太发觉身边人不在时,就估计是在书房,还真是。
“看见什么了?”白老爷死不承认。
“你说是什么啊?”
“哼!”
“老爷,你要一直这样对待向擎吗?”
“我怎么了?”
“唉,今天这孩子过来,是告诉我们,他回云城了。”
“这我知道。”
“还有,静儿也回来了。”
“什么?你是说......”
“对,有空我们去看看静儿吧!”
“没想到,我还能再见到静儿.....”
“老爷,静儿生前给我们留了一些书信,如果,你不想看,我就帮你收着......”
“谁说我不看了,那是留给我的,我当然要看,拿来!”
“好好好,给你。”白老太太拿出藏在衣袖的一摞书信,她还以为老头子还要再倔一段时间呢。看来,人老了,心性也变了,变得脆弱了。他们都不年轻了,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在灯光下,白老爷打开一封信,看到熟悉的笔迹,他的眼圈微微泛红,静儿的字,还是他教的呢!白老太太不知什么时候悄悄走出了书房,只留白老爷一人在灯下,细细阅读。白老太太抬头望着天上的明月,心里一片清明,以后,向擎再来,老爷子态度应该会好很多了吧,他毕竟是静儿唯一的孩子。对于静儿,他们爱过,怨过,伤心过,悔恨过,现在剩下的只是怀念。他们唯一的女儿啊!静儿啊,原谅你爹的粗暴,他其实很关心你们,只是还放不下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