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吴小凡和邹三毛在军统站吃完饭后开车回到家里,他立即换上便衣、贴上胡须戴上眼镜,同弟弟穿街走巷来到了王强家,三兄弟见面自然很高兴,王强赶紧问什么时候把武雄接回来。
可吴小凡却内疚地说,武雄回来后恐怕不能来拜见大伯,因为李雅琴肯定会寻找王强打听黑衣人的事,孩子要是知道和认识了大伯就会告诉李雅琴,那自己就是黑衣人之事肯定会暴露,所以只能委屈王强暂时不能与孩子相认,等将来李雅琴嫁人后再决定。
王强和邹三毛顿感伤心和失望,也明白了吴小凡彻底忘却李雅琴的决心,看来已经没有任何人能阻止他的决定,两人只能忧伤地点头同意。
随后,吴小凡让邹三毛去买条鱼回家炖好,自己也告别师兄前往汉口书店,把伯伯成立特别侦监小组之事告诉了陈东叔叔,希望地下党在收发报时注意防范。
当他乘坐黄包车回到家里时,邹三毛已经把鱼炖好,兄弟俩赶紧换上军装提着沙锅开车来到医院,没想到藤原已经因病情恶化而昏迷,但老人却在昏迷中不断地轻呼着孙儿的名字:“武雄。”
吴小凡嘱托医生尽一切可能延长老人的生命,然后向弟弟口述出一封密码电报,内容是:“重庆,藤原先生病危,请让李小姐速带武雄返回武汉,云雀。”
同时吩咐弟弟等待回电,当弟弟匆匆离去后,他和秋野守候在藤原的病床前轻轻地呼唤,但老人始终没有醒来。
下午三点,邹三毛赶到病房交给哥哥一封密码电报,吴小凡立即在脑海里翻译出了电文:“云雀,李小姐一家已搭乘军用飞机返回武汉,请去机场迎接,重庆。”
他赶紧交待秋野好好看护藤原,正准备前往机场时又猛地想起什么,急忙跑到院长办公室打电话给林志刚,说李雅琴一家搭乘飞机即将到达汉口机场,让他和方继宗开车去迎接。
然后才和邹三毛开车赶往机场,到达机场时值勤的**检查证件后才允许进入,将车停在指挥塔旁,中将指挥官高兴地迎出来,说重庆调来武汉的机场人员即将到达,当得知飞机上还搭乘着吴小凡的儿子时他高兴地笑了。
林志刚和方继宗开着吉普车匆匆赶到机场,邹三毛不由得一愣,得知是哥哥打电话让两人来接李小姐时,他顿时就明白了哥哥的用意,也等于是哥哥主动退出了对李小姐的竞争,他也就不好说什么,只是很不高兴地瞪了两人一眼。
当天空中传来飞机的轰鸣声时,中将指挥官跑进指挥塔亲自下达了各种指令,一架飞机在机场上空盘旋一圈后稳稳地降落在跑道上,并驶入停机坪。
中将指挥官和吴小凡四人急忙迎到飞机旁,当机舱门打开,一大帮年青的军官提着皮箱走下飞机向中将敬礼道:“报告将军,我们奉命向您报到。”
中将回礼说:“欢迎你们的到来。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党国的谍报英豪,伟大的民族英雄吴小凡上校。”
年青的军官们一愣,急忙敬礼道:“吴长官好!”
吴小凡回礼说:“你们都是英雄,欢迎你们来武汉工作。”
这时,李雅琴抱着六岁的小武雄出现在机舱口,吴小凡和邹三毛激动得呼喊道:“武雄、武雄!”
小武雄偏着脑袋瞧着两人,然后伸手欢叫道:“爸爸、叔叔!”
