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离开了这么久,自己怕是被很多人都淡忘了吧。但是忘记了也好,因为自己现在还真的不想被任何人记起,也不想被谁认出,即使是蓝渃。
离开南城之后,他最不舍的人还是那个笑起来脸上肉肉的女生。也曾经想过,陪她一起考同一所高中,上同一所大学,到时候再追不到她,就在她婚礼上闹。多年后的计划,早就在心里筹划了千万遍,甚至想到了,结婚的时候一定要在婚礼上放陈奕迅的歌。至于要放什么歌呢,那时候还没有想好。
但是当那些黑衣人闯进家里来,拿着明晃晃的刀子到处乱砍,将家具摔得满地零碎时,他知道这个梦有些难以实现了。杜弘一也从来没有感受过被人拿刀指着的滋味,但当他们将手里的刀轻划着他脖子上的动脉时,第一次觉得自己离死神这么近。
父亲的丧礼刚办完,大厅里还挂着杜斌的黑白照片,一个黑衣人走过去,皱着眉就将遗照扫落在地上,玻璃碎了一地,他的脚踏上照片上杜斌的脸,嘴里不断地说着:“他吗的!一进来就看到死人,晦气!”
心中慢慢地积攒着怨恨,但是因为被几个黑衣人架着,他不能动弹半分。偌大的房子里,只住着他一个人,黑衣人将房子搜索了一个遍,还是没有找到他们口中所找的人。
“梁晓晓这个贱人在哪里!他吗的欠了老子几百万,现在还敢跑了!你要是不说出来,我连你也一块砍了!”为首的一个黑衣人将他从沙发上拉起来,使劲地往茶几上一扔,他的脸就紧紧地贴在了茶几的玻璃镜面上。接着,耳际就被一双穿着皮鞋的脚狠狠地踩着。在那一刻,他恨自己的弱小。
杜弘一痛哼了一声,“她早就搬出去了,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老大,他一定知道,梁晓晓是他后妈!”身边有个声音尖锐的黑衣人谄媚着说道,试图想要笼络一下首领。
为首的黑衣人冷笑了几声,将杜弘一从茶几上提起来,说:“识相的,赶紧交代,不然——”黑衣人将弘一的右手摁在茶几上,用刀子架着他的小指,继续说:“不然你的手指就会瞬间跟你分家了!哈哈哈哈——”
杜弘一的脸上冒着冷汗,眼睛仇恨地盯着那张笑得满脸横肉的肥脸,咬着牙不说话。
“他吗的敢瞪我?!”那黑衣人一脚就将杜弘一踹到沙发下面,弘一咬着牙捂着腹部的位置,那里现在纠疼得厉害。
“说不说!你他吗的硬汉子是吧?我看你一个未成年能撑多久!”黑衣人说着,就不由分说地对着他拳打脚踢,身体上的疼痛慢慢变得麻木。杜弘一双手护着头,任由那群人像对待畜生一样对自己施加暴力。在那时,他没有反抗的力气。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男人推开了人群,那男人不可置信地啧了几声,说:“这小子比你们这群废物都要抗打,都被打成这样了还能一声不吭。小子,看在你是条硬汉的份上,我给你一条活路。”
杜弘一睁开眼,眼角疼得厉害,眼睛肿得只能勉强看到男人大概的轮廓,那男人将从房里找出来的房产证扔到弘一胸口,说:“没想到你这小子还有这一套房子,这好说,你把这房产转让的合约签了,我以后再也不来找你麻烦了,怎样?我们还是很讲情面的。”
旁边的黑衣人听了,也都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将合约扔在桌面上,将一支笔扔给他,说:“赶紧签了,少收皮肉之苦!”
