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得自个儿屋子,骆卿到底是熬不住了,直直就往床前走去,然后软绵绵地直接趴到了自个儿床上。
她只觉在宫中学一日规矩比以前上山采了一日的药都要累。
素素这会子正好端了热水回来,一打眼就瞧见骆卿瘫在床上的模样,心下大惊,忙将水盆放下后上前劝道“姑娘,快快起来。”
骆卿嘤咛一声,挣扎了一番,没起得来。
“就让我再趟一会儿吧,外面不会有人瞧见的,好素素,就一下下。”
她委实觉着累,心最累,一早上就听了好一番戏,她毫不怀疑那些个娘娘今早就是特特来瞧自己的,有的纯粹好奇,有的就是为了刁难自己而来。
后来自个儿又得知丽贵妃进宫前心悦哥哥,当真是好不刺激。
会不会这丽贵妃以后要像话本子里说的一样,对自个儿说什么哥哥曾经也心悦她,不过碍于皇上喜欢她,她只好进宫,哥哥泪洒京城,只好隐居在野?
她摇了摇头,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不行不行,就算她真的说了她也不能信!
不对,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自己想得未免也太多了点。
偏就在这时候,王嬷嬷来了,瞧见了骆卿这一番作态,道“姑娘。”
骆卿一个激灵,定定地看着不知何时进了自己屋的王嬷嬷,脑子还沉浸在自己看过的各个书有爱恨嗔痴的话本子里。
“姑娘,太皇太后让老奴来瞧瞧您收整得如何。”王嬷嬷瞧出骆卿心不在焉地,又补道,“这晚上就寝啊,也是有规矩的。”
骆卿没想到今儿还没完,看了眼一边儿的素素,就见素素低眉顺目地站在一边儿,显也不是故意不知会她的。
骆卿立时挺直腰背坐好了,有些凌乱的裙摆也被她不动声色地理好,垂顺地放了下来。
“王嬷嬷,劳烦您指教了。”
“不敢。只是太皇太后让老奴来协助姑娘尽快熟悉宫中各项规矩,老奴也就当仁不让了。”
王嬷嬷端的是不卑不亢,也不待骆卿再说个什么,便径自说起了骆卿方才犯的错。
“无论何时姑娘都该坐姿端正、气态尽显才是。像方才那般,不洗漱收整,将钗环首饰去了就直接……”
她似是没想好该如何形容骆卿方才的姿态,又似是觉着委实不好,犹豫了半晌才接着将话说了下去。
“姑娘以后是要做王妃的人,当着王爷的面儿是决计不可如此的,王爷是姑娘的天,姑娘何时何地都要保持最好的仪态来迎接王爷,不然便视为对王爷的不敬。”
骆卿有些坐不住了,见自己裙摆上好似被自己压起褶皱了,又默不作声地扯了扯。
她觉着王嬷嬷说得不对,这样的夫妻过得不是很累吗?是,京城许多大户人家都是如此,无时无刻不在自己夫君面前端着,守着规矩,可是这样还能算是夫妻吗?
她想要的夫君,是能够相濡以沫的,两人在一起是最为轻松惬意的,若是两个人在一起都要被无时无刻地束缚着,绷着一条弦,那还有何意思?
何况哥哥可是她最为亲近的人啊,她还赖在他膝头休憩呢,他也没说什么啊。
骆卿本就很累了,王嬷嬷又来这般训斥她,她心头莫名觉着有些委屈,可她还是专心听着王嬷嬷说的,没法子,谁叫她要嫁给哥哥呢,她身世已经配不上哥哥了,总不能再为哥哥丢脸了。
大不了……
大不了她问问哥哥,是不是也要她这样,循规蹈矩地,哥哥说不用那她在外面就按照太皇太后教的规矩来,在家里就怎么舒服怎么来,要用的话……
她才不要呢!哥哥才不会强迫她呢!
王嬷嬷可算是将规矩讲完了,骆卿虽说神思已经跑到十万八千里但七七八八还是听明白了,点头应是,可算是将王嬷嬷送走了。
但她不敢轻易松懈,由着素素服侍着自己洗漱好将发髻拆了才敢上床。
可她躺在床上,看着素素忙碌的身影,却是有些睡不着了。
“素素。”
“姑娘可还有事?”
素素走到骆卿的床前,低垂着眼,面上无甚情绪。
“素素,你是什么时候来这长乐宫当差的?”
