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远远跟随,到得天黑,他们便弃马悄悄来到金军营中。上官云悄悄杀了两名金兵,与岳飞换了衣甲扮作金兵的模样,两人大摇大摆,在金营中寻找钦宗等人的下落。走了没多久,就听前方传来嘻笑之声,其间还夹杂有女子的哭泣哽咽。
上官云与岳飞大步走上前去,就见数名金兵围做一处,正调戏一名衣衫单薄的汉人女子。上官云怒从心来,几步赶过去,将那几名金兵踢得满地乱滚。其余金兵虽然看见,可他们平日打斗惯了,只疑几人争风吃醋,是以并未在意。
岳飞将那女子扶了起来,悄声问道:“你原是宫中的女子?”
那女子听其说的是汉话,知岳飞定是汉人,便止住哭泣说道:“嗯,我是当今陛下原配,娘家姓朱。”
岳飞惊道:“你是朱皇后?!”
朱皇后点了点头,她未再说话,双眼不住流下泪来。
岳飞勃然大怒,他走到那几名金兵面前,一个一脚,将几人踢得只有出气再无进气,那几名金兵已是活不成了。上官云怕引得金人生疑,干脆掀翻了装着草料的大车,跟着一把火将那几名金兵烧成几具焦炭。其余金兵见状,赶紧上来扑火,哪里还想到要抓住纵火之人。
上官云与岳飞趁乱将朱皇后带到一边去了,朱皇后见他们为自己惩凶除恶,知他们定是宋人无疑,便带着他们来到监押钦宗的所在。
就见钦宗头戴毡笠,身着单薄的青布衣裳,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他泪流满面,时而仰天号泣,旁边的金兵见状,当即大喝制止。岳飞见钦宗这般模样,不由怆然泪下,周围金兵不下百人,他也不敢上前相认,只能远远看上一眼。
上官云数月前在汴梁见过钦宗,万不料这几个月过去,钦宗的境遇竟变成这般模样。以前钦宗乃是天下之主,生杀予夺但由其心;如今却成阶下之囚,就是一名普通的金兵也会对其大声喝斥,更惨的是连皇后都让金兵调戏捉弄。
如今时至四月,江南和洞庭倒不觉怎样,这北方的黑夜却非常寒冷,朱皇后的衣裳又极是单薄,直冻得她瑟瑟发抖,牙关也磕得格格作响。钦宗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身旁点着一堆柴火取暖,那里面并非木柴焦炭,而尽是枯枝茅草,显然都是他自己拾来的。朱皇后冻得实是受不住了,赶紧走过去烤火取暖,钦宗看见皇后回来,不由又仰天长叹一声。
过了不多久,几名金兵拿着几把麻绳走到钦宗面前,他们将钦宗和朱皇后手连手、脚并脚缚在一起,然后一把将两人推倒在地,又大声喝斥了几声,这才扬长而去。钦宗和朱皇后定非头回被他们如此对待,就见钦宗叹了几声,朱皇后轻轻抽泣,两人就这样卧在地上,慢慢睡去了。
上官云和岳飞本欲救人,怎奈金兵看守得紧,等了一整晚都未找到机会,便连话也无法与钦宗说上一句,两人只得暂时作罢。第二天一早,金军又拔营北行,大白天两人更不敢轻举妄动。
如此过了五天,已是来到宋金两国交界之处,两国以河为界,界河名为白沟。虽说已是四月底,这里犹自飒飒风寒,到处草木不春,一派萧索凄凉的景象。钦宗、张叔夜等数十君臣见了,心中更觉悲戚,个个泪流满面,人人长叹号泣。
上官云与岳飞二人也随着金军登船渡河,他们与钦宗所乘船只首尾相接,眼中所见甚是凄惨,心中更觉悲愤难当。岳飞将牙咬得格格作响,可金兵看守得紧,他仍是不能上前与钦宗相认。
张叔夜抹去泪水,他见船夫一副汉人打扮,想必是原来辽地一带的汉人,便问道:“船家,此处是哪里?”
那船夫叹道:“这里就是界河啦!”
张叔夜闻言再按捺不住满腔悲愤,他矍然起立,在船上翘首南望,接着又仰天大呼。过了不多久,钦宗君臣所乘之船便到了北岸,金兵押着钦宗君臣下船。张叔夜却不愿下船,他伏地稽首,泣涕道:“皇上,嵇仲生为宋臣,死为宋鬼,终一生不离宋境,至死不入鞑虏之土,嵇仲先行一步,皇上保重!皇上保重啊!”他说完便一跳而起,接着一头撞在囚车的车辕之上,当即脑破血流,再也未动弹一下。
如今死了人,那些金兵却毫不在意,船头的百夫长招呼一声,几名金兵走了过来,欲将张叔夜的尸体踢入白沟之中。
就在这时,两名三十多岁的小将飞身扑上前去,岳飞倒是认得那两人,正是张叔夜之子张伯奋和张仲熊。他们两兄弟扑到张叔夜尸身面前,长号一声便扑向金兵,将几名金兵打落水中后,他们抽出自金兵那里夺来的弯刀,刷的一刀就向自己颈中割下,两人当即身死。其余金兵不敢再有辱张叔夜父子三人的尸体,只得抬入囚车之中,准备带到金国好好安葬。
钦宗、秦桧等君臣见张叔夜父子悲愤殉国,都忍不住呜咽流泪,金兵见状又大声喝斥,他们不敢有违,只得又往船下走去。
上官云不料张叔夜竟带着未酬的报国之志溘然逝去,他心中感伤莫名,也更加钦佩张叔夜那忠君报国的拳拳之心。岳飞瞪目欲裂,牙关紧咬,愤慨悲怆之情溢于言表,若非怕金兵伤了钦宗,他定然已扑了上去。
渡河后走了四五十里,天色又暗,金军就在野外扎营。上官云和岳飞不欲再耽搁,待到半夜,二人趁金兵熟睡,冒死摸到钦宗的囚车前。岳飞伏地泣涕而拜,上官云躬身行了一礼,又轻轻叫了声皇上。
钦宗亡国成囚,心中悔恨交加,常常彻夜不眠,他听见动静,立即翻身坐起,看了看来人,也认出上官云。钦宗还以为上官云是来奚落自己,不禁羞愧难当,他背过身去叹了口气,默然流泪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