杜弘一喘着粗气看着眼前的这些黑衣人,心里的仇恨已经将他淹没,但是他现在虚弱得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他并不想签这个合约,因为那是杜斌留下来的,是有着回忆的。但是那帮黑衣人哪里会谅解这位少年的感受,见他没有反应,就将他从地板上拉起来,强行用他的手指沾了点血迹就在合约上画押了。
杜弘一挣扎着,但是一切都是徒劳的。那群黑衣人将他扔出了房子外面,留下了让他两天内消失的狠话之后也都开车离去。趴在房子外面的草地上,这片他生活了多年的土地,在此刻,泥土的芬芳吸进鼻子里,都是一种奢侈的享受。
最要命的是在这一刻,他竟然不知道自己该恨谁。或许命运总是坎坷的,是要你经历过了恐惧,才知道平凡的幸福。但是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离开南城的时候,杜弘一身上一分钱都没有,随意地就跳上了刚驶进站的列车。因为没有钱买票,只好骗乘务员说上车再补票,但是上车之后只能躲在厕所里,厕所狭小的空间让人难受,而且那让人恶心的臭味也一直充斥着鼻间。
原本以为,靠在门边站着,只是累而已。但是随着门外不断响起的敲门声和咒骂声,杜弘一就开始变得焦虑。
“谁在里面啊!快出来!老子要解大手!”门外的男人说话十分不雅,他粗噶的嗓音让人没由来地想到了醉酒的酒鬼,随时都有爆发的可能。
“你他吗的死在里面了啊?!再不出来老子踹进去了!”男人说着,就开始一脚一脚地踹着厕所的门,杜弘一咬着牙靠在门边,身后是那一扇被踢得颤抖的门。
心慌,心乱,还有一丝说不出来的无助,杜弘一只能任由门外的人大声骂着,喊着。他不敢开门出去,生怕遇到检票的看到他没买票将他赶下车。
门外的动静渐渐小了,似乎是那男人知道撬不开这道门,就去到别的车厢解决了。杜弘一虚弱的随着门板下滑,直到蹲坐在厕所的地上,他很累,很饿,也很绝望。
突然想到了和蓝渃去看演唱会那晚,两人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车窗外的风景一闪而过。蓝渃兴奋得就像刚出笼的小鸟,激动地抓着他的手臂指着窗外的羊群,大声说:“弘一!这些牛真的好可爱!竟然长着白色的毛!你知道它们是什么品种吗?是不是从国外引进来的?你听说过没有,在日本有一种牛是听音乐长大的,叫什么——对了!神奇牛肉!”
杜弘一轻抚着头痛欲裂的脑袋,对她的白痴行为十分的无奈,说:“白痴啊,这是羊群,不是牛群,还有,你刚才说的在日本的那种牛肉,是神户牛肉,不是神奇牛肉!请不要再挑战我的极限了好吗?”
蓝渃不好意思地朝他吐吐舌头,说:“弘一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想忽悠你一下都不行,嘻嘻。”
“我现在不想和**讲话。”杜弘一轻笑着别过头,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
想到这里,杜弘一不由得湿了眼眶,天知道他现在多想和她说说话。但是他又是那么的害怕,害怕听到她的声音后,自己就走不了了。而现在的他就是一个身无分文的穷光蛋,连一张盗版的CD都买不起给她,这么想着,他还有什么理由留下。
饥饿和疲惫让杜弘一在摇晃的车厢里也渐渐地睡了过去,再次醒过来时,是感觉有人在推他的肩膀。睁开朦胧的睡眼,就看到了站在门边上的乘务员,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你这小伙子怎么在厕所睡着了?敲了大半天的门也不见有个回应,我们还以为里面的人出事了,赶紧让人把门撬开了。”
杜弘一不好意思地冲他点头道歉,“不好意思,我太累了。”
“没事,车到站了,你下车吧,我们要开始打扫卫生了。”
“到站?这是哪里?”杜弘一站在列车门边,看着这完全陌生的人群,怅然若失。
乘务员笑了笑,说:“你睡糊涂了吧,上了车也不知道这是哪里?这里是东城,下车吧。”
杜弘一站在东城的出站口,迷茫的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们,陌生的面孔,陌生的城市,完全陌生的一切。而他,只是这个大城市里,一个最普通不过的逃亡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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