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芊芊快速的掩住了自己的微变的面色，缓缓转身，对他微微一笑，“这位侍卫大哥，您真的是弄错了。我怎么会是人类呢？”
那个侍从的眉头快速皱起，手下却又加大了力气，将她的手腕握得生疼，“莫想骗我，你不可能是这里的侍女。”
他顿了顿，看向方才那几个侍女走过的方向，冷声道，“你并没有穿着中规中矩的婢女服饰。况且，宫里礼仪制度严格，方才那个姑姑从你前方走过，你却没有向她施礼。即便是刚进来的侍女也会被教导要尊敬主事姑姑，见面施礼是必备常识。所以，你必然不是一名真正的婢女。”
莫芊芊的面色骤然一白，没有想到，他竟然会暗自分析这么多。
她暗自保持着镇定，淡然的看着眼前的那个侍从，不紧不慢道，“我不过是一个爱慕少主的普通妖族，只是想见见少主的俊朗之姿，便偷偷混了进来，与你口中所说的那人类女子并无干系。”
那侍从冷哼，“你若不是人类，为何要追问我关于那人类女子的事情？你若不是那个人类女子，为何身上会有少主的妖息？别装了，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了。”
他刚走进来，便察觉到这个女子的身上有少主的妖息，所以才会故意撞了她。
他再借着和她搭话的时机，仔细的确认，发现那妖息下面确实隐藏了淡淡的人类气息。
既然已经被戳破，莫芊芊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便直接抬眸看他，嘴角缓缓浮起了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我骗了你，你也骗了我。你根本就不是什么简单的侍从吧？”
那个男人的眸子微微一眯，忽而缓缓一笑，“真是聪明的人类。”
说着，一阵黑色的光芒从他的脸上拂过，一个崭新的面容便迅速出现在了莫芊芊的眼前。
他的面容硬朗，相貌倒也算得上是英俊，只是肤色有些黝黑，不过那一双宛若翡翠一般碧绿的瞳孔却隐隐的流露出一抹厉色，让人不敢忽视。
他看了看莫芊芊，继而便神情严肃，“我乃妖王陛下座下第一将军，孔成武。此次是奉妖王陛下之命，带你去云政殿。”
莫芊芊哂然一笑，“你真的是妖王陛下派来的吗？莫不是冒充的吧？若是妖王陛下想要见我，直接宣我便是，为何要你伪装成侍从？”
孔成武的脸色顿时黑沉了下来，“等你见到妖王之后，你自会明白。”
莫芊芊的心中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不自觉的便想挣脱他的手，却发现他的力气极大，怎么也挣脱不开。
“放弃吧，人类，你是逃不掉的。”孔成武紧皱着眉头，声音渐冷。
话音刚落，莫芊芊便感觉到自己的周身浮起了一抹黑色的妖光，十分刺眼，使得她不得不闭上了双眼。
再次睁眼之时，那阵黑光已经褪去。
莫芊芊缓缓抬眸，却见到了一个沉稳的中年男子。
他高居于金光璀璨的龙位之上，淡淡的垂眸看她。
他的相貌英挺，气质优雅，面容虽然谦和，身上却带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他的轮廓与楚君陌有五分相似，不用说，莫芊芊也知道，他便是孔成武口中的那位妖王陛下。
孔成武在莫芊芊的前方单膝跪立，对着那龙座之上的男人双手抱拳道，“启禀陛下，那位人族女子已经带到。”
楚泽昊向莫芊芊的方向淡淡瞥了一眼，随即轻点了点头，缓声道，“辛苦你了。”
说着，他便大手一挥，示意孔成武暂且退下。
孔成武恭敬抱拳，“是，陛下！”
随后，他便快速起身，继而便化成了一缕黑色光芒，快速消失在了莫芊芊的面前。
楚泽昊居高临下的看着莫芊芊，缓缓开口道，“你就是人界南夏国的五公主，莫芊芊？”
莫芊芊看着那龙位之上的男人，恭敬的福了福身，继而便抬眸看向他，平静道，“回陛下，小女正是。”
楚泽昊不紧不慢的继续道，“本王听闻你是南夏国送往东虞国的和亲公主，恰巧被君陌所救，便带在了身边。可是如此？”
莫芊芊愣了愣，忽而缓缓一笑，“陛下既已将我调查清楚，又何必再多问呢？”
楚泽昊的眸子微微眯起，“既然公主如此直接，那本王便也开门见山好了。本王听闻你与君陌的关系非凡，但是妖族与人族并无通婚之例，君陌既然是妖族未来的君王，便断然不会娶一个人类做王后。所以，本王劝你与他早些了断，回归人界。”
莫芊芊的面色不变，只是毫不畏惧的迎向那高高在上的目光，对他微微一笑，“若是我说不呢？”
楚泽昊的脸色顿沉，声音骤冷，“本王是念在君陌对你的情分之上，才没有为难你，还望公主能够仔细斟酌自己的话语。”
“虽无通婚之例，但也无禁婚之法。妖王陛下英明神武，为何要如世间那些腐朽之人那般，过度的在意身份之说？”莫芊芊的声音平静。
楚泽昊的眸中倏然浮起了一抹怒意，“大胆！你是在说本王腐朽，顽固不化？”
莫芊芊微微躬身，“陛下，小女并无此意。只是，小女初到妖族之时，便发现妖族子民生活和睦，大街小巷都在传颂着您的英明事迹。小女原以为依照您的远见卓识，必然不会被世俗所牵绊，却不想陛下终究也是凡尘之人。”
楚泽昊的脸上的怒意微微减缓了些，沉声道，“你以为本王阻止你们，只是因为顾忌世俗的眼光吗？”