“有三年了。”
“三年了啊。”骆卿若有所思,“三年,成了长乐宫的大宫女,还得太皇太后的信任……”
她轻笑一声便没再多言,倒惹得向来不多话又极守规矩的素素抬眼偷瞧了她一眼。
骆卿没再接着说下去,只道“素素,今儿劳烦你了,早些歇息吧。”
素素同骆卿将床帘放下,行了个礼便退下了。
骆卿是委实没想到不过来了太皇太后身边一日就涨了这般多的见识,当真是一入宫门深似海啊。
“怎么?你这是怕哀家亏待了你未来的王妃?前儿才来了哀家这儿,今儿又巴巴地来瞧了?”太皇太后对言淮打趣道。
言淮浑不在意,颇为坦然地笑道“母后说的是哪里的话?儿臣分明是想母后了,特特进宫来拜见母后。只是卿卿还小,尚不懂事,儿臣是唯恐她冲撞了母后,惹得母后操心。”
太皇太后捂嘴浅笑“你呀……”
这时候骆卿也得了消息带着素素赶到了太皇太后住的主殿。
见得穿着自己给他做的一身墨蓝衣衫的言淮,她脚下步子都轻快了几分,嘴角笑意是愈发明媚。
太皇太后瞧见了她,将方才的话接着说了下去。
“跟如卿一样,你们俩,这小嘴甜的哦,就会哄哀家这个老人家。”
太皇太后一摆手。
“行了,行了,你们自去走走,哀家要歇晌了。”
言淮起身告退,带着骆卿出了长乐宫。
一路上,骆卿是一言不发,言淮也瞧不见骆卿的脸色,只当她是在宫中拘谨,便主动挑起了话头。
“在长乐宫这两日可还习惯?太皇太后还是颇为仁善的,跟如今皇后娘娘的性子有些相似。”
“皇后娘娘是太皇太后为皇上挑选的皇后,自然是顶顶好的。”
说完这话,骆卿就不言语了,这倒使言淮愈发纳闷了。
到得一处僻静的园子,言淮挥退了一干宫人,这才拉着骆卿的手问道“怎么了?生哥哥的气了?”
骆卿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气,分明只是听人说丽贵妃曾经心悦过自家哥哥罢了,也没说自家哥哥待她如何,但她见着了自家哥哥,就想同他任性撒娇,听他哄哄自己才好。
偏生她还要死鸭子嘴硬。
“没有。”
言淮摇头失笑,伸手一把捏住了骆卿气鼓鼓的小脸儿。
“没有?还说没有。哥哥可是摸到了,一张小脸都鼓成包子了。”
骆卿索性自暴自弃道“是啊,生气了,哥哥不哄好不了的那种。”
“我们卿卿真是愈活愈回去了,不过……”言淮放开了捏着骆卿脸颊的手,“哥哥喜欢。”
骆卿觉着自己心满意足了,好像不用哥哥再怎么哄了,可是……
“他们说,之前那个谁心悦哥哥。”
她噘了噘嘴,还是觉着有些委屈,想同哥哥多撒撒。
“哪个谁?”言淮觉着这般模样的骆卿很是有趣,禁不住就想逗她,“这遍京城,明里暗里爱慕着哥哥的女子不知凡几,不知卿卿说的是谁?”
“你……”骆卿语无伦次,不知该如何说是好,最后一屁股坐在一边儿的石凳上,气呼呼道,“哥哥真是愈发不正经了,以前怎么没觉着呢?”
言淮也挨着她坐到了她身旁的石凳上,一挑眉“怎么?卿卿嫌弃哥哥了?”
骆卿最是听不得这话,也顾不上生气了,拉着言淮的手着急忙慌道“我哪里会嫌弃哥哥啊?我就是……就是……”
她一抬眼就瞧见了言淮含笑的嘴角,知晓自己这是被诓骗了,是气不打一处来。
“哥哥又骗我。”
“我还以为我们家卿卿不爱吃醋呢,可我一直就闻着股子酸味,今儿的午膳御膳房的厨子将醋罐子打翻了?”
言淮拿折扇对着骆卿点了点。
骆卿被言淮这话说得涨红了脸颊,干脆伸手握住了言淮折扇的另一头,嘟着张小嘴道“反正我也是说不过哥哥的。”
言淮拉住了骆卿的手,道“哥哥哪里要跟你争个输赢啊?说吧,谁在你耳边吹些风言风语了?”
“就……”骆卿四下瞧了瞧,见四周都有宫人守着,干脆拿过言淮的手摊开,在他手上比划了个‘丽’字,“我听人说的,她心悦你。”
“好像是有过这么回事儿,不过外面流言蜚语那般多,真情假意,谁晓得呢?”
言淮不会在背后编排人,更不会将此拿来炫耀,只这般轻描淡写地说了句便作罢。
“那……”骆卿心思活泛了起来,“哥哥以前可曾……”
言淮觉着好笑,放下手中折扇,双手摸索着抚上了骆卿的脸颊,一左一右,同时捏住。
“成日里想些什么呢?你且记住了,你哥哥我,以前没心思谈情说爱,也没对谁动过什么心思,别听人瞎说,知不知道?”
说着,他还摇了摇捏着骆卿白皙脸颊的手。
这是在说自己是哥哥头一个喜欢的人?
骆卿高兴了,心内荡漾,也顾不上捏着她脸颊的手,不管不顾且又分外迅速地吻了吻言淮的嘴角。
“哥哥是世上最好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