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云恍然大悟,原来她便是百花谷谷主花想容,几年前冷双秋、商玉篁和林傲雪确实专程送信到汴梁,让徽宗励精图治振兴大宋。怎奈徽宗仍是对花想容念念不忘,将朝政要务都抛诸脑后,日后金人南侵时更将皇权扔给钦宗,他自己却退避一边参道修仙去了。
那副画像定然是那少女舞剑弄蝶像,不用多说,也知那少女便是花想容了,万不料徽宗和花想容还有这段情缘。也怪不得施州那家米铺在那偏远之地卖着皇宫御用之物,原来一切都是徽宗的安排。上官云虽不愿偷听两人的情爱纠葛,可是想到花想容与萧莹莹的背影如此相像,只怕里面还有更大谜团,事关好友的身世,他做上一回小人也罢了。
徽宗忿怨交加道:“你要真是牵挂着朕,几年前为何不亲自前来?要是你回到朕的身边,朕断然不会是如今这个样子,不说十条振兴之道,便是百条千条,朕也定会依你之言施行。”
他哀叹了两声,似悠然神往一般慢慢忆着当年之事:“想当年朕与你在泰山脚下一见钟情,朕虽微服出行,你却一眼认出朕是当朝天子,还夸朕是人中龙凤,是一代圣帝明君。你我一路游山玩水,情意日浓,后来终于暗结连理,山盟海誓要厮守终生,朕与你郎情妾意,如胶似漆,恨不能生死相依。”
花想容讥道:“你怎不说你后来所为?”
徽宗长叹一声,道:“朕本打算回汴梁后便与你奉礼成婚,可惜事与愿违,皇后她们哪里容得下你一江湖女子。唉,只怪朕当年懦弱,怕得罪皇后娘家那一干朝臣,这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得皇后她们施为。若是朕不顾他们反对,诏告天下纳你为妃,朕定然不会落到这般田地,这些事的确是怪不得你的。”
花想容双肩颤动,默然流泪不语,半晌,她才说道:“离你而去后,我东奔西逃,又怕谷主责罚,便不敢回到谷中,一个人自汴梁逃到江南。路上我才发觉腹含珠胎,心中更觉惊惶莫名,后来在杭州西湖边遇见金万城和萧剑同游。”
徽宗微微点头,道:“怪不得你不与我相见,原来你已移情他人。”
花想容呸了一声,道:“你休要乱猜,萧大哥对我有意,怎奈我已非清白之身,自然不敢与他再生情愫,日后便与兄妹相称。他知我身份,数月后又见我小腹隆起,已猜出数分,便帮我避过宫中派来杀手,还帮我躲过百花谷中的姐妹。过了几个月,我产下一个女婴,虽说心中不舍,却只得忍痛割爱,将她交给萧大哥抚养成人,自己又一个人回谷去了。”
徽宗忽地站起,指着花想容,道:“你,这二十年来,你竟未让我知晓还有一个女儿,你好狠的心。”
花想容抹了抹泪水,道:“自分别后,连女儿长得是甚模样我也未曾见过,这件事二十年来我不敢提上半字,一则怕江湖中人笑话,二则怕谷中对手害了女儿的性命。我终日以泪洗面,为了恕罪,常年布衣粝食,住处也是一间茅屋。要是你当年稍有些男儿威风,我们母女绝不致近二十年无法见面,你只说我心狠,却不知我这些年我心里的苦处。”
虽说上官云猜出花想容极有可能是萧莹莹的生母,可他还只道萧莹莹乃是萧剑所出,却不料其父乃是徽宗赵佶,上官云极为震惊,萧莹莹的身世果真离奇。
试想花想容年纪轻轻,当年见徽宗英武不凡,只道遇见圣明帝王,便以身相许意欲下嫁徽宗。结果徽宗辜负了花想容的一番情意不说,还致花想容招来杀身之祸,若传出去,只怕百花谷也将成笑饼。
还好萧剑侠义心肠,助花想容到处避祸,日后还为其抚养爱女,更是将萧莹莹当成亲女照看,真个是得友如此,夫复何求?!
花想容这些年来不敢与亲女相见,哪怕在百花谷中也终日蒙面,以防冷双秋等人心生疑问,她难消心中相思之苦,对爱女萧莹莹心生歉疚之情,便折磨自己以求一丝解脱,二十年来食淡衣粗,睡的也是茅屋旧床,其苦自然可知。
花想容与徽宗忆诉前情之后,情绪都缓和了不少,两人都悔恨交加。花想容悔不该轻易与徽宗私订终生,恨不能与爱女相亲相依;徽宗悔不敢直面皇后宗亲,与情人对窗剪烛挑灯夜谈,恨无法重头再来,好整肃朝政,以保河山不失,赢回至爱之心。
徽宗叹了一声,问道:“我们那女儿如今可还好么?”
花想容摇头痛道:“几月前她被人掳走,再也不知下落,我也不知她的生死。”
徽宗似无所觉一般,缓道:“也是她命该如此,你我当年就不该生她出来,免得她受这些磨难。”
花想容见他丝毫不关心女儿的安危,冷笑道:“这二十年来你对她一无所知,有她没她当然都一样了。她是我怀胎十月所生,我们母女分别后,虽从未再见过一面,不过我们却血肉相连,我巴不得替她受了这份罪,好弥补一下这二十年来的分离之苦。”
徽宗自知失言,他沉默了一阵,说道:“这些年朕的确对不住你们母女,可朕也是身不由已,你要怪朕的话朕无话可说。”
花想容痛恨道:“本来我还打算将你救回大宋,只要你雄心不灭,日后还有东山再起之时。可你看看你自己的样子,你心中除了儿女情长以外,已再无天下黎民,你整日就知悔恨哀怨,却不晓得谋图雪耻,你还做得了甚么皇帝?保得了甚么江山?”
徽宗让她数落一番却无言反驳,支支吾吾道:“我,我……”
花想容不等其说出来,说道:“我走了,你好自为之。”说着便头也不回,扬长而去了。
徽宗伸长脖子,本想开口阻拦,却终是未说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