莫芊芊缓缓抬眸，“难道不是吗？倘若陛下不是顾忌世俗，那为何不让妖族与人族联姻？况且，若是妖族能够加大与人族的交往，两族相互融合，那么世间必然会呈现出一派和乐融融的景象。”
楚泽昊的眸子微微眯起，眸中似乎有寒星闪动，“谬论！你既来自于人界，难道不知人族是如何对待我们妖族的吗？倘若让他们知道了妖界的存在，你以为妖界还能够像现在这般安宁？联姻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妖族与人族绝对不可能在一起！”
莫芊芊的面色骤然一白，是啊，她知道，大部分人类都恐惧妖族，就像当时皇宫众人恐惧自己一样。
不为其他，只因为妖族与人族长相略有不同，因为他们身上有着人族没有的妖力。
所以，人族惧怕。
面对恐惧的东西，或将它关押而起，或将它直接毁灭。
但是，即便人族与妖族不可能共同存在于同一个空间之中，她也不想放弃与他在一起的未来。
莫芊芊微微低头，咬了咬樱唇，艰涩开口道，“若是陛下允许芊芊留在这里，芊芊可以保证永不回人界，也不会泄露出妖族的任何秘密。”
楚泽昊的眸中忽而浮现出了一抹诧异，神色似乎微微发生了变化，继而便缓缓陷入了沉默。
莫芊芊低着头，心中忐忑不安，期许着那龙座之上的妖王能够被自己说服。
等待了许久之后，那王座之上的男人终于开了口，“你可知妖族与人族最大的不同是什么？”
莫芊芊不自觉的抬头，疑惑的看向他，“因为妖族天生便有妖力？”
楚泽昊轻摇了摇头，“不，是寿命。人族不过只有百年的寿命，妖族的寿命却可达数万年。”
莫芊芊猛然一怔，满是震惊的看向那高高在上的男人，愣愣的动了动樱唇，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她的所有自信瞬间便被这短短的一句话给打破，她的心中那刚建起的城墙轰然倒塌，她似乎听到了有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楚泽昊那双睿智的眸子紧紧的盯着莫芊芊，声色渐冷，“你以为凭你的人类之躯，你能在妖族活多久？你又能在君陌的身边待多久？在你死后，君陌又当如何？”
莫芊芊的面色顿时惨白如纸，身子好像突然间失去了力气，几欲摔倒。
楚泽昊缓缓从王座之上走了下来，只是目光仍然落在莫芊芊的身上，不紧不慢道，“人类的恋情转瞬即逝，但我九尾狐族不同。我九尾狐族漫长的一生之中只有一个伴侣，若是伴侣死亡，那自己便不会独活。”
他忽而一顿，面色黑沉如墨，“五公主，你是人族，可以轻易抽身而退，但是君陌不同。一旦他与你顺利成婚，缔结誓盟，那他的性命便会和你紧紧的绑在一起。倘若百年之后，你魂归西天，他也会随你而去。百年于你来说，或许很久很久，但是于君陌来说，不过是眨眼一瞬。你难道就真的忍心这般凭借着自己的私语而剥夺他的所有吗？”
他的一字一句的话语都宛若石头一样，快速的压在了莫芊芊的心口上，压得她几乎都要透不过来气。
原以为她找到了自己命中的归宿，可以和所爱之人一起相伴到老，却不想，只有她一人会独自老去，而他会一直看着她逐渐衰老。
在她寿终正寝之时，他会因为当初缔结的誓盟而与她一起离开人世。
这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她的脑中忽而想起了曾经读过的那首诗词，‘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当时她还不能理解那句诗词究竟是何意境，如今倒是明了了些。
若是她这般倔强的和他在一起，那么，他们最终便会迎来这样的结局吧。
待她白发苍苍之时，他却依然容颜不改，青春依旧。
她不过百年的寿命，又如何自私的去成为他的命定之人，去剥夺他原本更加耀眼而璀璨的人生？
百年的时间，于她来说，悠远漫长；于他来说，却宛如白驹过隙，弹指之间。
莫芊芊的嘴角缓缓浮起了一抹笑容，只是那笑容满是自嘲。
原来，这才是人族和妖族不能在一起的真正原因，也是她和他之间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
那晚，他让自己成为他的命定之人，想必就已经知道了这一点。
但是，她却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明白他若是与她在一起，到底要背负多么沉重的代价。
可笑的是，她竟然还存有妄想，希冀着能够永远与他在这里生活下去。
楚泽昊见到莫芊芊垂下脑袋，看不清她的神情，也摸不透她此时的心思。
他想了想，便大手一挥，随即一小沓明黄色的纸张便出现在了莫芊芊的手中，而后便开口道，“这是近日传来的关于人界的密报，你且看看。”
莫芊芊怔了怔，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右手中忽而出现的纸张，僵硬的抬起右手，递至自己的眼前。
本只是匆匆一瞥，但是看到那纸张上的内容之后，她的神情便不由得满是惊诧，喃喃道，“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