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了皊州城的西城墙。
早就做好准备的几行人,分批次的有序撤退。
军队在前后,百姓在中间。百姓中,青壮在两边,妇孺在中间。
安静的夜。
三更将过,南洺军终于鸣金收兵了。
钱天和站在皊州的南城墙上,眺望远方。
再撑一个时辰,他们便可以撤退了。
钱天和斜倚在城墙边稍作休息。
有了良好的精神,他才能在危难之时快速反应。
到时间了,钱天和打了手势,士兵将提前准备好的稻草人放置城墙。
有序的在城下集结。
皊州城的南门后面也抵上了一臂粗的圆木。
一声令下,轻装减行的队伍快速往皊州城北门奔去,那里,有着供他们断后逃亡的战马。
平元忠此时正率领着一支百人小队,翻越皊州城墙。
多年征战的经验告诉他,这城墙上,有问题。
因为他们踏入城墙弓箭手射程的那一刻,并没有意想之中的冷箭出现。
长刀挥舞,稻草人的头颅飞下了城墙。
坚壁清野?
平元忠心中有了答案。
借着绳梯登上城墙的,此时已有二三十人。
平元忠一把抢过亲卫所背弓箭,沿着皊州城的房屋屋脊奔向了北边。
他边跑边抽出了弓箭,只等目标出现。
是那个狡诈的年轻千户。
平元忠侧着身子,瞄准着钱天和。
冷箭射出的声音,萧轩宇下意识地便抽出了长剑。
本该从背后射向钱天和心脏的冷箭,偏了偏,射中了钱天和的左肩。
又是一支冷箭,萧轩宇这次眼疾手快,将箭支砍断。
眼见并无希望的平元忠,迅速隐藏了身形。
“加速前行。”
原本小跑着的众人加快了速度。
翻身,上马,方有一线生机。
平元忠的百人小队并未追来。
萧轩宇抱着面色渐渐煞白的钱天和一路狂奔至了梦溪县。
“军医,军医在哪里?”
萧轩宇感受到好友渐渐冰凉的身躯,有几分害怕。
他想到了死亡。
“钱千户这是中了南洺的四象毒,所以呼吸减弱。”
“这毒能解,就是缺了一味药材玄芽,这药材产自江州高山之处,还算常见,派人快马加鞭去一趟江州,钱千户兴许还有救。”
脑子里乱得不行的萧轩宇在听见还有救三个字时,忽然清醒了几分。
“我……我现在……现在便去,还请军医好好照顾他。”
萧轩宇穿着一身染得绯红的血衣快马赶往了江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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崤东因为皊州的战争,调高了皊州之外其余各州的赋税。
宛矜玥的酒肆进项减了半,但还有进项就有价值。
思虑之后,宛矜玥还是决定在江州开一家分号。
住在苑府的宛矜玥白日里和自己表姐闲话家常,偶尔出门逛逛街。
暗地里,却让青兰借着出门采买的由头,看了看江州西城的店面。
已经二月初七了,青兰这几天在江州西城找到了一家位置合适、价格公道的铺子。
这铺子在江州西城的中心位置,东边相邻着一家茶馆,西边则是一家客栈,背后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隐秘院子。
宛矜玥今日借着上街挑布料的由头出了门。
房屋干净整洁,价格合乎市价。路上改了容貌,带了帷帽的宛矜玥很满意,她匆匆付了钱,拿到了租赁契据便不再停留。
至于酒肆开张的琐事都交给了青兰去做。
春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宛矜玥独自一人在江州城慢慢踱着步。
空中有几分青草香气,春天,代表着生机。
“宛丫头,我想去逛西城,好久没看话本了。”
“那你自己去挑吧,我睡个午觉好了。”
云媱活泼地走向了西城集市。
话本子!有意思的话本子!江州应该有自己的地方故事吧。
站在话本摊子前的云媱忽然停住了。
熟人?那个好像是宛丫头之前的准二姐夫?他父亲好像被贬官到了江州。
本来对章汾义已经失去了兴趣的云媱,正准备转身,又看到了熟人。
叶麟?
叶麟和章汾义进了同一家酒肆?
这勾起了云媱的好奇心。
她收敛了脚步声,紧跟着进了酒肆。
今日的叶麟和章汾义穿着均不算贵气,应该是为了掩盖身份。
他们坐在大厅吃着小菜,像极了西市的寻常客人。
云媱在其不远处要了一壶薄酒,两盘小菜,背对他们而坐。
耳朵却巴不得竖成兔子。
“叶兄仍是这光鲜人,竟还肯和我这样的烂泥一起吃酒?”是章汾义的声音。
“书院徐夫子传来消息。”
“他让你对那住在苑府的表小姐下手,最好能带回书院。”
“还有就是,徐夫子让你不要妄想脱离书院控制,不然你真的会体验到家破人亡的滋味。”这和此前听过的叶麟声音有些不一样。
叶麟之前的声音一直都是轻柔的,现如今却异常冷冽。
这才是他的本来声音吧。
“叶兄是个好福气的,任务顺利,小弟我是个没本事的,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告诉徐夫子,我会好好完成任务的。”
“章老弟何必气馁,好好听书院的话,自不会少了你的荣华富贵的。”
“是吗?书院真的是为了帮你我成为高门大户吗?那为什么我接近地位更高的顺清郡主,反而引起书院制裁?”
章汾义脸上带着自嘲的笑。
“再说了,也许你和我真的缺这所谓的地位,那李乘风缺吗?他的两位姑母皆是皇后,这样的家世,也听书院指示不是吗?”
他们口中的书院是什么?徐夫子又是什么人物?对宛丫头下手,对他们究竟有何好处?
云媱心中满是疑惑,她压着性子,小口小口的喝着酒。仔仔细细的听着那声音极小的交谈。
那叶麟一出门,云媱便结了账跟了出去。
跟着他,一定能得到些线索。
女子服饰繁复,减慢了云媱的些许速度。
将将走至刚刚站立的话本摊前,一阵极强的眩晕感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午觉睡得正香的宛矜玥被惊醒了。
她尝试着调动身体,却发现毫无作用。
云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任凭宛矜玥怎么叫喊,都没有回应。
围观的人渐渐变多,却没有人上前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