吴小凡一把从李雅琴怀中抱过儿子,邹三毛也紧紧地搂抱着侄儿,兄弟俩流着泪欣喜若狂地:“武雄认得爸爸。”
“武雄还记得叔叔。”
小武雄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说:“这是爸爸和叔叔的照片,妈妈和爷爷奶奶说,只要我好好保存这张照片,就永远不会忘记爸爸和叔叔。”
吴小凡醒悟过来,赶紧把儿子交给弟弟,冲着李雅琴和提着皮箱走下飞机的李先生夫妇深深鞠躬道:“谢谢李小姐,谢谢李先生和夫人四年来对武雄的照顾,吴小凡没齿难忘。”
李雅琴一愣,因为他对自己和父母的称呼明显地有了区别,也就只好笑道:“吴长官,别客气,能帮你这位伟大的民族英雄照顾武雄,是我们一家的荣幸,今天你们一家团圆,我们也总算放心了。”
李先生也笑着说:“这孩子聪明得很,记忆力也非常的好,教的字一学就会。”
李夫人也开心地:“孩子很懂事,个性也非常强,虽然想爸爸和叔叔,但从来不哭闹。”
小武雄在叔叔的怀里开心地:“叔叔,妈妈和爷爷奶奶说,我比爸爸还聪明,今后长大了也一定是民族英雄。”
“哈哈!”大家都被小家伙的话逗乐了。
林志刚和方继宗这才笑着上来从两位老人手中接过两只大皮箱说:“雅琴,七年不见,真想你呀。伯父伯母好!”
“雅琴,志刚可是天天念叨你。伯父伯母好!”
李雅琴奇怪地:“志刚、继宗,你俩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林志刚说:“是吴长官特意通知我俩来机场接你们。”
吴小凡瞧着李雅琴望过来的目光,赶紧说:“将军,我们得走了。武雄,跟爷爷和叔叔们再见!”
小武雄便挥着手说:“爷爷叔叔们再见。”
中将指挥官和年青的军官们也挥手道:“小武雄再见。”
邹三毛抱着小家伙和哥哥转身就走。
李雅琴急忙追上来说:“吴小凡,听军统的人说,是藤原先生病危,你才发电报让我们赶紧带武雄回来,他怎么样了?”
吴小凡说:“他已经昏迷,可嘴里却一直叫着武雄,医生说随时都有可能死亡。”
李雅琴说:“既然是这样,那我和志刚、继宗也一起去探望一下,他毕竟也当过我们的老师。”
吴小凡瞧了她一眼说:“不用了,别人要是知道会说闲话的。”
林志刚说:“是呀,雅琴,藤原是战犯,我们去看他显然不妥。”
李雅琴说:“没关系,人非草木,他虽然是战犯,但早已放下屠刀,我们做为他的学生,在此种时刻也应该抛弃前嫌,去探望一位病人也是人之常情。”
李先生说:“对对对,他既然已经病危,过去的事就不要计较了。只是我们匆匆回来,不只房子是否还在?”
方继宗说:“伯父,志刚早就把你们的房子打扫干净了,生活用品也都已经准备好,就等着你们回家呢。”
李先生高兴地:“这就好、这就好,谢谢!”
李雅琴说:“既然这样,那我也可以安心去医院。三毛,麻烦你先送我爸爸妈妈回去。”
邹三毛瞧了哥哥一眼说:“李小姐,还是让林长官和方长官送你们回去吧。”
李雅琴笑道:“三毛,你的表情告诉我,你好象不高兴。”
邹三毛拉着脸说:“我怎么会不高兴,武雄回家了,我和哥哥这辈子永远不会再离开他,只是从此他再也没有妈妈了。”
吴小凡慌忙地:“你瞎说什么,送李先生和夫人回去。”
邹三毛瞪了哥哥一眼,把小家伙交给他,没好气地:“是!吴长官。”
然后从林志刚和方继宗手中抓过两只大皮箱走向自己的吉普车。
李先生夫妇疼爱地摸了摸小家伙的脸说:“武雄,以后要常来看爷爷。”
“武雄,奶奶会想你的。”
小武雄乖巧地:“爷爷奶奶,我和妈妈、爸爸会回家看你们的。”
吴小凡赶紧抱着儿子钻入另一辆吉普车后座,李雅琴也钻入后排坐下,方继宗坐在副驾驶位上,林志刚一声不吭地开车跟随在邹三毛的车后头驶出了机场。
小武雄开心地:“爸爸,今晚我是不是可以和爸爸妈妈住在一起了?”
吴小凡赶忙地:“不是,今后你只能和爸爸叔叔住在一起。武雄,你长大了,爸爸必须告诉你,你妈妈在你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死了,你没有妈妈。”
小武雄吃惊地叫道:“不,我有妈妈。爸爸坏,妈妈抱。”
他伸手就扑进了李雅琴怀中,并且紧紧地搂抱着妈妈,用一双大眼睛狠狠地瞪着爸爸。
李雅琴平淡地:“小凡,孩子还小,你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吴小凡说:“李小姐,对不起,我必须让孩子明白真相,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独立面对现实,从此以后我也不会让他再来找你。”
小武雄叫道:“不,我要和妈妈在一起。”
吴小凡瞧了儿子一眼不再吱声。
李雅琴也不好再说什么。
林志刚和方继宗相互瞅了一眼也不说话。
四个大人各有自己的打算,小武雄却一会望望爸爸一会又瞧瞧妈妈,他不明白为何爸爸会说自己没有妈妈。
当吉普车到达医院停下后,吴小凡立即抱过儿子匆匆走进病房,瞧着惊喜地迎上来的秋野,忙小声地:“武雄,叫舅舅。”
武雄噘着嘴叫道:“舅舅。”
秋野欢喜地抱过孩子,流着泪说:“武雄长大了,武雄回来了,舅舅终于见到你了。”
当看到跟随进来的李雅琴三人时,惊得赶紧鞠躬道:“李小姐、林先生、方先生,秋野向你们谢罪。”
李雅琴躬身回礼说:“秋野先生竟然还认得我们,藤原先生怎么样了?”
秋野瞧着守候在病床前的医生,忧伤地:“医生说先生恐怕不能够醒来了。”
吴小凡走到病床前在藤原的耳旁叫道:“父亲,武雄回来了,你醒醒。”
然后又抱过儿子放在床前说:“武雄,叫爷爷,告诉爷爷,你回来了。”
武雄扭头瞧了爸爸和妈妈一眼,然后懂事地叫道:“爷爷,我是武雄,我回来了。”
医生内疚地:“吴长官,我们已经尽力了,藤原先生恐怕很难再醒来。”
“辛苦了,谢谢!”吴小凡继续轻呼道:“父亲,武雄回来了,你醒醒呀。”
小武雄也叫道:“爷爷,我回来了,我回来看爷爷了。”
“武雄!”昏迷中的藤原竟然猛地睁开眼睛,瞧着面前的儿子和孙子笑了,喃喃地:“小凡,武雄,我、我不是做梦吧。”
小武雄笑道:“爷爷,你没做梦,我和爸爸妈妈来看你了。”
“妈妈!”藤原瞧着站在病床前的李雅琴和林志刚、方继宗,惊异地:“你、你们也来了,我、我有罪……”
李雅琴赶紧说:“先生,我们都是你的学生,今天来看你是应该的,别的你就别多想了,好好治病,你会好起来的。”
藤原流着泪说:“我、我、小凡,对不起,我拖累你了。秋野君,谢谢你,多多保重。武雄,爷爷想你。”
他笑着伸着手想抚摸孩子,却猛然放下手永远闭上了眼睛。
医生急忙检查后用被子盖上藤原的脸说:“吴长官,藤原先生走了,请节哀顺变。”
吴小凡无言地流下了泪水,秋野低头哭泣,李雅琴向藤原鞠了一躬,医生默默地离去。
邹三毛跑进来瞧了一眼病床,小声安慰道:“哥哥,秋野哥哥,人死不能复生,藤原先生的后事如何安排,交待我去办吧。”
吴小凡说:“三毛,带武雄回去,吉普车留下,藤原先生的后事我和秋野君会处理。”
“是!”邹三毛抱起小家伙离开了病房。
李雅琴瞧了吴小凡一眼后冲林志刚和方继宗点了下头,走出病房望着跟随出来的两人小声地:“你俩帮着安排一下藤原先生的后事,如何处理听吴小凡的。”
林志刚点头道:“行!不过我真弄不明白,为何一个狡诈阴险得让人无比畏惧的人,在情感上却这样的执着,他明明知道那三年是逢场作戏,可竟然真的认贼作父,这样的人我还真的无法理解。”
“雅琴,你知道吗,吴小凡不仅武功高强,几招之内就打败了挑衅的鬼子,他自己也说从小就练武,他的武功连戴局长都早就知道,可我们同他相识十多年,却一点都不知道这些,而且他软弱的外表纯粹是刻意掩饰,是为了麻痹别人而故意为之。”
李雅琴说:“他有武功的事我在重庆已经听说了,只是没想到他的武功竟然这么高强,他的心机真是让人敬畏,还他的果敢和聪慧又不得不让人们崇敬,那三年他潜伏在日军宪兵队的所作所为你俩应该非常清楚,而且这几年他在湖南侦破了一系列日军特务案,并且再次潜入敌后获取日军的战略计划,没有他第三次长沙会战就不会取得重大胜利,没有他芷江机场也早就被日军炸毁,没有他湘西会战就有可能是另一种结局。”
方继宗说:“这些事我和志刚已经从跟随他回武汉的**嘴中听说了,可他对我俩却一字没提,我俩也就装着不知道。”
“雅琴,我们怀疑他在大学期间就加入了国民党,而且肯定参加过特务培训,是潜伏在学生中的特务,那两次出卖学生会领袖、造成人员被捕和牺牲的事肯定都是他干的。”
李雅琴吃惊地:“你俩怎么会有这种怀疑,他可从来没有参加过学生会的活动,也不知道学生会的主要成员,虽然第一次出卖学生会领袖的事一直没有查出是谁干的,但第二次已经查清楚,那名特务也已经承认是告密者,应该与他无关呀。”
林志刚说:“雅琴,以他的侦探能力要掌握学生会的主要成员那还不是易如反掌,那时候我就怀疑过他,那个被我们抓到的特务也一定只是个弃车保帅的棋子,因为在武汉潜伏那三年,他为了保存自己就曾经几次出卖过军统人员,我俩也差点死在他的手上。”
李雅琴吃惊地:“有这种事,他怎么能这样,这些年来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让人匪夷所思,真搞不懂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方继宗说:“雅琴,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难道还没看清楚吗,表面上假情假义,骨子里却杀人不眨眼,特别是对我们**……”
李雅琴阻止道:“好了,这些事以后再说,能见到你俩还活着我真的很高兴,但我回武汉的事组织上还不知道,你俩的联络人是不是还是尹鑫,他还好吗?”
林志刚说:“他很好,他现在的身份是茶楼老板……”
李雅琴再次阻止道:“别说了,这已经违反了组织纪律。这样吧,你俩明天把我的情况向尹鑫汇报一下,请组织上派人与我联络。”
林志刚说:“行!明天我们再去你家里。”
李雅琴点头道:“好!我们进去吧。”
她走进病房瞧着正小声交谈的吴小凡和秋野说:“吴长官,秋野先生,藤原先生的后事如何办理决定了吗,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告诉我们就行。”
吴小凡说:“李小姐,我同秋野君商量好了,藤原先生的遗体我俩准备运到郊外火化,他的骨灰今后再由秋野君带回日本安葬,这些事你就别管了。”
“志刚、继宗,能不能麻烦你俩先送李小姐回去,然后叫上一些人找些木料运到兰花和娟子的坟前,我决定立即火化。”
林志刚说:“好!雅琴,我们走。”